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導演饒曉志:每部電影都是有命的,但《無名之輩》不信命

陳建斌 海邊的曼徹斯特 電影 影視 娛樂 我是麻辣魚 2018-11-29

“螻蟻流下眼淚,憨匪為愛而生;爛泥開出花蕾,鼠輩也有名姓。”豆瓣上,來自電影《無名之輩》的這句熱評,獲得了近2000贊。

口碑之外,《無名之輩》的票房也是“逆風飛翔”。觀眾猶如片中向陽而生的各色小人物,一次次助力這部本不被看好的小人物電影,從首日910萬票房,到逆襲《毒液》,並連續7天獲單日票房冠軍,截止發稿該片已斬獲票房4.07億。

“把功勞與讚美都歸於演員。”導演饒曉志在接受麻辣魚專訪時,肯定了演員的辛苦付出,也對觀眾滿懷感恩之心。他說,人間不值得,但觀眾值得,觀眾萬歲!

儘管在話劇領域早已經拿下了不俗的成績,饒曉志仍將自己比作一名“無名之輩”。對於電影,他說,《無名之輩》就像電影裡的人物一樣,有夢想,有情懷,有善念,也有不足,有毛病,有瑕疵,但“所有的不足都是我的責任”。

專訪導演饒曉志:每部電影都是有命的,但《無名之輩》不信命

▲饒曉志 《無名之輩》導演

《瞎子》引來排山倒海似的鄉愁

曾經年少愛追夢,一心只想往前飛。

1998年,18歲的貴州少年饒曉志自覺家鄉小縣城裝不下自己的情懷和夢想,於是離開老家去貴陽,不久又從貴陽到了北京。

“家鄉一開始是種羈絆,約束,現在年紀大了,見得多了,好奇心逐漸被滿足了。”饒曉志說,後來發現自己流淌在骨子裡的東西,全是(家鄉)那些人滋養你的,那個氣質,柔軟的,堅硬的部分,都跟家鄉的人和事有關。

開始有“家鄉”意識,是和章宇一次在回國的長途飛機上,後者推薦他聽的《瞎子》,在饒曉志的描述中,那首歌“混著引擎轟鳴把家鄉的人和事排山倒海地撲向了我”。他說,很久後才意識到這是一種“鄉愁”,家鄉的人、事、環境、雨水、氣氛都在那一刻都來了,讓他很思念很緬懷,由此散發開去,饒曉志決定寫一寫這片土地上“各種不完美的小人物”。

專訪導演饒曉志:每部電影都是有命的,但《無名之輩》不信命

正式寫劇本,饒曉志和老搭檔雷志龍又把《瞎子》聽了無數遍。劇本一開始是4組獨立的人物故事,都是發生在一天,也有終點。他們想的是先把各組人物線做紮實,最後才讓他們交織纏繞在一起。

這種“任性”的操作手法,會擔心各條人物線最後碰不到一起嗎?4條主線又如何統一在“尊嚴”的母題之下?

“人物背景先做出來,再根據他的目標,去找尋他路上的軌跡,只要遵循在這個目標路線以及人物個性之下的,在這裡面找通點,就肯定能把他們連在一起”。話劇出身的饒曉志,對故事結構搭建信心十足。

但饒曉志在創作中卻很少主動談及主題,他直言自己不喜歡談論主題,甚至會為了“主題”這件事跟編劇發飆,“我在創作初期常常以感性思維帶領,不會追求工整性,理性思維的東西。”同時饒曉志又向麻辣魚披露了一個細節:在《無名之輩》的劇本一稿,每個人物身上共通的主題就出來了。

“我首先關注的還是現實的人本身,把人寫好,有人所以有思考有思想。”他舉例,《無名之輩》的馬先勇在一次酒駕中,不僅親手斷送了自己的前程,妻子、妹妹、女兒,都不同程度受到“損害”。單從人設上來說,馬先勇是《海邊的曼徹斯特》中國版錢德勒,但兩人的處理方式卻完全不同。

專訪導演饒曉志:每部電影都是有命的,但《無名之輩》不信命

▲陳建斌飾演的保安馬先勇有破案之心,卻常弄巧成拙

饒曉志分析,西方的社會有割裂,他們能獨處,我們不能獨處,我們碰到再大的事情都得“哈哈哈”的。“在一座小城市裡,我們有太多人情世故,太多親戚朋友,有時候都來不及悲傷,不久就會被叫去打麻將。”他又繼續補充到,“但其實他們骨子裡是悲傷的,那種生活的苦澀感也是相通的。”

在饒曉志看來,《無名之輩》中的各色人等,不過是用西南地區人民特有的樂觀方式來對待生活的難處——“嬉皮笑臉面對生活的難”。

這是一種從小浸染由觀察到洞察的細緻入微,他說,自己上到一列火車,一看裡面的人就知道哪些是西南人,甚至味道。“那是一種熟悉的感覺,這三省一市的人,真要說起來他們還不見得互相喜歡對方,但他們就是特別可愛的一群人,馬先勇就是這裡邊的人。”

演員個個是寶藏堪稱“神仙組合”

11月素來是國產電影淡季,進口大片群敵環伺讓國片處境更為艱險。在上映前好長一段時間,《無名之輩》幾乎完全沒有熱度和聲量,演員雖然各個實力派,但大部分都沒有大眾層面的關注度。

電影上映後,演員“神仙組合”、“有的人坐著演戲就能封神”、“導演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等美譽紛沓至來。但饒曉志說,選擇這些演員不過是自己身邊“交際範圍之內的”。

任素汐、章宇是之前多次話劇合作的演員;陳建斌是中戲師哥,饒曉志用一個塞繆爾·貝克特的紋身打動了他;潘斌龍是影片出品方英皇的製片人推薦的,饒曉志認為他能演出那種小人物的辛酸……

在這背後,章宇還差點與“殺人如麻的悍匪”眼鏡這個角色失之交臂。他那時候還沒有通過《藥神》“黃毛”被大家認識,當饒曉志找來的時候,章宇還以為對方是請自己演那個出場不超過一分鐘的銀行保安劉五。“他那時候也知道商業電影的架構,在人物選角上難免有一些阻擾。還好老陳(陳建斌)定下來了,我就能自己做主讓章宇演眼鏡了。”

專訪導演饒曉志:每部電影都是有命的,但《無名之輩》不信命

▲章宇飾演的“悍匪”實為“憨匪”

從電影成片看來,章宇的表演收放自如、自然肆意,他很好地完成了對盲目自負、自卑又有人性暖意的“眼鏡”的塑造。在角色創造中,章宇還為這個人物加了前史:由於小時候撿過一條死去的眼鏡蛇,卻被裝橫逞強的他演繹成打死了一隻眼鏡蛇。後來電影中也交待了這段不堪的往事,更對塑造外強中乾的劫匪性格增加了多層質感,人物弧光更為紮實。

《無名之輩》上映之後,這些寶藏演員被髮掘,“演員的春天來了”再次成為被熱議的話題。

饒曉志介紹,片中這些演員大部分都從劇場出來,其中一些人提前一個月進組,一起學習方言,他們也會在一起梳理劇本人物關係,根據他們對於人物的理解來,現場也有即興的發揮,“自己擼劇本、人物”。

在人物選角上,饒曉志認為,“準確、合適的就是最好的”。“準確、合適的演員他們演得對就對,演得不對說幾句就對了。”而更重要的是,導演要選自己想用的演員,這樣雙方都不擰巴。總體上,角色的魅力和演員的魅力,加在一起要1+1>2。

專訪導演饒曉志:每部電影都是有命的,但《無名之輩》不信命

讓演員和角色相互賦能,除了演員本身的素質,饒曉志的話劇基因無疑又是加分項。

聯繫到上一部由話劇改編的《你好,瘋子》同樣的人物設置,饒曉志說其實並沒有刻意追求電影的群像表述形式,只不過群像浮世繪有更多的空間展現更多的人,“我感興趣的還是想多說一些人”。

而這部電影從片名“慌槍走板”到“無名之輩”的轉換思路也來源於此,饒曉志解釋說,因為槍不是主角,它只是道具,“我關心的是人,愛的是人。”

映前搭進去的臉面映後撿回來了

11月16號,電影《無名之輩》上映首日,饒曉志在朋友圈寫下:“之前多有叨擾,從今天開始禁言15天。”

他的微博也十分克制,全然不像是一位院線在映影片的導演作風。映前宣傳期,他覺得硬廣發得太多了,也搭進去不少臉面,而“每部電影都是有命的”。

恐怕連饒曉志本人也沒有想到的“命”是,在11月好萊塢大片狂潮擠壓下,《神奇動物:格林德沃之罪》、《毒液》、《無敵破壞王2》、《憨豆特工3》都沒能阻擋住《無名之輩》的逆襲。

首週末6700萬的票房成績之後,上映5天票房破億,第六天開始成為單日冠軍,且中間一直保持上座率的絕對優勢,排片從最低點的10%一路上漲至28%。專業數據平臺預測,《無名之輩》的最終票房或在7億上下。

專訪導演饒曉志:每部電影都是有命的,但《無名之輩》不信命

《無名之輩》的逆襲之路,恰是好口碑和好演員的勝利翻盤。

“一開始覺得可能會像《你好,瘋子》(最終票房1566萬)一樣結束的一個片子走到今天,我為什麼不感恩?”上映之前,饒曉志最低的希望是不要賠錢,甚至能賺一點錢,初心也很簡單,一是對個人發展有好處;二是於行業說來,吸引更多資方繼續投資這樣的影片。

“演員引不起熱度的時候可能就不願意投了,那些好演員也因此得不到機會,那是我擔心的。”饒曉志說,其實好演員也不止章宇、任素汐等,還有很多好演員如果因此不被信任,那才是行業之不幸。

如今看來,饒曉志的擔憂可以暫且先放放。今年從作品中走出來的譚卓、王傳君、張子楓、彭昱暢、文淇等,也在一步步被更多觀眾熟知認可,“好演員的春天”要來了。

專訪導演饒曉志:每部電影都是有命的,但《無名之輩》不信命

▲章宇&張子楓&彭昱暢 新生代實力派演員紛紛提名金馬

饒曉志似乎有著更辯證的看法,他認為,好演員春天到來不是說把他們(章宇、任素汐)又變成一個頂級流量,變得更忙,更難約,“那似乎又變成另外一回事了”。

真正好演員的春天則在於,“觀眾看待演員的方式和價值,不再是以前那樣奔著一兩個人去,而是奔著很多人去,而這很多人,都有一個比較高的基準線。而觀眾看電影也不只關注誰在演,不那麼在意是不是明星,而是說故事本身有沒有吸引力,那是才是好演員和好電影的春天都同時到來了。”

一切就像《無名之輩》的一炮走紅。也正如饒曉志所言:“是‘無名之輩’,助無名之輩,成就《無名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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