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負天下，不負帝王（二）

真的聽到燕霆礪這麼說，我終於心死，死死地咬著自己的脣不讓自己哭出來，我將孩子抱出來，護在自己的懷中。

“姐姐，你不要激動。”林雨柔一步步的走向我，雖然是在勸我，但是臉上都是勝利者的姿態。

“林雨柔，你因為我差點死過一次，所以我處處忍你讓你。當年的錯，造成了今天的果，我認了。可是林雨柔，每當午夜夢迴之時，你就沒有害怕過嗎？”我看著林雨柔的眼睛，不想再忍著了。

“姐姐你在說什麼呢？”林雨柔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說什麼，你心裡面不清楚嗎？”我冷笑，看著燕霆礪又問：“你呢？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當年的一切一開始就是錯的，你會不會後悔？”

可是我沒有等到燕霆礪的回答，他冷冷的叫來一些人，將我和我的孩子分開，我拼命的哭喊，卻換不來燕霆礪的一點點同情。

“郎中在哪裡？現下時辰已到，可以開始了。”燕霆礪看都不看我一眼，冷冷的吩咐著身邊的太監。

我被按在他們兩個人身後，我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麼，但是我知道一定不會是什麼好事。

又過不久，我看到一個穿著布衣的人走進來，對著燕霆礪和林雨柔行了一個禮。然後我看著他從奶孃懷裡接過我的孩子，看了一眼便對燕霆礪說。

“皇上，孩子很好，這樣的血液換到小皇子身上，肯定能讓小皇子一生平安健康。”布衣郎中的話語中帶著笑意。

換血？我不敢置信的看著燕霆礪的背影，他們竟然要將我孩子的血抽乾，換到他們孩子的身上嗎？

他們，憑什麼這麼做？

“燕霆礪，燕霆礪你不能這麼做！你們就不怕嗎，你們就真的不怕報應嗎！”我哭著大喊。

我想掙開身邊的禁錮將我的孩子搶過來，但是不行，我看著林雨柔的孩子被抱了出來，放到我孩子的身邊。

然後布衣郎中拿出一根極細的銀針一頭插到我孩子的身上，一頭插到林雨柔孩子的身上。然後我看這銀針牽引著我孩子的血，一點一點的流到林雨柔孩子的身上。

這個過程我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已經不會哭喊了，呆呆的癱坐在地上。一開始我的孩子還會哭幾聲，但是漸漸的，聲音越來越弱，直到完全沒有。

我想起那日燕霆礪對我說的話，他說“只要你的孩子能夠平安的生下來，他們之間的債就一筆勾銷了”。

可是我欠林雨柔的我這樣還，那他們欠我的，又應該怎麼還呢？

我原本可以嫁給一個一心一意只愛著我的男人，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是因為燕霆礪那雙讓我迷戀的黑眸，我竟生生調入這場陷阱裡面三年。這當中，我不應該才是最無辜的那個人麼？

兩個孩子，一個還在肚子裡的時候被生生打掉。這一個，出來了還不到12個時辰，活生生的被抽乾了血。

我看著我的孩子一個一個的離開，心裡已經悲痛到不會再哭了。

“哇”，一聲大哭驚醒了我，我呆呆的看過去，林雨柔和燕霆礪兩個人欣喜的神情刺痛了我的眼。

“燕霆礪，我沈沉香錯了，這輩子如果能夠從頭再來，我希望那年杏花樹下，我從不曾見過你。”

一道聖旨，將我父親定成謀權篡位的佞臣，一夕之間，原本京中最位高權重的沈氏一門，除了我之外，滿門抄斬。而我，再沒能見到我父親一面。

父親生前又許多學生，朝中與他相好的權臣這些年也都被燕霆礪一個個逼得退隱了。朝中竟找不出一個可以為我父親說話的人，我跪在地上聽著來人宣讀的聖旨，心中驀然解脫。

我現在終於無牽無掛了，我的爹孃哥哥們都在九泉之下等著我，還有我兩個可憐的孩子。我重重的磕了一個頭，閉上眼。

“廢后沈沉香，謝主隆恩。”我一字一句的說。

這個我愛了三年的男人，終究還是沒有顧忌多年的情分。我父親手上有先帝的遺詔，遺詔中將皇位傳給誰，這件事情只有我父親一人知道。燕霆礪或許早就視我父親為眼中釘肉中刺了，這一次我父親不過是說了一句我的孩子是他的，他就聯合林雨柔的父親還有近年來他們培養的一些人，一起指責我父親謀權篡位。

我接過聖旨，死死的攥在手裡，仍是跪在地上不肯起身。

“娘娘，皇上讓您即刻起前往冷宮，不可怠慢。畢竟，新的皇后娘娘就要住進這裡了。”燕霆礪的太監對我冷嘲熱諷。

我笑了笑，這種寢宮和冷宮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區別，或許自從進了這個皇城開始，在哪裡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

“對了娘娘。老奴怕是還有一件事情忘記了”我剛走開兩步，身後又傳來公公噁心至極的聲音，“今日娘娘生下的孽子，就要被扔到焚化池。”

我腳步生生停住，腳一軟，差點站不住。焚化池是什麼地方，那裡燒掉的都是一些發了大錯的宮女太監，讓他們屍骨無存，灰都認不出來。

燕霆礪就算是恨絕了我和我們家，這個孩子也有他一半的血……我絕望一笑，也是，這個孩子的血，現在已經在她和林雨柔的孩子身上了。

可是憑什麼，憑什麼林雨柔可以坐享其成這一切！

“回去告訴你的主子，她偷來的這一切，總是要還回來的。我現在不說，不代表我以後不會說，你就讓她慢慢的在這無盡的煎熬中，抱著我孩子的命換來的孩子，度過這皇宮中的每一天吧。今天的好日子，明天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就要收回來了呢！”我恨恨，咬牙切齒的說。

“娘娘自己自身難保，還是先想想自己吧。”公公也不再維持自己臉上的笑容，冷哼了一聲之後轉身離開。

我呆坐在床頭，看著窗戶外面，心裡面覺得很空。

“娘娘，一切都收拾好了，我們走吧。”仙兒走過來攙扶著我，話裡面帶著一點哭腔。

“仙兒，你說冬天都已經過去了，為什麼還是這麼冷？”我沒有起身，還是望著窗外，開始喃喃自語起來。

“若這一切一開始就是錯，為什麼要讓我先認識他？”

“那年第一眼過後，我就不應該將自己的心也搭進去的，可是為什麼…為什麼…”

說到這裡，我默默的流下兩行清淚。

“娘娘，您，別說了。”仙兒捂著自己的嘴，默默的哭泣。

“仙兒，你說這外頭的太陽這麼暖，為什麼就照不到人的心裡呢？”

我很平靜的搬到了冷宮裡，其實真的也沒有多大的區別，只不過這裡常年無人居住，冷清了一些。

仙兒略微的打掃了一下，將床鋪擦了又擦，我就坐在一旁看著她，只覺得做這些其實沒有必要。

“仙兒，我想，給我父親還有母親和哥哥們拜一拜，”我從懷裡面拿出一直色澤極好的髮簪，“你去幫我打點一下。”

“娘娘，我們還有些剩餘的銀子……”

“仙兒，照我說的去做吧，現在就去。”我打斷她的話，硬是將簪子塞到她的懷中，“不管是這簪子還是銀子，所有的一切都是死物，沒有什麼比人更重要的了。”

仙兒拿了我的簪子，偷偷溜出去幫我打點。

其實就算祭拜了又如何，我的心裡仍是覺得不安，這一切如果不是當初我的堅持，我父親一定能夠全然而退，不必落得一個佞臣的下場。我也知道，因為我堅持要嫁給燕霆礪，父親才會將遺詔藏起來，直接將皇位給了燕霆礪。

遺詔，其實早在燕霆礪登基的當晚，就被父親一把火燒掉了。可是燕霆礪卻不肯放過，或許是他這個皇帝當得也是險象環生吧。

我看著冷宮的大門，再也不想將這一切放在心裡。憑什麼一 開始就是我，卻要讓林雨柔享受這一切。憑什麼，他們家可以步步高昇，我們家卻落得個滿門抄斬。

若再讓她這麼得意，哪裡對得起我死去的孩子，還有我們沈家上下幾百口人！

我躲閃著，一路走到我之前住的寢宮裡，現在裡面住的是林雨柔。

“你們這群**，為什麼連一個孩子都照看不好？一直哭哭哭，哭得本宮頭疼死了，快把他抱出去！”我站在門口，聽到林雨柔大聲的叱責。

我冷笑，林雨柔終於撕掉她偽善的外表了。她其實不喜歡孩子的，但是為了得到燕霆礪的同情，還有這個皇后的位置，她一步一步的踩著我的血走上來。能忍到今天，她或許比我更加能忍。

我躲在一旁，看著奶孃將她的孩子抱到房間裡，我找了個奶孃離開的時機，悄悄潛到孩子的房間裡。

小床裡的孩子睡得正想，我看著他，鼻子一酸。這個孩子虛弱了一個多月，現在身上流著我孩子的血，我不知道應該恨他還是應該愛他。

我將他抱起來，他還是睡得很香，一點防備心都沒有。小小的一個孩子，現在也鬧不出多大的動靜。

可是這個孩子，原本就不應該在這個世上的孩子，我想，我這麼做是為了讓他得到解脫。畢竟如果以後他知道他身上的血，維持他生命的一切，不過是從一個比他更小的孩子身上得來的，他理應還回來這一切。

我抱著孩子出了皇后的寢宮，一路上我再不需要藏匿。我知道在這裡我沒有辦法藏，我也不想藏。

“孩子呢！”林雨柔看著空蕩蕩的床，氣的一巴掌打在奶孃的臉上，“你這個**！來人，奶孃照顧小皇子不周，拖出去亂棍打死！”

“皇后娘娘饒命，皇后娘娘饒命啊……”奶孃的聲音越來越遠。

林雨柔的貼身宮女碧兒慌慌張張的跑進來，跪下去對林雨柔行了一個禮。

“皇后娘娘，廢后，廢后帶著小皇子爬到鳳凰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