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路/陳建瓊'

服裝 發現佩奇 大美湖湘 2019-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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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畢業後,考入二中。開學的時候媽媽送我去學校,媽媽挑著我的被褥、衣服和米,我揹著我的空書包和一紙錄取通知書。

去學校的路真遠啊,從我屋後走山路過一座叫白嶺的大山,翻過了山到了泥灣裡坐船過河,再走一段砂子路,到清江橋坐車去回龍鎮,二中就設在回龍鎮的街尾。路上媽媽對我說,要記住這條路,放假的時候坐車到清江橋,再順著這條路回家。那時候對時間沒有概念,只知道那段路要走很久很久。

第一個學期放假的時候,我把被子、書和一些要帶回家的東西清理好,用媽媽送我來時留下的那根竹竿一擔挑了,坐車到清江橋下車,走砂子路到泥灣裡過河,然後爬白嶺。挑的東西雖然不算重,但因為是一個人走路,很枯燥,又是上坡,覺得很累。山爬了一半,路過一片杉樹林時我找了個平整的地方靠著一棵樹坐著休息。本來應該第二天坐早班車回家的,可我離家太久了,急著回去,於是趕上了最後一班車。

已是傍晚時分,陽光透過樹梢照過來,形成一道道斜斜的光束,光束裡帶點暖黃、帶點綠意,還有細細的灰塵漂浮其中。小鳥嘰嘰喳喳歡叫著,風過樹林,嘩嘩地響。一會工夫就收了汗,喉嚨裡乾乾的,臉上、脖子和背心像是結了鹽粉子,癢痛癢痛的。感覺一陣睏意襲來,我就靠著樹幹睡著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是被呼呼響的風聲喚醒的。天已經黑了,一輪月亮升起來,周圍除了風聲,就是鋪天蓋地的蟲鳴。我感覺山裡嘈雜得要命又靜得要命,恐懼的感覺襲來,我趕忙挑起東西往家的方向走。杉樹林下的路依稀可辨,兩邊高高的密密的樹像是成了精的樹妖,在不動聲色地向我逼近。我不知不覺跑了起來,自已的腳步聲音很大,大到讓我生怕驚醒更多隱藏在山林裡的妖魔鬼怪。一瞬間冷汗直流,於是又放輕了步子只是加緊走。

出了杉林上坡的路,接著的是橫過山腰的平路,感覺開闊多了,風聲和蟲的叫聲也沒那麼響了。月光很陰森,照著路也照著另一個山頭。兩個山頭之間是一片桐子樹林,從這個岔口往下走到底有一個大巖洞。村裡人都說那個巖洞很大很深,洞裡有一條大蛇已經成了精……想到這裡,不由得渾身發抖,步子邁得更急卻更輕了。我希望月亮暗一點,再暗一點,可以把我隱藏起來。偶爾一隻亂飛的小蟲撞到我臉上,都會讓我熱血直衝腦門,牙齒咬得咔咔作響。路邊橫伸出來的枝葉不時讓我幾乎驚跳起來,卻終不敢喊出聲來。喉嚨像火燒一樣,我試著咽口水,口裡乾澀澀的,咽不動。

這一段橫路終於走完了,遠遠地,看得到村裡的暖黃色的燈光了。我認出了三奶奶家後面那棵很高的核桃樹,我家就在核桃樹的左邊。雖然看不到自己的家,但知道家裡應該也亮著燈,媽媽可能在廚房剁豬草,也可能正在豬欄裡餵豬。她不知道我今天回來,看到我一定會嚇一跳,還會表揚我很勇敢,我想。

長長的陡陡的下山路是大大小小的石板砌的,石階有高有低。我越走越快,有種剎不住的感覺,幾乎是衝下去的。腳板撞上石板的那種後挫力直震得腦門發燙,兩邊太陽穴突突作響。到山腳平緩的地方看到自家窗戶的燈光的時候我開始喊媽媽,喊得很急很大聲,喊得淚水縱橫,跑得更快了。媽媽卻並沒有出來迎我,到了柴門邊媽媽才打開門。我一下子鬆懈下來,覺得兩腳發軟。媽媽緊走幾步接下我肩上的擔子,問我怎麼這麼晚回來,還說剛才以為是萍子在喊她媽媽。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媽媽給我弄東西吃,叫我洗澡睡覺,也沒跟我說什麼,也沒表揚我膽子大,我很失落。

過了很多很多年,我早就知道了洞裡並沒有蛇精,山上也沒有妖魔鬼怪,也清楚了黑也並不可怕。現在想來,那天晚上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危險。可那天晚上的每一個細節都已經深深刻在了腦海裡,現在回想起來,仍然心裡發緊,畢竟那時候才不過十二歲。

我問媽媽:“我那時候還那麼小,那麼晚一個人走山路回來,你為什麼一點也不擔心?什麼也不問?”

媽媽說:“怎麼會不擔心?看到你那個時候回來,嚇得背心發麻,但我不敢問,怕你會後怕。”

(陳建瓊,女,新寧縣人,70後,1997年參加工作,現供職於一鄉鎮衛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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