蔣藍 作家
挪用一下詩人流沙河的語錄，高考是石，敲出星星之火；高考是火，點燃熄滅的燈；高考是燈，照亮夜行的路；高考是路，引你走到黎明。多麼高尚，也多麼嚴峻。其實，高考更像一臺高標準、嚴要求的衝壓機，模具是一個鋼盔，一個人寒窗12載，對模具的要求做好了各種各樣的準備，他一鑽進衝壓機，噗呲一聲，不但沒有受傷，反而衝壓出了一頂完全適合自己的鋼盔。春熙路街頭一站，熠熠生輝，酷斃了。“你是師範的？我是北大的～～噻！”這，就等於為鋼盔又鍍了兩層金。
在戰爭年代，鋼盔翻過來就是飯碗。而擁有一個“鋼飯碗”，至今還是絕大多數家長與學子們的人生理想。這也沒有什麼好議論的，絕大多數國人的人生，幾乎就是為了迎接高考勝利或失敗的人生。
其實這個文章標題並不嚴密，應該再加上“幾乎”。畢竟還有一些學子，沒有拿捏好分寸，置身衝壓機下，衝壓出來的鋼盔歪斜，戴在頭上，有點歪瓜裂棗，自己被意外整成了一個癟三。他不服氣，依靠自己的不懈努力，用一把小榔頭反覆修補敲打，就像一個補鍋匠，智慧與歲月裡一起成長，後來終於修成正果，他把鋼盔敲圓啦。對這樣的修為，我們應該鼓勵，甚至崇敬。但一次性衝壓成功者，對此總是有點不以為然。
有一句俗話，“一百個補鍋的，當不了一個鑄鐘的”，暗示了還有一種芝麻開花節節高的人，頂著鋼盔、開始準備鐘鼎的衝壓試驗。他們一旦成功，發出黃鐘大呂之聲，那就是棟樑之才。到了這個份兒上，他們就不再頂著鋼盔或巨鍾了，而是平易近人、如沐春風，對你噓寒問暖。
高考是人生的一錘子買賣。絕大多數人如願以償，在人生不同的道路上閃光，彼此輝映，構成了斑斕多姿的生活。但高考畢竟不是生活的全部，考試不過是人生的一次衝壓試驗。我採訪過美國著名漢學家畢爾·波特，他在即將完成哥大博士答辯時放棄了，這是他人生中第四次退學。他全力回到了漢學研究領域，孜孜以求，他用自己的榔頭，敲打出的不再是那頂行走人生、遮風避雨的學歷鋼盔，他敲打、復原出了一個燦爛、輝煌的中國詩歌建築。即便是頂著鍍金鋼盔的人，儘管腰力十足，也應低頭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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