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讀點故事APP簽約作者：夏鬥
原本林然也沒指望休假結束開始工作後，報社的同事會有什麼歡迎的表示，畢竟大家手頭的事都已經忙不完了。不過進去後那種完全沒人在意的景象還是讓他心裡五味雜陳，都沒感覺到轉眼間已經六月中旬了。
先前那位報社新人看到林然進來還是很高興的，過來問這問那，只不過是因為之前幫忙改了兩篇新聞稿而已。今天早上兩人被總編安排去跑熱線，他總算記住了對方的名字叫喬嫣。是個扎著馬尾辮的幹練女孩，笑起來很陽光。她經常穿運動服，小麥色的皮膚也能看出平時經常鍛鍊的。
“師兄，還有多久才到？”
兩人坐在報社的公車裡，喬嫣看著窗外飛快掠過的街景，不禁有些好奇地問，因為她才來這座城市不久，所以對路況不熟。
“半個小時吧。”
林然眉頭微皺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這輛老款的手動擋車難開的很，平路也抖個不停。他不得不挽起襯衫的袖子全神貫注，免得不小心追尾前面那輛車。不過那樣總編應該會很高興的，現成的素材。
“這次是網癮少年嗎，看著都頭疼……”
喬嫣翻看那些資料，抿著嘴搖了搖頭。
今天的主角是個高二的學生，撥打熱線的是他母親。之前她一直在外地工作，如今為了兒子的學業回到家當全職主婦，還在學校附近租了一套學區房，結果只是方便了她兒子去附近的網吧上網……不計其數的爭吵後，她最終決定撥打報社熱線，希望得到幫助。
之前林然也跑過幾次這樣的熱線，事實證明效果不大，而且還只是暫時的，帶回家的孩子後面仍舊三天兩頭跑去網吧。不僅和教育有關，這牽扯到的是很多社會根源性的問題，他們能做的其實就是讓這種事件儘量的曝光，引發各界的關注。
從學知園小區這個名字聽起來，就知道開發商已經抓住了賣點，雖然位置離市中心較遠，但價格還是不菲。那位母親在小區裡租的是最小的戶型，林然和喬嫣直接去那裡找她。
接近正午時分的太陽光熱力十足，兩人下了車後便在小區內找電話裡說的十座二層，要不是有中間的花園做參照物的話還差點迷路。
周芳玲開門的時候繫著圍裙，神情看起來十分憔悴，四十多歲頭髮就已經白了不少，但雙眼中的感激之情讓喬嫣都有些動容。顯然她沒料到撥打熱線後真的會有迴應，連忙招呼兩人進去喝點茶水。
兒子李韓亞昨天又去網吧通宵未回，但她還是做了午飯。從家裡的佈置也能看出來，租金對她的經濟條件壓力不小，更何況兒子三天兩頭要錢。
“他爸走的早，小時候都是在爺爺奶奶那裡，我又要去外地工作……老人家就是太寵孩子了……”
周芳玲說的聲淚俱下，臉上的皺紋也更加明顯，“明年就要準備高考了，這孩子現在這樣可怎麼辦啊……”
林然耐心地聽著，反倒是負責拍照記錄的喬嫣深有感觸，眼眶都已經微微泛紅。那家網吧就在兩條街外的位置，他覺得現在事不宜遲，乾脆直接過去把孩子帶回來，在家裡一起吃躲午飯，那樣氣氛也適合交流。
周芳玲非常贊成，並且無論如何也要跟去，可見她過去也經常去網吧找人，對那裡十分熟悉。
早些年林然也被朋友帶去過那種地方，讓他印象最深刻的不是昏暗的環境，五光十色的屏幕和興奮大喊的人，而是味道。混雜了汗味黴味以及廁所裡源源不斷的異味，簡直無法想象這麼多人是如何在這種窒息的環境下還能坐的住。
他沒想到有朝一日還會走進這種地方，而且因為天熱的緣故，惡臭程度嚴重了好幾倍。考慮到新人還沒適應過，他在門口轉過頭對喬嫣說：“不然你在外面等著，我們兩個進去就行了。”
“那樣誰來拍照呢？這是最關鍵的素材吧？”
雖然臉色有些勉強，但喬嫣還是捂著鼻子笑了笑，“沒事，我才沒那麼嬌氣呢。”
周芳玲迫不及待的要找到自己的兒子，於是林然在前面帶著她們進去，可能是母子間有特殊的心靈感應，很快三人就在一排又一排的電腦中找到了縮在角落的李韓亞。他專注於屏幕中的刀光劍影，根本沒在意身旁來的人。
今年才剛剛十八歲的少年，林然覺得他看起來比自己還老，頭髮亂蓬蓬的，鬍子拉碴，簡直朝氣全無。林然掃了一眼桌上成堆的泡麵碗，開始試著和他說話，“李韓亞，你媽媽來找你了。”
和預料中的一樣沒有迴應，少年空洞的眼神只顧看著屏幕，兩隻手敲擊鍵盤移動鼠標忙得不可開交。看到他這副模樣，周芳玲在後面已經泣不成聲。網吧內很喧囂，沒人在意這位捂臉痛哭的母親。
本身周圍的環境就糟糕，原本在拍照的喬嫣頓時氣的馬尾都有些抖，睜大雙眼走上前，“能把遊戲先暫停一下嗎？你媽媽有話要對你說。”
“關你什麼事。”
李韓亞不耐煩地側過頭斜了她一眼，最後兩個字的尾音拖的很長。
“你！”
就像瞬間引燃了怒火一般，喬嫣面色頓時變了，抓著相機的手都有些泛白。眼看她就要握拳砸向李韓亞腦門的時候，林然趕緊伸手攔住了她。所以說這就是新人，前段時間他被人罵跟蒼蠅一樣時都已經沒什麼反應了。這要是動起手來，明天他們絕對能上頭條了。
而且僅一個照面林然就已經感覺到了棘手，李韓亞明顯和之前見過的那些熊孩子有明顯區別，髒亂的外表還是次要，那種冰冷的目光才是他沒有朝氣的真正原因。
意識到已經沒有辦法安心上網後，李韓亞忿忿的往旁邊啐了一口，猛踢桌子一腳後起身就那麼漠然的徑直離開了，繞過周芳玲時就像和陌生人擦肩而過般。
周芳玲想伸手拉住他，但林然只是衝她搖了搖頭，這並不是放棄的意思，想讓那樣的孩子打開心扉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如果更加刺激牴觸情緒那就不好了，還是要從長計議。周芳玲已經把他們當成了救星，所以言聽計從。轉過身的時候林然才苦澀的微微搖頭，誰能想到休假剛結束，就接手了這種麻煩事呢。
李韓亞眨眼間就不知道跑哪去了，最後三人無功而返一起回到家裡吃了午飯。林然一邊安撫這位無助的母親，同時也想出了個辦法，李韓亞等身上的錢用完總會回來要的，到時候就他們就過來堵門，那樣才有交流的機會。
“妙啊師兄，這招關門打狗……”
喬嫣興奮地拍了拍手，被林然頂了一下肩膀她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捂住嘴弱弱地低下了頭。
然而周芳玲的注意力顯然不在這裡，“斷絕他經濟來源這麼做真的有用嗎？感覺那孩子誰的話都聽不進去了……”
“放心，我也算是有經驗了。”林然覺得這種語氣聽起來就像是沒什麼把握的樣子，不過他很快地拿出紙條留下了自己的電話，“我們報社對熱線從來都不會敷衍，一定會讓這件事情有個好的結果。”
聽他這麼說，周芳玲更是感動不已，拿著那張紙條連聲道謝。
不過事與願違，兩人回到報社後總編的意思是不要在這種事上浪費太多時間，還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林然雖然表面上答應，但還是等著周芳玲的電話，那時候他還不知道自己再也等不到這個電話了，那天的午飯就是最後一面。
兩天後的早上，刺耳的警笛聲劃過市中心的街道，引的行人紛紛注目。
周芳玲就斜倒在家門口的樓梯上，失血過多當場死亡。警方鎖定了第一嫌疑人，也就是被害人的兒子李韓亞，在離家附近的一所網吧裡當場抓獲。
消息在報社傳開後，林然和坐在對面的喬嫣面面相覷，雙眼中滿是震驚，真切的感覺脊背陣陣發涼。這簡直是徹頭徹尾的魔鬼啊，常人無法想象的殘忍，母親還一心希望他能轉變……
站在辦公室中間的禿頭總編也是面色沉重，但語氣還能聽出若有若無的興奮，老馬和小雅，你們來負責跟進吧，絕對是頭條無疑了。”
被點到名的兩人立刻開始著手準備，總編沒有叫林然和喬嫣去，或許是因為之前兩人跟被害人有過接觸，所以要避嫌。
不過此時有些呆滯的林然根本聽不到他說的話，身邊所有的聲音都漸漸遠去了。周芳玲感激的眼神還能在腦海中清晰浮現，倘若他對這件事情更加關注些，或許就能阻止慘案發生了，也有可能是因為他們的介入使得母子關係更加惡化？無數想法交織在一起，心中深深的自責讓他無法安然地坐在這裡。
“師兄？”
喬嫣還沒來得及叫他，林然就已經趁人不注意，抓了自己的襯衫快步溜出辦公室。從動作看起來，同事應該會知道他是慣犯。
還是自己的座駕開起來方便，林然單手抓著方向盤朝警局的方向駛去，同時拿出手機撥了肖軾卿的電話。此人是局裡最年輕的刑警隊長，但卻威望十足，兩人因為最初震驚全國的連環殺人案結識，之後形成了無言的默契。白華有關案件的推論林然都會完整的告訴他，而他也會提供不少案情資料，可以說是合作無間，而且足夠隱祕。
“怎麼了阿然？在這種時候打電話？”
電話裡肖軾卿有些疑惑地問，語氣聽起來他正忙著。
“我想見李韓亞一面。”
林然開門見山，因為他知道對方不會輕易拒絕。
“我就知道……死者身上找到寫有你電話號碼的紙條，我還在想是怎麼回事，你好像和什麼命案都能扯上聯繫。”
肖軾卿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不過這起案子沒有什麼疑點了，那混小子簡直無可救藥，現在還不承認殺人的事實，太惡劣了。”
聽到他的話，難過之餘林然的目光微微閃爍，如果李韓亞那時和總編說的一樣淡定去網吧上網，現在為何又咬死了不承認殺人事實？或許這起案件真的沒那麼簡單，他越發慶幸自己果斷的翹班跑出來，會捱罵也是之後的事。
不過林然沒有把疑惑提出來，這件事情不用讓太多人知道，那樣是給自己增添阻礙。肖軾卿同意他和李韓亞單獨見面，不過只有半個鐘頭的時間，而且過程不能作為素材。
到了警局門口，早就有名身穿制服的警員等在那裡，他五官粗獷像鍾馗一樣，話也不多，只把林然帶到主樓後面的審訊室就在門口等候了。狹小的房間被隔成兩部分，林然看到單向透視玻璃後面趴在桌上的李韓亞，邋遢頹然的模樣和大多數罪犯已經沒有區別。
“還記得我嗎。”
林然拉開椅子坐下，語氣強忍著怒意。
李韓亞看不到來的人是誰，聲音他還記得，不過他只是抬起頭抹了抹臉，“我說了沒有殺人，反正你也不會信的，從來都不會有人相信我……一直都是這樣，也無所謂了。”
他的語氣很平靜，背後似乎是對這個世界無盡的失望，母親的死也已經讓他沒什麼反應。林然不知道他小時候經歷了什麼，但現在必須擯棄多餘的雜念。
“我相信你。”
林然沉聲地表明立場，儘管對方看不到自己鄭重的神情，“把當時發生的事情完整的和我說一遍，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這下李韓亞才微微睜開雙眼，混濁的目光中，迷茫已經取代當時的厭煩，他顯然不理解為什麼一個只見過一次面的人要對他做到這種程度。
接下來的對話中林然得知，案發當晚李韓亞確實因為花光了錢而回家，但是周芳玲想拖延時間攔住他，在家門口大吵起來，當時那把切菜的刀是在周芳玲的手上。幾番推搡過後他還是跑走了，後面發生的事情就一概不知，不過可以肯定離開那時候周芳玲是安然無恙的。
時間過的很快，門口的那名警員已經在敲門了，林然走之前向他保證，接下來一定還他清白。在轉身的那瞬間，後面傳來幾不可聞的微弱聲音。
“謝謝……”
2
從警局出來，林然還是覺得時間緊迫，案件將在媒體的作用下持續曝光，屆時肯定會引發轟動，就算洗刷了李韓亞的罪名，後續對他造成的負面影響也不可逆轉了。
而且從肖軾卿那裡拿到相關的資料後，林然的內心也有些動搖，因為種種跡象表明，當時現場不可能有第三個人。首先每層住戶通往樓梯的位置都有一道防火門，平時都是常閉的，沒有打開的痕跡，只有周芳玲住的那一層當時被李韓亞打開，電梯的監控也顯示除了上去的李韓亞，沒有其他人上下。對門的鄰居則不知多久沒回來住了，他記得催收各種費用的單子貼的滿門都是。
警方調查過樓上樓下的住戶，他們表示當晚都聽到了樓道激烈的爭吵聲，因為過去也發生過幾次，所以沒有在意。肖軾卿說過他們的觀點是，李韓亞和周芳玲推搡的過程中不慎將其握著刀具的手推向咽喉部位，母親摔倒後他只顧朝樓下跑沒有注意，這也是刀把上只有周芳玲指紋的原因。
肖軾卿同時表示肯定會結合調查把案情儘量導向過失殺人，但李韓亞堅持稱他下樓的時候周芳玲還沒事，所以才更加棘手。林然雙手緊緊握著方向盤，嘴脣快要被自己咬破。案件幾乎有了定論，但他還是覺得有可疑之處，更重要的是他對周芳玲信誓旦旦的保證過。
這種情況下可能扭轉局面的，他腦海中只想到一個人。（作品名：《真凶》,作者：夏鬥。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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