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談杜鵑鳥

杜鵑鳥其實不是一個種，而是一個科，鵑形目杜鵑科，其中各色杜鵑共有100多種。雖然有這許多種，大小也不盡相同，但既然同屬一科，形態和習性上就自然有許多共性：鳥身苗條，尾長腿壯，一般住在森林裡，以昆蟲為食，尤愛其它鳥兒避之唯恐不及的蝴蝶幼蟲——毛毛蟲。

杜鵑鳥雖然是王子王孫，但它其實也是鳥中之賊。雖然不是所有的種類，像走鵑和鴉鵑就不是，但有60多種杜鵑兒，端的是不折不扣的賊鳥。為什麼呢？

杜鵑兒並不偷東西，相反它還給別的鳥兒送大禮，它在別的鳥巢裡產卵，將自己的孩子送給它們。這樣一種奇怪的行徑叫做“巢寄生”。大家可千萬別認為杜鵑兒是送子娘娘，它才沒有安好心呢。

原來杜鵑夫妻是懶鳥兩枚，它倆交完尾要生了，卻發現沒有愛巢（杜鵑夫人不要婚房也蠻難得的），這可怎麼辦呢？夫妻兩下一合計，“不如我們祕密將蛋生在別家的鳥巢裡魚目混珠，讓其它鳥兒傻傻幫我們養孩子！”

它們說到做到，趁別家的大鳥出門巢兒空虛，杜鵑夫人就風風火火深入鳥巢誕下王子公主，然後心下暗爽地揚長而去。

杜鵑先生並不完全是看客，有時候，它會主動挑逗、激怒目標鳥巢內的大鳥，它的目的是調鳥離巢，這樣杜鵑夫人就有機會搞魚目混珠的把戲了。

猛然想到呂不韋“奇貨可居”的故事。呂不韋不就是一隻老謀深算的杜鵑先生？趙姬不就是一隻身不由己的杜鵑夫人？莊襄王不就是一隻倒黴的大鳥？當然，真正的杜鵑夫人不會是身不由己的，她積極得很呢。

回過頭來談杜鵑。杜鵑兒雖然狡獪，可其它鳥兒也不全是傻瓜。有的鳥兒可以辨識杜鵑蛋，將其逐出門牆。有的鳥兒跟杜鵑兒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見一次打一次，打到它知難而退畏畏縮縮，再無非分之想。有意思吧，這個妙妙的自然。

杜鵑兒不但大鳥狡猾，小鳥也很奸詐。杜鵑蛋往往比養父母的親生蛋孵化更快，小杜鵑長得也更快，這樣，小杜鵑面對它的那些弟弟妹妹們就會有體形和力氣的優勢，趁養父母不在家，它會擠掉那些可憐的鳥蛋和幼鳥，小弟弟小妹妹就這樣被它謀殺。

小杜鵑不但是謀殺犯，還是個搶食鬼。養父母餵食的時候，小杜鵑會將鳥喙張開老大，併發出急促的乞食聲，這樣它就可以得到更多的餵食，或許是這個原因，小杜鵑才生長更快吧。

可是，小杜鵑怎麼有時間去學習幹壞事呢？沒時間，這是杜鵑的本能，藏在杜鵑的基因裡，不用學就會的。所以杜鵑鳥天生就有流氓的基因，天生就是塊賊鳥的材料。

下面介紹一下杜鵑鳥的種類。杜鵑鳥共有100多種，其中最有名的是布穀鳥。為什麼叫“布穀鳥”呢？因為它的叫聲就是“布穀—布穀—布穀”這樣叫的嘛，另外，布穀鳥鳴叫之時，正值暮春初夏，正是許多農作物播種之時，看來，它是在催促人們辛勤勞作，抓緊時間“布穀”呢。

不過，布穀鳥也是一種巢寄生的賊鳥，它能將蛋生在100多種小鳥巢裡，這種連自己孩子都懶得養的懶鳥卻要催促人們去“布穀—布穀”，真是莫大的諷刺。

杜鵑鳥中，還有四聲杜鵑和八聲杜鵑很有趣。四聲杜鵑是這樣叫的—“豌豆八哥”，不過它可不是真八哥，它只是“豌豆八哥”。八聲杜鵑則是“嘰—嘰—嘰—嘰—嘰嘰嘰嘰”，也就是說，這八聲越叫越快，那個神采有點像火車啟動。

杜鵑有許多別名——杜宇、望帝、子規、子歸、謝豹等。“杜宇”就不用多說了，杜鵑鳥就是杜宇變成的嘛。至於“望帝”，仍然是指杜宇，因為杜宇兄指望復辟啊，李商隱《錦瑟》詩云：“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就是這個寄意。

陸游《鵲橋仙之夜聞杜鵑》詠歎，“林鶯巢燕總無聲，但月夜常啼杜宇。催成清淚，驚殘孤夢，又揀深枝飛去”，杜鵑啊杜鵑，你的淒厲歌聲勾起我的愛恨情仇。

至於“子規”和“子歸”，則是因為杜鵑的鳴聲有點像“不如歸”，這個應該是“布穀”的另一種音譯吧。李白《蜀道難》有云，“又聞子規啼夜月，愁空山”，子規的鳴囀，吟唱出悲涼的味道。

那麼“謝豹”如何解釋呢？“謝豹”乃是吳儂軟語，反正指杜鵑就是了。古代有一句有名的重言詩——“杜鵑謝豹子規啼”，這個音律還蠻動聽的，但其實杜鵑就是謝豹，謝豹就是子規，大家都是杜鵑鳥。這句詩的意境，或許是在說好多杜鵑鳥兒嘰嘰喳喳聚在一起，令人五音耳聾、目眩神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