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誰?提前50年預言清廷覆滅,小20歲卻能屢次為曾國藩答疑解惑

晚清,圍繞在曾國藩身邊的人傑很多,但能擔得起神、奇二字的,趙烈文應是第一人。

道光十一年(1831年),趙烈文出生在江蘇陽湖(今武進)一個官宦之家,其父趙仁基,道光朝進士,官至湖北按察使。自幼,趙烈文就是個讀書的苗子,但因為書讀的太野、太玄,在科舉道路上,他始終沒有找到感覺。三次鄉試不中後,他乾脆自絕科舉仕途,一頭扎進了“儒釋道”三位一體的高深學問中,想成就一家之言。

那階段,趙烈文十分推崇明朝著名禪宗大師憨山的一句治學名言:“為學有三要,所謂不知春秋,不能涉世;不精老莊,不能忘世;不參禪,不能出世。”

但推崇之餘,趙烈文卻自負地認為,憨山大師仍未能將“儒釋道”貫徹無礙,而他自己則做到了“貫徹無礙,不留習結”。

小小年紀就自覺超越了前朝宗師,趙烈文似乎狂妄了些,但朝後看,他似乎真有觀細微處參得天命真理的過人悟性、過人心智——

他是誰?提前50年預言清廷覆滅,小20歲卻能屢次為曾國藩答疑解惑

咸豐五年(1855年),曾國藩坐困南昌,身邊的幕僚大多遠走避禍。此時,趙烈文的姐夫正在曾國藩營中當差,他覺得這是入幕的好時機,於是拉來二十四歲的趙烈文說,危難時刻,你若投身進來,曾帥一定會格外器重你。

趙烈文說,曾帥大局已開,眼下的困境無足掛齒,此時前往一試,也許正是時候。

於是,姐夫便在曾國藩面前極力推薦趙烈文。

曾國藩見到趙烈文時,第一眼印象覺得這個年輕人神采甚佳,銳氣太盛,能用但需磨礪,思量片刻,他最終拿出二百兩銀子作為聘資,留下了趙烈文。

起初幾日,曾國藩表面上對趙烈文很器重,白天領他四處勘察地形,晚上邀他一同登高望月。

其實這是曾國藩的用人之道,先禮遇,後磨礪。

為了折其銳氣,幾日後,曾國藩特意做了一個安排,讓趙烈文去樟樹觀摩他麾下的勁旅周鳳山部。

曾國藩原以為自己練就的這一支勁旅能夠將趙烈文震懾住,不想趙烈文回來後卻毫不客氣地給了曾國藩當頭一棒喝。

趙烈文對曾國藩說:“樟樹陸軍營制甚懈,軍氣已老,恐不足恃。”

聽到這樣的話,曾國藩既驚訝又憤怒,當即便給趙烈文暗下了一個評語,妄語之徒,難堪大用。

趙烈文原本還有話說,但見曾國藩臉色陰沉,有怒氣,只好知趣地退下。

恰在這時,趙烈文得知老母生病,於是以此為藉口,到曾國藩那裡打退堂鼓,請辭回家。

曾國藩乾脆地點了頭,一點挽留的意思也沒有。

然而,就在趙烈文抽身離營的前一天,樟樹突然傳來消息,周鳳山部遭遇太平軍,大敗。

因為周鳳山大敗,曾國藩隨即陷入危急境地。眾將領聚在帳中商討守城之策,但卻“盈亭終日,迄無良策。”

這時,趙烈文進帳來向曾國藩辭行,見帳中死氣沉沉,他便斗膽再次說了他的看法:“省城三面濱河,賊上游無水師,而我軍戰船二百餘艘,守之有餘,賊斷不能合圍,且城內兵勇萬眾,登陴足用。賊黠甚,必舍省而東襲撫建,絕我餉源,此可慮耳。”

趙烈文的意思是說,省城南昌無憂,太平軍一定會東襲撫州、建昌,絕我餉源,當務之急應派一支勁旅固守撫建,如此,困局即可穩住。

聽到這一番站得高、看得透的建言,曾國藩極為贊同,此時的趙烈文在他眼中再不是妄語之徒,而成了一位不可小覷的神逸之才。

一半是為了挽留,一半確是有些困惑,曾國藩接下來問了趙烈文一個問題,究竟從何處判定周鳳山必會頹唐大敗?

趙烈文沒有敞開心智,只敷衍了曾國藩四個字,不幸言中。

說完,趙烈文便辭別曾國藩,飄然而去。

之後,太平軍在江西的動向果然如趙烈文所料,而曾國藩按其建言排兵佈陣,結果亦如趙烈文所料,局面雖險,但險中有穩。

短短几天,匆匆一見,兩次預見竟如此精準,想到已辭別而去的趙烈文,曾國藩心中很是感慨,到底是自己困於俗見了。

他是誰?提前50年預言清廷覆滅,小20歲卻能屢次為曾國藩答疑解惑

隨後的幾年,曾國藩脫胎換骨,否極泰來,逐漸掌握了對決太平軍的主動權。但亂世下趙烈文的日子卻不好過,尤其是咸豐十年,太平軍攻進趙烈文老家,趙烈文僥倖搶得一輛馬車,一家人這才從險境中逃離出來。

在顛沛流離,四處逃難的日子裡,每遇凶險時刻,趙烈文必拿出他那修煉多年,以“得意忘象,得象忘言”為心訣的占卜絕技,預測福禍凶吉,感知天命。

無一不準。

曾國藩一直沒有忘記趙烈文,當得知他身陷惡境,幾無出路時,便向他誠懇地拋去了橄欖枝。

趙烈文內心是欽佩曾國藩的,更知道曾國藩歷經磨難必成大局。接到信函,他沒有猶豫,隨即選擇了沿長江逆流而上,冒雨抵達安慶,直奔湘軍統帥曾國藩的大營。

二次入曾氏幕府,趙烈文始一亮相,又是一個出手不凡,他給曾國藩遞交了一份長篇諫言。在這份站得更高,更具洞察力的諫言中,趙烈文對未來時局作出了預測,同樣是精準異常。

趙烈文提醒曾國藩,太平軍不是清廷的最大威脅,外夷才是最大禍患。

趙烈文詳細說:“外國夷人,政治修明,國家治理,民力富強。人人奮勉,好勝心強而以不如別人為恥。這些西方人對中國的政務民情,險阻風俗,今天一個圖謀,明天一個說法,考慮事情唯恐不明確,觀察事情唯恐不細微,蒐集我們的文化經典,傳播翻譯,兢兢業業,從未有過間斷。他們的志向不在小,國家的禍患,再沒有比這個更厲害的了。”

曾國藩雖然比趙烈文大二十歲,但在這樣的宏見下,趙烈文已不僅僅是他的心腹幕僚,而成了他難得的忘年知己。

咸豐十三年(1863年),曾國藩九弟曾國荃正在圍攻太平天國都城天京,為保大事不失,曾國藩請趙烈文前去輔佐他這位脾氣火爆的弟弟。

果然,在曾國荃攻下天京城後,趙烈文起到了及時堵漏的作用,尤其在曾國荃要怒殺李秀成一節上。

李秀成被俘後,曾國荃盛怒之下要“細割之”,趙烈文及時趕到,一言將曾國荃制止住。

“此賊內中所重,不可殺。”

他是誰?提前50年預言清廷覆滅,小20歲卻能屢次為曾國藩答疑解惑

然而,當曾國藩剿滅太平天國,創下不世之功後,無限風光在險峰,他的處境並不樂觀。

一方面,曾國藩要極力避免“鳥盡弓藏”的歷史悲劇在自己身上重演;另一方面,對於親手匡正的清廷,見其江河日下,曾國藩又不由地傷感心憂。

在這樣的心境下,曾國藩需要傾吐,也需要高人來為他答疑解惑。說來有些難以想象,趙烈文在同治六年前後就充當了這種角色,並因此留下個諸多驚世駭俗的高見和預言。

太平天國覆滅後,金陵城百廢待興,曾國藩惦念百姓生計,於是從水軍中淘汰出一批廢船撥給貧民撐駕,改為秦淮河畔都涼棚,以便為考生考試時提供方便。誰知這道通知剛發出,城中就傳出了謠言,說曾國藩要恢復秦淮河的燈船和歌姬享樂。

為此,曾國藩對趙烈文無限感慨地說:“吾甚佩服足下同治二年與君書,第一條言審查聽言之道。彼時舉國若狂,皆以開言路為急,而足下已經燭見及此,直至今日,究竟不能出足下範圍。”

能讓曾國藩說出“甚佩服”這樣的話,可見他對趙烈文的預見有多推崇。

回首一路走來創下的功業,曾國藩曾對趙烈文說:“靠自強不息之道,粗能有成。”然而,趙烈文卻一針見血地說:“師歷年辛苦,與賊戰者不過十之三四,與世俗文法戰者不啻十之五六。”

如此驚世駭俗,卻又如此直擊晚晴官場之怪現狀,曾國藩聽了是一聲嘆息,久久地說不出話來。

同治六年前後,亦是湘淮系大佬輪番上陣與捻軍廝殺的年月。戰況不佳,各大佬屢遭清廷訓斥時,趙烈文給正在前線追殺捻軍的曾國荃寫信:“有主宰焉,聖人謂之天命,老莊謂之大道,宋儒謂之無極,釋典謂之真性。”

曾國荃領悟許久才明白其中的深意,趙烈文是在委婉地提醒他,要懂得知天命,此時盛氣凌人只能敗上加敗,謙卑而行,才能全身而退。

他是誰?提前50年預言清廷覆滅,小20歲卻能屢次為曾國藩答疑解惑

而在曾國藩那裡,趙烈文則開始有意識地與之深談“天命”與“國運”。在趙烈文看來,此時的曾國藩應該靜心去領悟天命自知,國運難為的道理。

趙烈文曾多次對曾國藩說過這樣一句話:“汝之才能,亦須讓一半於天。”此前,曾國藩多是不以為然,但到了同治六年七月間,趙烈文再說此話時,他開始漸悟了。

由知天命,到參國運,於是接下來便有了那一場鞭辟入裡的著名預言。

同治六年七月二十一日晚,病中的曾國藩與趙烈文談起了時局。曾國藩憂心忡忡地說:“京中氣象甚惡,明火執仗之案時出,而市肆乞丐成群,甚至婦女亦裸身無袴,民窮財盡,恐有異變,奈何?”

接過曾國藩對末世的這一番描述,趙烈文異常冷靜地說出了他平生最著名的預言:“天下治安一統久矣,勢必馴至分剖。然主威素重,風氣未開,若非抽心一爛,則土崩瓦解之局不成。以烈度之,異日之禍,必先根本顛仆,而後方州無主,人自為政,殆不出五十年矣!”

趙烈文認為,合久必分這是天下大勢。眼下雖然問題很多,但朝廷的權威尚在,所以大局沒有分崩離析。但不出五十年,朝廷覆滅,各自為政,分裂割據的局面必會出現。

趙烈文這一預言,真正高明的地方在於,雖然曾國藩、李鴻章不敢生出不臣之心,但從湘淮軍的崛起,趙烈文還是一看洞穿了大勢,幾十年後,手握重兵的軍閥必將拱翻朝廷。

聽到這個說法,曾國藩很驚訝,但他驚訝的不是地方軍閥是否會崛起,而是朝廷為何會失去應對之策?

他困惑地問趙烈文:“然則當南遷乎?”曾國藩的意思是說,即便出現地方軍閥一支做大的情況,朝廷也可以仿效前朝,遷都南下,以維繫半壁江山。

趙烈文說:“恐遂陸沉,未必能效晉、宋也。”

為證明自己的預見,趙烈文給出的理由很殘酷——三代以後,論強弱,不論仁暴 ;論形勢,

不論德澤。況且本朝創業太易,誅戮太重,奪取天下太過機巧。天道難知,善惡不相掩,後君之德澤,未足恃也。

曾國藩沉默了,之後他絕望地說:“吾日夜望死,憂見宗祏之隕。”

但絕望之後,曾國藩又有些不甘心,於是他又問趙烈文:“難道憑藉恭親王的聰明,西太后的威斷,朝廷避免不了抽心一爛、根本顛仆的結局?”

然而,趙烈文卻說:“恭親王只有小智,西太后威斷更易受到矇蔽,皆不是救局之主。”

從庚子之亂看慈禧的威斷,從攝政王載灃的上位看清廷的抽心一爛,從袁世凱的崛起看根本顛仆,從民初的軍閥割據看人自為政——趙烈文的預言落到每一處,是何其的讓人驚歎!

更讓人歎服的是,趙烈文說出此番預言是在1867年,清廷覆滅在1912年。

四十五年,剛好小五十年的概念。

遺憾的是,趙烈文沒能親眼見證自己的預言,1894年,中日甲午海戰那一年,他辭世了——

相關推薦

推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