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之輩》導演饒曉志:“無名之輩”也是“無恥之徒”|專訪

《無名之輩》導演饒曉志:“無名之輩”也是“無恥之徒”|專訪

|杜思夢

編輯|林 琳

一年前,饒曉志給自己的第二部電影定了個名字,叫《無名之輩》。不久後,他把自己手機的名字也改成了這個,此後,饒曉志發的每一條微博上方都赫然寫著“來自無名之輩的iPhone客戶端”。

“沒什麼特別的原因,就是覺得貼合主題”,饒曉志說,他把鏡頭放在了這些小人物身上,他看到的,都是自己熟悉的人,那些“無名之輩”在饒曉志的鏡頭下,經歷著痛苦,經歷著溫暖,有執念,也有無奈。

“電影裡的每個人我都認識”,饒曉志說,“他們有的是某個時期的自己,也可能是身邊出現過的某個人”,他們出現在饒曉志從貴州小鎮到縣城、省城,再到離開家鄉前往北京的漂泊路上。多年後,在從歐洲飛北京的航班上,在堯十三的那首《瞎子》的引領下,饒曉志心中隱祕的鄉愁排山倒海般爆發,他覺得,自己必須把這個故事寫出來。

《無名之輩》導演饒曉志:“無名之輩”也是“無恥之徒”|專訪

饒曉志

饒曉志說,這些人是“無名之輩”也是“無恥之徒”,這種無恥是一種無奈下的戰鬥,“他們就像是一條條快要凍上的魚,到了絕境,還是要蹦躂一下。”於是,他用喜劇的外衣包裹起了他們生活中的“五味雜陳”,再把這一切於嬉笑怒罵間潑上大銀幕。

主演任素汐說,“這就是一場包裹在喜劇外衣下的人生悲劇”,有觀眾看完電影,走到影院門口又折返影廳,質問導演“為什麼要給人物如此令人心疼的結局”?饒曉志淡然一笑,“這是最好的結局,也是生活的荒謬。”

11月16日,《無名之輩》跟好萊塢分賬大片《神奇動物2》同時開畫,首日票房不足千萬,饒曉志以為,《無名之輩》的命數與自己的電影處女作《你好,瘋子!》一樣,最終也就是個市場上的“無名之輩”時,一場逆襲,悄然降臨。

到了絕境,還是要蹦躂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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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電影報》:《無名之輩》從首周排片受擠,到上映次周先後超越兩部好萊塢大片,稱霸市場,如今影片上映12 天,票房接近4 億元。作為導演,心情經歷了怎樣的變化?

饒曉志:上天入海!剛拍完的時候,期許還是大的,接著發現,影片熱度怎麼也上不來,影片首日票房還不到1000 萬,覺得可能也就到頭了,沒想到很快就開始逆襲,心情從焦慮轉到了興奮。

《中國電影報》:是不是覺得終於出了口氣?

饒曉志:倒也沒有什麼出氣的感覺,更多是感謝。一開始我連豆瓣評分也沒想過,豆瓣剛開始的評分是8.0,之後居然還往上漲,我都沒想到。

《中國電影報》:我看您連自己的手機名字都改成了“無名之輩”?

饒曉志:自從定了《無名之輩》這個名字,我就改了,一年了吧。我覺得它很切合主題。

《中國電影報》:為什麼影片英文片名定為《A Cool Fish》?

饒曉志:“A Cool Fish”是句英文俚語,無恥之徒的意思。“無恥之徒”在這兒不是貶義詞,這種無恥是一種無奈下的戰鬥。字面上的意思是“凍魚”,就好像一個人都成了快要凍上的魚,到了絕境,還是要蹦躂一下,要翻身。

我堅持去貴陽做了場放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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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電影報》:您說《無名之輩》源自您在飛機上聽到了堯十三的《瞎子》,但是在那之前,是不是已經有了鄉愁在心裡聚集?

饒曉志:可能是,但沒浮出來了。我說的是實話,在那之前,我確實沒覺得自己有什麼鄉愁。多年前,家鄉對我來說是一種約束,裝不下自己的理想跟情懷。年齡增長,可能生出了一些鄉愁,但我沒有意識到,最後被《瞎子》那首歌給勾了起來。拍攝的時候,我們去貴州都勻。在宣傳期,我堅持要去一趟貴陽,在貴州大學辦了一次六七百人的校園放映活動。坦白說,貴陽不是一個票倉城市,很少有影片路演去到貴陽,但這個片子畢竟跟我的鄉愁有關。

《中國電影報》:為什麼把鏡頭聚焦於小人物身上?

饒曉志:因為我從小就是這麼長大的。我小時候在鎮上,後來又到了縣城,然後又到省城,最後到了北京。實際上,電影裡這些角色我都認識,並不是有什麼原型,而是那種形象感我們在生活中是認識的。

《中國電影報》:您對小人物的描寫特別殘酷,比如馬嘉祺在兩個盜賊面前就尿失禁了,你寫劇本的時候有沒有感覺到疼?

饒曉志:可有時候人就是分裂的,我當然也疼,可是我又是創作者,我要精準的去抓到這個點。一方面我要考慮這場戲我們自己的投射是什麼?另一方面,作為商業片,我也需要本著一個痛點去,哪幾部分能達到共情。

陳建斌跟我都曾是“票房失利”導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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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電影報》:聽說陳建斌最早看到你把貝克特紋在胳膊上大吃了一驚,為什麼會紋這個紋身?

饒曉志: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一天,就紋了,可能就是喜歡他吧。這之前我從來沒有紋過身,現在我身上也只有這一個紋身,好像是一種召喚?我也不知道,如果老陳是因為這個紋身來演了電影,我覺得也算是貝克特送了我一個禮物。

《中國電影報》:據說,您約他吃了頓火鍋,他就來了?

饒曉志:不是啊,吃火鍋沒有把他聊來。我們一起吃了好多次火鍋,吃火鍋的時候,我們都是聊各自的創作,也算是一種相互的瞭解。他那會兒剛拍完《一個勺子》,跟我一樣,我那會兒剛拍了《你好,瘋子!》,我倆當時都是處女作票房失利的導演,不過他還拿了不少獎,我卻顆粒無收。

我跟他提到過這個故事,我說我想弄個群像戲,他當時沒什麼興趣,我也沒說找他演,他好像還說了一句“ 你怎麼總愛弄群像戲?”。寫劇本的時候,我和編劇兩個人總覺得越寫越像他,我就去找了他,他說,“ 可以,我們花點兒時間把它拍了吧”。這事兒就成了。

《中國電影報》:他演出來保安,有沒有給你帶來一些驚喜?

饒曉志:當然了,每個演員都給我帶來了驚喜。角色的東西是在紙上的,我會有一個我想象中的形象。再加上演員自身的閱歷、經驗,當然會大於紙上的那個東西。我覺得這兩者相加,至少要還原成劇本上的樣子,如果比它更生動就更好了。

《中國電影報》:陳建斌、任素汐、章宇演繹的效果超出感覺是在情理之中,潘斌龍的演技最令人驚訝,幾乎看不出一點兒小品演員的影子了,是怎麼做到的?

饒曉志:大潘(潘斌龍)的表演比他們幾個超出我想象的還要多。他可能“ 喜劇人”做多了,所以會有喜劇演員的慣性,但是在片場,我一般把他“ 壓”得很死,他要抖什麼包袱,我們也不讓他抖。

不好意思!都是投資方來找我

《無名之輩》導演饒曉志:“無名之輩”也是“無恥之徒”|專訪

《中國電影報》:找英皇和北京文化投資的時候遇到過困難嗎?

饒曉志:沒有困難,不好意思,確實沒有困難,是他們找的我。我上一部電影《你好,瘋子!》也一樣,也是投資方找的我,那是我第一次拍電影,從我的角度說,《你好,瘋子!》提前了我拍電影的時間。英皇找我拍《無名之輩》的時候,我還沒拍《你好,瘋子!》呢,等於是,《你好,瘋子!》剛拍完,我就投入到《無名之輩》的準備了。投資方比較信任我,當初英皇找我的時候,我還沒想好拍什麼,英皇跟我說,你有什麼項目就跟我們合作吧。我跟資方講了一遍《無名之輩》的故事,他們覺得挺好的,就拍了。

《中國電影報》:資方有沒有提出用幾個明星的建議?

饒曉志:當然了,在這之前,我覺得,誰都希望電影裡用幾個大明星,選演員的時候,我很堅持。現在《無名之輩》的成績讓我興奮,還有一個原因是,像我們這種選角標準的影片能獲得幾個億票房,會讓以後的製片人和投資公司心裡更有些底。

《中國電影報》:選角的時候是在刻意避開明星嗎?

饒曉志:我沒有刻意不用明星。陳建斌也是明星呀,只是他不算流量明星,但流量明星裡也沒有適合這種角色的,我也不可能從流量明星中挑出這種演技的人來,他們也沒有這種演技。幸運的是,資方比較尊重我,最後同意了我們的演員陣容。但要說資方沒叨叨呢,也是不可能的。比如,選章宇這些演員,那時候《我不是藥神》還沒出來,章宇也不紅。資方有些擔憂,也正常。

《中國電影報》:所以相比名氣,您還是更看重演技?

饒曉志:對,要不然容易擰巴。並不是說,有名氣的一定演不好。我從來都覺得,一個角色、一個形象,它立在銀幕上,是1+1 大於2 的,演員的魅力加上角色魅力,成為最後那個形象。

不管這個片子最後我們用的是誰,首先還是要合適和準確。我認為都會有一個形象出現,而那個形象也不是唯一的。我覺得兩種魅力相加,最後得到一個大銀幕的形象。銀幕形象魅力中間有演員的魅力和角色的美,但是角色的魅力它始終要在,演員的魅力是可以變的。

對!這片子確實很“饒曉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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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電影報》:您最早的想法是在什麼年齡段導演處女作電影?

饒曉志:我其實2007年就搞過一年電影,最後沒做成,交了一些朋友。我的這種興趣一直在,拍《瘋子》的時候並不是說我準備好了拍電影,當時我還在做戲劇,在我還沒有完全思考好的情況下,投資人來找我,等於就把這個拍電影的計劃提前了。我從高中的時候,就想做這一行,但那會兒是想做演員。後來到了中戲讀書,認識了戲劇,戲劇逐漸就變成了我的某種信仰。

《中國電影報》:《無名之輩》已經沒有之前《你好,瘋子!》那樣的話劇感了,是在有意避免話劇感嗎?

饒曉志:我很少去刻意避諱話劇感,不是我不在乎,我的意思是說,我一直是在按拍電影的方式拍的。所謂話劇感,我覺得可能是一種先入為主的認知。比如,《你好,瘋子!》拍攝的時候,那些攝影師怎麼經歷過話劇呢?我當時的監製郭帆,又是一個非常工業化的電影導演,我們怎麼可能是按照話劇的方式拍攝呢? 話劇或者電影,我從來沒有想說這兩個有什麼要刻意做的事。戲劇對我影響很大,不僅是創作,甚至我的生活、工作、待人、接物都是來自於戲劇的滋養。要是讓我說句狠話,只要你把舞臺上擱上了東西,我不管你擱什麼,你就是舞臺劇。

在我的概念裡,電影不也是這樣嗎? 在銀幕上出現的不就是電影嗎?我們可能是因為學習了一段時間,總結了一些經驗,我們認為電影應該是怎麼樣。但是我不認為電影只能是什麼樣。

《中國電影報》:任素汐說,她覺得《無名之輩》是一個用喜劇包裹的悲劇,當初拍的時候選擇喜劇類型,是因為喜劇更容易獲得觀眾嗎?

饒曉志:其實《瘋子》就是荒誕喜劇的風格,只是那個片做的還不極致。我在戲劇舞臺上也是這種風格,看過我話劇的觀眾看完《無名之輩》說,這個片子很“饒曉志”。

我一直沒有特別強調喜劇性或者悲劇性,我還是想強調荒謬性,生活的荒謬。我一早就知道,這會是一個幽默的東西,用詼諧幽默的方式講一些我們認識的人,這些人有可能就是自己也可能是身邊的人,最後當然也有一些溫暖的希望的祝福的東西。這些東西是一早就存在的。

《中國電影報》:但是有些觀眾看完結尾以後,還是覺得心裡“ 堵得慌”,覺得您有點兒殘忍了,您怎麼看?

饒曉志:現在這個結局才是最好的結局,因為他們心靈和精神會得到圓滿的。如果我們讓這幾個人遠走高飛了、沒開那一槍、沒被判刑等等,其實是沒有意義的,依然是倉皇的,他們只有經歷這一天,經歷了落下帷幕的那一槍,經歷了被抓捕,他們才會安定,他們心裡的執念才會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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