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自:中國翻譯研究院

譯者||陳望道與他翻譯的《共產黨宣言》漢譯本

陳望道,在我國的學術史、教育史和黨史上都佔有重要的一席。

他是1955年中科院成立時的第一批常務學部委員,國家一級教授,著名的語言學家,我國現代修辭學的開拓者和奠基人。

他是我國著名的教育家,新中國成立後復旦大學的首任校長,上海市社聯成立時的第一任主席

他是1920年8月成立的中國共產黨上海發起組的成員和1921年中國共產黨上海地方委員會的第一任書記,就是這樣一位中國共產黨創始人之一的陳望道,在其年僅29歲時第一個把馬克思恩格斯著的《共產黨宣言》全文引入了中國。

是歷史的選擇也是陳望道個人的選擇

1920年3月份,正在“浙江一師”擔任國文教員的陳望道接到了《民國日報》邵力子的一封來信,得知《星期評論》社戴季陶要他翻譯《共產黨宣言》的消息,並給了他戴季陶提供的日文版《共產黨宣言》和李大釗從北大圖書館借來的英文版《共產黨宣言》。

在那個“五四”新文化運動蓬勃發展的時期,報紙上已可見一些馬克思、恩格斯著《共產黨宣言》的片段,但卻沒有一個人把它全文翻譯過來。當時戴季陶很想自己來完成這一工作又感到力不從心,因為他覺得要完成這本小冊子的翻譯,起碼得具備三個條件:一是對馬克思主義有深入的瞭解;二是至少得精通德、英、日三門外語中的一門;三是要有較高的漢語言文學素養。陳望道在日本留學期間就認識了日本早期社會主義者河上肇、山川均等人,很喜歡看他們從蘇俄翻譯過來的文章,從而接受了馬克思主義學說;他在日本留學精通日語,漢語功底又好,同時還懂英文,所以邵力子推薦了他來完成這一翻譯工作。邵力子所以推薦陳望道還與陳望道在“一師風潮”中的表現有關,與他先前巳在報刊上刊出的、介紹馬克思主義的文章有關。邵力子推薦陳望道,這可以說是一種歷史的選擇。當然也是陳望道個人的一種選擇,因為陳望道在接受翻譯任務前,剛剛經歷了“一師風潮”的冼禮。“一師風潮”使他“認識到不進行制度的根本改革,一切改良實施都是勞而無益的”。所以陳望道在事件結束之後,回到故鄉義烏分水塘村去進修馬克思主義,並且試譯《共產黨宣言》。

1920年3月,陳望道回到了他的家鄉著手翻譯工作。為了能避開各種干擾靜下心來專心地譯書,陳望道躲進了離住宅不遠處的柴屋內。因為譯書經常要熬夜,沒幾天,陳望道就瘦了不少。他母親看著十分心疼,特地包了粽子,配了些家鄉特產紅糖,給陳望道補補身體。他母親把粽子和紅糖送進去後,過了一會,在屋外問道:“是不是還要加點糖?”就聽陳望道說:“夠甜,夠甜了!”等到陳望道母親進去收拾碗碟的時候,看到陳望道滿嘴都是黑乎乎的,原來他把硯臺裡的墨汁當紅糖蘸著粽子給吃了!就是這樣,他全然忘我地一字一句地斟酌,一字一句地推敲,“花了比平時多五倍的功夫”,終於在1920年4月底完成了《共產黨宣言》的全文翻譯工作。

陳望道翻譯《共產黨宣言》時是沒有任何譯本可供參考的,但他還是較為準確地表達了原著的含義。

陳望道譯《共產黨宣言》的第一句是這樣翻譯的:“有一個怪物在歐洲徘徊著,這怪物就是共產主義。”以後的多個版本,對第一句的譯法都不盡相同。改來改去,現在我們可以讀到的成仿吾新版《共產黨宣言》的第一句:“一個魔怪出現在歐洲——共產主義的魔怪。”這種譯法,與陳望道的譯法十分接近。

陳望道是一位著名的語言學家,他翻譯的《共產黨宣言》通篇以現代白話文譯出,也呼應了當時的文學改良運動。他用通暢的白話文翻譯的《共產黨宣言》,時隔近一百年的今天來看仍十分流暢。

陳望道作為中國現代修辭學的奠基人,從他翻譯的《共產黨宣言》裡,還隨處可見一些白話文修辭學風氣的精彩語句,如“宗教的熱忱,義俠的血性,兒女的深情,早已在利害計較的冰水中淹死了。”我們通過與日文本和英文本《共產黨宣言》的比較,可以看出其翻譯的《共產黨宣言》表現出了明顯的中國特色。

1920年8月,在共產國際的資助下,陳望道譯《共產黨宣言》最終由上海又新印刷所以“社會主義研究社”的名義,作為社會主義研究小叢書的第一種出版。由於印刷的倉促,8月版《共產黨宣言》的書名錯印成了《共黨產宣言》,因為封面是紅色頭像,所以被稱為紅頭版《共產黨宣言》。9月再版時才把錯印的書名改了過來,同時封面換成了馬克思的藍色頭像,稱為藍頭版《共產黨宣言》。

出版的持續時間、版本和種類

陳望道譯《共產黨宣言》的出版持續時間,為1920年8月至1938年初。十八年間,跨越了第一次國內革命戰爭(1924-1927年)和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1927-1937年)時期,並進入了抗日戰爭(1937-1945)時期。出版地開始在上海,1927年後因迫於當時的革命形勢,先移址廣州、武漢,最後移址延安。

由於中國共產黨建黨初期傳播馬克思主義的需要,繼“又新”印刷所之後,平民書社、上海書店和新文化書社等出版單位又相繼大量出版《共產黨宣言》,僅平民書社在1926年1月至5月就重印了十次,到5月已是第十七版了。以後廣州國光書店、湖北武昌長江書店等又印了近20版,加上1937-1938年間漢口人民出版社、延安青年出版社重印的三個版本,在1920-1938年的18年間陳望道譯《共產黨宣言》重印了近40個版本。目前,陳望道譯《共產黨宣言》初版本國內僅存11本(上海圖書館、上海一大會址紀念館、上海魯迅紀念館、上海檔案館、中國國家圖書館、北京市文物局、中國國家博物館、延安革命紀念館、浙江上虞市檔案館、溫州圖書館、山東東營歷史博物館),為國家一級文物。

在1920-1938年的18年間,由上海、廣州、武漢和延安出版的陳譯《共產黨宣言》有17種之多,可分為正裝本和偽裝本二類,譯者名字,依目前存有資料看為陳望道、陳佛突和仁子。在1920-1927年間出版的基本為正裝本,而1927年後多為偽裝本。偽裝本不是沒有譯者沒有出版地,就是書名僅用《宣言》二字。

出版後的影響

陳望道譯《共產黨宣言》的出版是出於當時革命形勢的需要,所以在1920年8月上海共產主義小組成立後,陳獨秀在發函至北京、武漢、長沙、濟南各地要求他們建立共產主義小組的同時,也寄去了陳望道譯的《共產黨宣言》。各地共產主義小組的成員在學習陳譯《共產黨宣言》的過程中,傳閱、熱議,甚至辯論,此後即在此基礎上成立了中國共產黨。所以,可以說,陳譯《共產黨宣言》的出版為1921年中國共產黨的成立奠定了重要的思想理論基礎,催生了中國共產黨的誕生;同時,還影響了毛澤東、劉少奇、朱德、周恩來、鄧小平等整整的一代人。

1920年夏天,毛澤東從湖南來到上海拜訪陳獨秀時,看到了陳獨秀正在校對的陳望道譯《共產黨宣言》。十多年後的一天,在延安的窯洞前,毛澤東對外國記者斯諾說:“有三本書特別深刻地銘記在我的心中,使我樹立起對馬克思主義的信仰。其中一本書就是陳望道譯《共產黨宣言》”。

上海共產主義小組成立後,在上海創辦了一所幹部學校,對外宣稱外國語學社,劉少奇、任弼時、羅亦農、蕭勁光等都是這裡的學員。那時,每個學員都發一本《共產黨宣言》,並由文化教員陳望道給他們作講解。劉少奇在回憶那段歷史時說,當時他把《共產黨宣言》看了好幾遍,“從這本書中,我瞭解共產黨是幹什麼的,是怎樣的一個黨,我準不準備獻身於這個黨所從事的事業,經過一段時間的深思熟慮,最後決定參加共產黨,同時也準備獻身於黨的事業。”

周恩來是在法國勤工儉學時讀到《共產黨宣言》的,因為這一點,他在1949年召開的全國第一屆文代會上,當著代表們的面對陳望道說:“陳望道先生,我們都是您教育出來的”。朱德回憶說:1922年11月我在德國由周恩來介紹加入中國共產黨後,正是在柏林支部學習了陳望道譯的《共產黨宣言》後才走上革命旅程的。鄧小平也說過:“我的入門老師是《共產黨宣言》和《共產主義ABC》。”

此外,1920-1938年年間出版的近40個版本陳譯《共產黨宣言》的傳播,對第一次國內革命戰爭(1924-1927年)、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1927-1937年)和抗日戰爭(1937-1945)的影響也是不可低估的。在第一次國內革命戰爭(北伐戰爭)時期,《共產黨宣言》隨軍散發,幾乎人手一冊,它對於宣傳馬克思主義推動北伐戰爭的勝利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在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和抗日戰爭時期,《共產黨宣言》被反動當局列為禁書,從而產生了許多共產黨人為學習《共產黨宣言》、為保護《共產黨宣言》,不惜犧牲生命的動人故事。可以說,近一百年在《共產黨宣言》思想的指引下,我們才完成了從新民主主義革命成功到社會主義制度建立的全過程,並開創了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道路。

時光流瀉,《共產黨宣言》自1920年在中國問世至今也近一百年了。其間世界風雲變幻,時勢更迭,但鉅著櫛風沐雨,經久不衰,真理的光芒依舊閃耀。

來源:中國社會科學網 陳振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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