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時,我堅決不撳喇叭

發現佩奇 新民晚報 2019-05-04

車子必須裝喇叭,全世界都一樣;但撳不撳喇叭,如何撳法?全世界都不一樣。


開車時,我堅決不撳喇叭


我堅信自己的車子沒有喇叭,但我的車子有喇叭。沒有喇叭是感覺,有喇叭是事實。有喇叭與沒有喇叭的區別在哪裡?想來想去,是撳還是不撳,不撳喇叭,有與沒有都無實在意義。開車十幾年了,到哪兒去,在哪條路上,我都要求自己做到:堅決不撳喇叭。為什麼?還是從一件小事說起。

十多年前,我從南橋回到老家,在老家的機耕道上向南馳著,一輛車子從南面方向馳來,一二分鐘後要與我的車擦肩而過,前面有一位老人在路邊慢騰騰地走著碎步。南面的車子還沒有開近老人的邊上,喇叭已經響了起來,是長音,長音劃過明媚的天空,鑽進了人的耳朵。到了老人身邊,喇叭又突然響了兩記,短促、尖銳、驚悚。車過去了,老人卻坐在地上,兩隻手捂著耳朵,低著頭,幹坐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我的車本來就慢,此時已經開不動了。停車,走了下來。我覺得,這個老人就是我的鄉親,按輩分應該稱呼爺爺,或者太爺爺。太爺爺坐在地上,一把老淚在乾涸的眼眶裡打轉。我走近問太爺爺:我能把你送回家嗎?老人一看,又是一輛車子,一根手指著我車子的車頭,恐慌極了,嗯嗯唔唔地說了好幾句話,我一句話也聽不出來,但話的意思全看懂了:這喇叭還響麼?

那時,我就恨透了那隻喇叭,也恨透了那輛遠去的車子。

在一個上了很大歲數的老人身邊撳喇叭,那不叫本事,那叫什麼,你知道。那日起,我疑神疑鬼,也心心念念,要弄掉我車上的那隻喇叭,我去過幾個專賣店,問過幾個師傅,大家都笑我:好端端的車子,好端端的喇叭,好端端的人,幹什麼呀?師傅們懷疑我得了什麼精神病,都勸我回家,也順便告訴我,喇叭拆掉是要違法的。這“違法”兩字嚇怕了我,我只好把車子開回家。


開車時,我堅決不撳喇叭


喇叭還在車子裡,就像一顆定時炸彈在車子裡,心情就一直懸空著,擔心著。我非常怕自己哪日出門,手按了喇叭就響了。我擔驚受怕,所以我用車時,先囑咐自己,也祈禱自己,喇叭千萬別撳。好在我的邁騰車,撳喇叭大拇指要用點力氣的,我的大拇指力氣小,要撳,先用力氣,用力氣的時候,我先想到了車裡還有一隻喇叭。

有一次,我與同事一起外出工作。需要跑幾十裡的路,途經青村鎮街面,在最繁華的地段,前面有一位過馬路的老人,我就在車裡等,旁邊的同事對我說,綠燈哎,撳喇叭呀!我沒有迴應,繼續等待,等老人走過,才慢慢地開車向前走。同事拍了拍我的肩頭,蹺了蹺大拇指說,好的,學習了,是不撳為好。這是我最開心的一次,因為有人理解了我,我感覺文明終於得到了理解和支持,文明在傳遞。我那時開始反過來想了,這車子有喇叭是好事,可以考驗一個人的意志、習慣,以及文明程度。現在,我能做到車上喇叭有,心裡沒有喇叭;心裡沒有喇叭,心裡就有了什麼,你也知道。

我的這些開心每次都讓回家的路段折騰得倒胃水。每一次回老家,途經江海路、平莊路、金海路、新林東路、浦星路,路多路長,總會遇見幾十輛車子。有些車,又高又大、又粗又壯、又長又寬,你的車開在他前面,綠燈才亮起一秒,後面就開始滴滴,而且滴個不停;假如在你車邊開過,不但速度快,風力大,還不時地撳著喇叭,那個氣勢就像開了動車、高鐵,或者飛機一樣。抬眼望,高高的車頭裡坐著一個人,這人個子真的不大,一如他的靈魂。我對我妻子說:這樣的車,為什麼要裝喇叭,而且都是大喇叭。妻子不以為然,車子不裝喇叭還叫車子?

車子必須裝喇叭,全世界都一樣;但撳不撳喇叭,如何撳法?全世界都不一樣。假如哪一天,開車的人,少撳喇叭,或者不撳喇叭,該是一個怎樣的安靜世界。

現在暫時做不到,但至少要做到:不向一個上了歲數的老人撳喇叭。


開車時,我堅決不撳喇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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