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七 來源：主編講故事
1
24歲前，我的人生一帆風順的。我是獨生女，父母百般疼愛，就連高中時早戀都被父母大度包容。
我早戀的對象是王嘉文。我們一起考上了大學，畢業後又一起回到老家找了工作。
大學畢業第二年，我意外懷孕，我們兩家火速置買了婚房，辦了婚禮。婆家全款買的房，我爸媽出錢裝修，還給我們配了一輛車。
婚房裡的傢俱則是婆婆親手挑選的，她不讓我和王嘉文出一分錢。婆婆說，“你們倆還年輕，以後要花錢的地方多著呢。你們的錢好好存起來！
我覺得自己十分幸運，要知道遇上一個好婆婆，是多麼不容易！
婆婆待我猶如親生女兒，吃喝用度無比周到，甚至產檢都是婆婆陪我去的。
那時我剛剛24歲，第一次懷孕既興奮又懵懂。那是2008年，不像現在這麼方便手機上什麼都能查到，關於懷孕我懂得的很少，幸好萬事都有婆婆幫襯。
孕四個月，陪我從醫院產檢出來後婆婆去超市買了衛生巾、衛生紙、產婦紅糖……
晚飯時分，她對我和嘉文還有公公說，“今天我託我同學做的檢查，她幫著看了，確認琴琴懷的是個女娃娃。嘉文，你明天請一天假，我們帶琴琴去引產！”
她說得那麼自然，沒有問我的意見，彷彿這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就像她之前幫我做其它事情一樣……
畢竟一直都是其樂融融，我心裡震驚、憤怒但也不好立刻發作。第二天清早我就溜了，約閨蜜出去玩了一週，給他們來了一個非暴力不合作。
然而事情沒完，一週之後回到家婆婆拉著我的手檢討說她自己不是人，心腸歹毒，以後會不得好死，說著說著就哭起來了。
公公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說道：“琴琴，別怪你媽。你媽當年懷到第五胎才生下了嘉文……”
婆婆抹了眼淚，也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說，“琴琴，大道理媽不會說，媽也是女人，知道你心裡不好受。但是嘉文心裡好受嗎？說實在的，哪個男人不想要個兒子！如果你真為嘉文著想，明天就跟媽去醫院吧。媽有罪，以後如果有報應，就報應在媽身上……”
我看向嘉文，他眼神閃爍不敢與我對視。
我和嘉文從高中開始戀愛，感情極深。女人，一旦深愛一個男人便什麼事都願意為他。那時候的我，就是那麼蠢，為了他，為了圓他的兒子夢，我去引產了……
2
一年後我第二次懷孕，結果仍然是個女胎。第三次懷孕還是女胎……一胎又一胎，現在回想起來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我一共打了六次胎！
前幾次打胎是因為愛嘉文，想為他實現生個兒子的夢想。後來總覺得已經打了胎了，如果將就生下女孩，那前面的胎不就白打了嗎？
第七次懷孕，終於懷到了男孩。確定是男胎那天，嘉文和婆婆喜極而泣，公公沒說話但激動得紅了眼圈。
而我只覺得終於完成了任務，心裡空落落的，並無什麼喜悅感。
公公當即去提了五萬塊錢給我，讓我想買什麼就買什麼。
嘉文光孕婦裙就給我買了七八件。婆婆更是殷情備至，一天能給我做七八頓吃的，每兩個小時給我端一碗湯……
我卻覺得很壓抑……作為一個女人，我竟然為了生兒子打了6次胎，我覺得自己很可恥！我甚至做噩夢，夢到同事朋友和我爸媽知道了實情後對我的唾棄！
我打胎的事只有我自己和嘉文，還有公婆知道實情。而對外都說是習慣性滑胎，包括我的父母。
因此，第七次懷孕剛檢查出來，單位領導就特批讓我回家養胎。
我強顏歡笑接受所有人的問候和祝福，然而只有我自己知道，夜深人靜時我常常從噩夢中驚醒。
我反覆做同一個夢：夢見自己又躺在了手術床了，醫生拿著器械生生地把兒子從我肚子裡鉗出來！
每次從夢中驚醒，我都分不清夢境與現實，那種失去的感覺那麼真實而強烈！噩夢後，我會立刻拿胎心儀聽胎心，只有聽到孩子強有力的心跳聲，我才能平靜下來……
戰戰兢兢地終於熬到了足月，卻還是出了岔子：足足陣痛了三天，催產素掛了一整天，宮口還是不開！醫生建議剖腹產。
然而狗血的一幕上演了：公婆雙雙不許嘉文簽字！他們一致認為是醫生不盡心，想撈錢！
婆婆說，“錢我們其實不在乎，關鍵是剖腹產的孩子不聰明！我孫子必須是最聰明瞭！”
他們強烈要求轉院！當晚，我們就從縣醫院緊急轉到省裡的婦幼保健院。婦幼的醫生稍作檢查便不同意再試產，要求立刻剖腹產。
公婆自然還是不同意。床位醫生是個急性子，她對嘉文說到：再不剖就是一屍兩命！即使現在剖出來，我們也不保證孩子健全，你們家屬要在知情書上簽字！
公婆被嚇著了，頓時不敢再出聲。半個小時後，孩子就剖出來了，是一個8斤的大胖小子，然而卻立刻被送進了保溫箱：在肚子裡缺氧太久……
3
我們給兒子小名取作虎虎，希望他茁壯成長，可是很快我們就發現孩子不對勁。
一檢查，正如出生時醫生所料：缺氧太久，中度腦癱！我們帶著他四處求醫，然而腦癱的治療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虎虎的情況一直不太好。
虎虎滿兩歲的時候，公婆要求我們再生一個孩子，而且必須是男孩。婆婆說，“這次到了預產期我們直接去剖腹產，絕對不再冒險了！”
我自己也想再生一個，我暗暗決定不管男孩女孩絕對不再引產，我只想好好地再生一個孩子。
可是，我們嘗試了整整一年，我的肚子一點動靜也沒有……檢查的結果是我子宮內膜超薄，能再懷孕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從那以後家裡的氣氛就變了，公婆要麼不過來幫忙帶虎虎，就算過來也是唉聲嘆氣。
半年後，婆婆主動找我談話，她說不是嫌棄虎虎，但是他們家不能斷了香火，他們必須要有一個健健康康的孫子！
婆婆像當初勸我打胎一樣拉著我的手，開始抹眼淚，絮絮叨叨說了很多，最後塞給我一萬塊錢，要我跟嘉文離婚……
從我檢查出不能再懷孕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離婚是必然的了。
我只是沒想到“離婚”兩個字竟然是從婆婆的嘴裡說出來的，而不是嘉文。我覺得有些好笑……
我和嘉文從高中時相愛，因為愛他，我心甘情願地打掉了一個又一個女胎，以近乎自殘的方式，堅持要為他生個兒子。
可是結果呢？在兒子需要醫治，在公婆逼我離婚的時候，他卻玩起了失蹤！
王嘉文在給我發了一條信息說“我不知道怎麼面對你，更不能讓我爸媽為難。所以，等你們把事情處理好了我再回來！”之後就玩起了失蹤。
電話不接微信不回，如同人間蒸發。
公婆逼得越來越急，王嘉文一直不露面。
我被他們氣得要發瘋，我告訴婆婆，“離婚可以，讓王嘉文自己來跟我說，不然以虎虎現在的狀況你們就是起訴離婚，也不可能成功！”
王嘉文第二天就出現了，我也不想糾纏什麼，只想多分點錢，以後給虎虎做康復治療。
他們家急著離婚，也不想糾纏，一心想著花錢買順利。
我們無比順利地離了婚，房子車子都給了我，另外我們的50萬存款也全給了我。
不過他們有一個條件：從此以後與我和虎虎一刀兩斷，虎虎不許再出現在他們家人面前。
離婚後一個月，王嘉文再娶。我則賣了大房子，買了一個小套。
4
離婚時拿到的錢，加上大房換小房的剩餘，我手上有了將近100萬存款。
我向單位申請了停薪留職，帶著虎虎去北京治病，醫生為我們制定了系統的康復訓練方案。
還告訴我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因為發現早治療早，虎虎有望康復到生活能夠自理的程度，將來如果有幸能結婚的話，不會影響到下一代，可以生下健康的孩子！
一晃五年過去了，虎虎確實恢復得很不錯，我們的生活有個希望，過得很開心。
然而麻煩還是找上門來了。
去年5月底虎虎生日那天，家裡來了不速之客：我前夫和前婆婆！
他們提著禮物和蛋糕，想請我和虎虎去他們家過生日！
五年不見，竟然張口就要接我們去他家，他當他是誰啊。
我直接把那些東西都扔了出去，讓他們滾。
更離譜的是沒過幾天王嘉文竟然跑過來求我復婚……
他不惜跪在我腳邊，痛哭流涕求我原諒，求我帶著虎虎回去，給他一個照顧我們的機會。
我實在是憋不住，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五年前，他們一腳，把我和虎虎踢出家門要求永遠不見。五年後，竟然提復婚？真是笑話！
王嘉文卻哭了！他跪在我腳邊，拉著我的衣服痛哭出聲，他說，“是我對不起你，但是你不能不讓虎虎認他爺爺奶奶……我爸，他患了癌症，只有半年時間了。沒有孫子，他死不瞑目啊！”
原來王嘉文再婚後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沒有孩子，本來以為是他老婆有問題不能生，婚後兩年又離婚了。
可是那個女人再婚後很快就懷孕生了個兒子！王嘉文還沒來得及再娶，他爸就查出患了癌症，而且是晚期，時日無多了。
我做不到那麼絕，我告訴王嘉文，復婚是不可能的，但我可以帶虎虎去看看他爺爺。
5
幾天後我帶著虎虎去看了他爺爺。
見了面他爺爺很高興，拉著虎虎的手一個勁讓他叫爺爺。虎虎哪裡會叫人啊，嚇得直往我懷裡鑽。
他爺爺臉色變了變，有些不高興地說，“你是我大孫子，怎麼跟爺爺不親？”
我心裡發笑，但看在他病重的份上沒有說什麼。
老頭子卻不罷休，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自信，他推出一張卡說裡面有10萬塊錢，希望我收下。
他說，“你和嘉文復不復婚，我管不了。但是，虎虎的戶口必須遷回來，名字也要改，他是我們王家人，必須姓王！”
我真的生氣了，我說“你算哪根蔥，對我發號施令？”王嘉文立刻跳了出來，大聲呵斥，“琴琴，你怎麼對爸說話的！他是長輩！”
我真的是覺得好笑極了，我問王嘉文說，“年齡大就值得尊重嗎？有個詞你們沒聽過嗎，叫什麼來著，哦，對了，為老不尊！”
一直沒出聲的王嘉文媽騰得一下站了起來，怒不可遏，“李琴琴，你不要目中無人。我們好話也說了，錢也出了，你再不識好歹我們就去告你。我們的孫子，憑什麼要跟你姓李！”
我不想跟他們理論，就像當初他們逼我離婚時我懶得糾纏一樣。
我把卡推回到老頭子面前，笑道，“我願意帶虎虎來看你，是看在你病入膏肓的份上，說白了我是看你可憐。這錢，你留著看病吧！”
說完，我拉著虎虎就走。
王嘉文攔住了我們的去路說，“幾年不見，你的膽子變得這麼大了，你……”
“我的膽子從來沒有小過，從前我的順從是因為我那時候瞎了眼，愛了一個渣子！對了，要告我的話，你們就快點，我怕你家老頭子等不到你們敗訴的那天！”
說完我帶著虎虎頭也不回地走了，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帶虎虎去看過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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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小雪
【作者簡介：李清淺，兩個孩子的媽媽，主職奶娃，兼職寫作。著有《願你獨立，願你強大，願你貌美如花》、《所有美好，都值得用心等待》等書。微博@清淺李，個人公號：李清淺（ID:wliqingq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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