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李萌來說，過年過節回家是最頭疼的一件事兒。
公司為了照顧大部分員工，差不多臘月25左右就可以陸續讓員工買票回家了。李萌離家近，總是堅守到最後一刻才離崗。連續兩年如此，領導為了體恤她，特意讓她今年早回家。
李萌哭笑不得，她領導哪裡知道，她只是怕回家而已。
在家懶懶地睡了一天，第二天不得已收拾行李，李萌坐上了回家的大巴。臨行前特意打電話給媽媽，詢問自己家那些親戚什麼時候去。得知就在年前這幾天會去，李萌的心情頓時變得壓抑起來。
讓李萌頭疼的是自己的四個姑姑。
李萌奶奶一共有5個孩子，李萌爸是老大，下面4個妹妹。因為兄妹感情好，逢年過節幾個姑姑都會帶著孩子來李萌家聚餐。這麼多年都是如此，然而近幾年，李萌卻發現越來越難融入這些人當中。
01
李萌大學畢業後孤身一人在帝都闖蕩，拿著微薄的工資，住著合租房。工作第一年春節回家，幾個姑姑如約到李萌家聚會。大家吃得正開心，老姑忽然問道：萌萌現在一個月掙多少錢啊？
李萌雞腿卡在嘴裡還沒吃完，想著自己一個月不到2000的工資，使勁兒提了提氣，支吾地說，也不多，就3、4千吧！
老姑的嘴角不經意地撇了撇，那住在哪啊？
跟人合租，在通州那邊。
老姑的嘴角撇得幅度更大了，人都說在北京不住在三環裡，根本不叫北京。通州得在北京的六環了吧，那你住的不會就是個村兒吧？
李萌一口氣憋住了。老姑的話還沒停，梅梅（老姑的女兒）明年就要開始工作了，在咱們這的供電局，工作輕鬆，是個人人都想要的肥差，進去先實習，基本工資一個月1000多，但油水大，就算實習期一個月也得3000。你這個大學生跟梅梅這個中專生比起來也沒太大優勢啊？
李萌被雞腿卡住喉嚨，覺得自己要窒息了。
老姑轉過身跟三姑說，唉，現在的大學生也不怎麼值錢啊，一個月三四千，在北京活得下去麼？三姑附和著說，是啊，聽說現在大學生工作都不太好找，很多人找不到工作。萌萌這找著工作的還算不錯了呢！說著兩人笑起來。
李萌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像是吃了蒼蠅一樣噁心。心裡罵翻了天，嘴裡卻一個字兒都蹦不出。一整天李萌的心情差透了，只盼著這些姑姑早些走。
02
第二年春節，李萌回家前堅定信念，堅決不回答掙多少錢這種問題，可誰知她的姑姑如此不依不饒啊。
這次換了大姑來問。
萌萌工資漲了麼？還是一個月3、4千啊？
啊，比去年漲了些。
漲了多少啊？
沒漲太多。
那是多少啊？
……
有8千麼？
很快就有了！
哦，你表哥今年公司業績還不錯，新漲了工資，一個月1萬多了。
李萌修復了一年的心理建設一秒就崩潰了，恨不得起身就回北京。但看看爸媽的臉色，又忍住了。
03
經受了前兩年的精神風暴，李萌特意選了國慶節前（就是防止被姑姑們圍堵）帶男朋友回家。消息靈通的姑姑們早已聽到風聲，就等著見了李萌問個清楚呢。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該來的還是來了。
幾個姑姑對李萌男朋友特別感興趣，因為上次帶回家沒看到，還不停地嗔怪李萌不應該選那麼個不節不令的日子，不然還能好好替李萌把把關。
男朋友的身高、年齡、工作、家庭情況一一被問了個清楚。李萌深知不配合也沒用，乾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幾個姑姑對男朋友的工作不是很滿意。
老姑：只是個編輯，將來有什麼前途啊？哦，在出版社啊，出版社不是也要改制麼？改制後怎麼辦啊，不也就分流了麼？這麼不穩定，為什麼要跟他在一起啊？
大姑：現在一個月就掙這3、4千，什麼時候能在北京買得起房子啊？聽說北京房價又漲了！
二姑：聽你媽說長得也不是很高，你本來就不高，將來的孩子怎麼辦啊？
三姑：雖然說現在年輕人都講究自由戀愛，但沒有經濟基礎戀愛能有什麼保障啊？我看你還是再考慮考慮。
幾個姑姑異口同聲勸李萌再考慮，甚至開始給李萌介紹別的男朋友，什麼司法局的小王、交通局的小李，就是要阻止李萌吊死在現男友這顆歪脖子樹上。
李萌煩得要死，這些事兒跟她們有什麼關係。臉上有些掛不住，轉身進了臥室。不知道好歹的聲音緊隨著關門聲鑽進了李萌的耳朵裡。李萌真想出去罵個痛快。
04
結婚幾年還算幸福的李萌終於熬過了姑姑們的破婚“詛咒”，誰知姑姑們又調整了方向。
大姑最操心，只要見到李萌，一準兒會問她：
準備什麼時候要孩子啊？還沒準備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再任性下去了。趁著你媽身體還可以，早點兒要了，你媽還能替你帶帶孩子，不然到時候有你受得。
還沒消息呢？上次跟你說的你都沒聽進去，趕緊要吧，你媽年紀也不小了，到現在還沒見過外孫，你於心何忍啊？
你今年三十多了吧？再不要孩子想等著做高齡產婦啊？你就是沒心，從來不體會做爸媽的心情！再說，你婆婆人家也不能高興啊，你這麼一拖再拖，婆媳關係能好得了啊？！
李萌也不吱聲，就默默地聽著，簡單地附和著。
05
幾年下來，李萌明白了一件事兒：無論你做什麼，掙多少錢，住多大的房子，買多好的車，姑姑們總有話說。在她們心裡，你勢必要比她們的孩子差，無論怎麼比，都要在言語上壓倒你。你早年間的窮、酸、low在她們心裡已成刻板印象，恐怕一輩子也洗刷不掉。
看清這點，以後乾脆裝聽不見，說什麼都點頭，說什麼都附和，然後堅定地按照自己的內心走。實在聽不過去了，那就頂回去，這樣的親戚存在也只是為了讓你充當綠葉襯托她的優越感。留面子也是互相折磨，不如早早斷絕親戚關係來得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