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召忠：百年飛機，從波音公司說起

百年飛機，從波音公司說起

一說起波音公司，估計大家都特別清楚，波音737、波音747是我們經常乘坐的飛機。波音公司不僅生產民用飛機，還生產一些很重要的軍用飛機，像美國航空母艦艦載機F/A-18EF，B-52戰略轟炸機，還有現今世界上歲數最大的飛機—B-52轟炸機。B-52跟我同歲，我都退休快三年了，我原來以為B-52會跟我一塊退休呢，結果一推再推，讓它退它就是不退，“老驥伏櫪，志在千里”，說改裝改裝修理修理還能服役。還能服役多少年？30年，一直服役到90歲。飛機的服役期規定的是15年，如果經過改裝以後可以再延長10年，那也就是25年，你這一架飛機竟然能服役90年。咱們那個磚頭瓦塊、鋼筋混凝土造的房子，說是70年產權，實際上沒有什麼房子能住70年，質量不行。

波音公司搞了不少作戰飛機，直升機它也搞，阿帕奇武裝直升機就是它弄的。美國總統坐的專機空軍一號也是它搞的，凱迪拉克生產的汽車陸軍一號也是美國總統坐的，一個空軍一號，一個陸軍一號，美國有些老企業真的是很牛。

2017年12月特朗普競選上總統之後，表示波音公司正在弄的空軍一號太貴了，將近50億美元，我自己那架私人飛機才幾個錢，你們這架怎麼搞這麼貴？再這麼貴，我就取消訂單，不買你們的了。聽到總統敲詐，波音公司嚇壞了，就開始跟總統忽悠。有一個公司的高級副總裁跟總統解釋，說總統先生我們注意到你對我們這個空軍一號有點意見，現在有一架是專門為你研製的，你不喜歡這麼高的性能，我們考慮降價。態度特別好，特別誠懇，跟總統彙報，多花錢是為了讓你坐著舒服。特朗普親自砍價，波音公司感到事關重大，主動降價14億美元。

結果特朗普一高興說，你叫什麼名字啊？是公司的副總裁，到我這來吧，當國防部副部長。在美國，當個部級領導就這麼簡單，全憑撞大運。美國有這個傳統，凱迪拉克、雪佛蘭汽車廠總裁，稀裡糊塗就當了個副部長，甚至國防部長。越戰時期的國防部長麥克納馬拉就是福特公司的總經理。麥克納馬拉是美國非常有名的一個國防部長，1961年到1968年越南戰爭的時候他搞了個PPBS，規劃計劃系統，弄了一幫子搞財務、搞數學的人接管國防部，外界說他們是童子軍，實際上是一些研究生。麥克納馬拉看不起國防部那些官僚，說你們這幫子人算賬都不會，還搞什麼國防管理，他就用這些20多歲、30來歲的年輕人把國防部給接管了。美國奇葩不奇葩，完全徹底地用管公司、管企業那一套東西去管國防部。

波音公司副總到國防部當領導去了，競爭對手洛馬公司呢，該糾結了吧？原來洛克希德·馬丁公司競爭F-35項目的時候，國防部說我要搞一個四代機，你們哪個公司來投標？公司投標都是自己花錢，先搞概念，搞出樣機來，空軍在那看誰飛得好就給誰。結果兩家公司競爭的時候，洛馬公司把波音公司給PK下去了，洛馬公司上馬了，波音公司下馬了，白花了一堆錢搞研製。現在波音公司副總當了國防部副部長以後，這合同還不是大大地有嗎？波音公司要報一箭之仇，我估計洛馬公司這個日子會比較難過。

波音公司洞察先機，進軍中國市場

2017年波音公司有一個重大消息，說要進軍中國，這是海外第一家波音飛機組裝廠，說在浙江舟山建廠，2018年就要生產飛機了。一年交付多少？100架飛機！這很厲害。原來只是在中國生產個飛機翅膀或者飛機零配件什麼的，現在組裝廠都要弄到舟山來。現在有個預測，說是2015年中國航空客運量近5億人次，到2024年的時候會翻一番，10億人次。以前我們好多地方都沒有機場，現在你到那些地級市去，比較偏遠的地方都有機場。老百姓出行，有高鐵，有飛機，挺方便。

2014年波音交付中國155架民航飛機，還有已經接收訂貨的400架，未來20年中國要買波音公司6810架飛機，1萬億美元！多大生意！你說這波音公司多厲害？將來波音和中國之間的關係也是越來越緊密。當然，2018年中美開打貿易戰之後，原產地在美國的波音飛機可能會受些傷害。

波音公司創建人叫威廉·愛德華·波音，1916年創辦的，到現在正好一百年多一點。最早波音公司是搞軍用飛機的，搞P-26驅逐機，後來慢慢開始生產轟炸機，生產的轟炸機型號很多，如B-17、B-29、B-52，這些大家都非常熟悉了。此外，還有KC-135空中加油機，以及大家熟悉的E-3空中預警機。商用飛機這一塊，它生產了波音247民用客機。

從1938年開始，波音公司開始生產波音307。在這款飛機以前，所有客機都沒有增壓系統，所以坐飛機很不舒服。從1938年開始，有了客艙增壓，大家就感覺很舒服。從1957年開始，搞空中加油機和波音707這兩款飛機後，波音公司就開始發了，所以一個公司有一兩個好產品就能帶上去。當時美國一下子就訂購了1000架，一傢伙就把這個公司給搞活了。此後慢慢發展，各種波音客機相繼問世，如波音717、波音727、波音787。波音747大家都很熟悉了，大型遠程寬體舒適型豪華型客機，樓上樓下，這個是最大的了。2008年空客A-380出來以後，它就不算最大的了。美國在波音747基礎上搞了空軍一號，就是總統專機。

為了擴大軍用飛機市場，1997年波音公司兼併了麥道公司，麥道公司原來是搞F-4鬼怪、F-15、C-17軍用運輸機的。現在全球的民用飛機，波音佔到了13000架，每天在空中飛行的飛機中，波音系列飛機佔全球航空客運飛機的75%，基本上已經獨霸天下了。

為什麼要搞軍民融合呢？你別老一天到晚盯著軍隊訂貨，軍隊訂貨它是爬坡，到了一定程度，進入平臺期以後它就不訂貨了，不訂貨的時候你就慘了！我們好多大型軍工企業都經歷過這一段，我一說大家就知道。20世紀80年代以後，我們軍隊訂貨減少了，搞軍轉民，好多大的軍工企業都很難受，波音公司以前也碰到過這類問題。第一次世界大戰中，波音公司大量生產，日夜加班，24小時三班倒，生產了20多萬架飛機。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了，軍隊一架飛機都不訂了，打完仗了還要這個幹啥？就這麼現實，這麼嚴酷！波音公司突然就沒有經費來源了，養著好幾萬人，這怎麼弄？人吃馬喂，怎麼辦？

好多老員工，跟著公司一起成長，捨不得裁掉，波音那一陣也很慘。反正咱們搞航空材料的，要不搞搞化妝臺，弄個傢俱，搞個櫃檯，賺倆錢就行。我們80年代有句話叫作“造導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就是那個時期軍工企業的真實寫照。我們中國生產最好導彈的軍工企業，當時軍隊沒有訂貨，都在研製養雞的雞籠子、防盜門、保險櫃、防盜窗，那一陣它們就都搞這個去了。美國也碰到過這種事，沒辦法，只好軍轉民啊，你不軍轉民，軍隊不訂貨，又不打仗，軍工企業活不下去了，自我生存怎麼解決？

幾起幾落，波音公司是軍民融合典範

波音公司就盼著有一天能翻身，結果“屋漏偏逢連夜雨”，趕上1929年經濟大蕭條—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經濟危機。那就更完了，雪上加霜。波音公司在這種極端困難的情況下，一方面搞民品，一方面專門抽出一批人來研製新的飛機。所以說人家這點好，貴在堅持，有企業精神，堅持掌握一些核心技術，能夠預測到未來軍用飛機往哪個方向發展，民用飛機往哪個方向發展，技術團隊一直在進行相關的創新。結果，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了。1939年歐洲戰場爆發，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突然來了大批量的軍事需求。二戰期間全世界生產了100多萬架軍用飛機，美英佔到40多萬架，蘇聯和德國各11萬架左右。這麼大的一個產量，你平常沒有技術儲備，沒有工廠，沒有生產線，沒有工程技術人員，戰爭突然爆發，短時間內幾十萬架的動員生產，怎麼來得及？

波音搞了很多有名的轟炸機，我們大家都知道有一款比較早的轟炸機，B-17空中堡壘，1935年首飛的，當時生產了12700架，很便宜，才24萬美元，當時錢也值錢。30噸的一款飛機，有點像現在F-35這麼重，4個發動機，非常厲害。要知道，二戰當中的飛機能超過幾噸，那可就不得了了，這款飛機30噸，那就是很大的飛機了。在這個基礎上，波音公司開始申請生產更大型的飛機。

1941年5月，美國還是挺有遠見的。當時歐洲戰場戰爭爆發了，美國當時還沒有空軍，美國空軍是1947年才成立的，當時是美國陸軍航空隊，就提出需求，說歐洲戰場，德國、意大利法西斯打起來了，亞洲方向，日本也是個潛在敵人，從現在情況來看，日本有可能對美國挑起戰爭，作為美國來講，必須要研製一型新的更大的飛機。於是就提出了B-29轟炸機的作戰需求，給波音公司下了一個任務，說你們要研製這款飛機，而且預先訂購了250架。

1941年12月7日，日本偷襲珍珠港，太平洋戰爭爆發。波音工廠開始日夜加班，B-29超級空中堡壘轟炸機1942年首飛，1944年才服役，軍方一傢伙訂購了4000多架。這個型號的飛機可以說挽救了美國，真正給日本送終，迫使日本投降的，就是這個B-29。這個飛機多厲害？60噸，我上面說的B-17空中堡壘是30噸，它比那個要重一倍。4個螺旋槳發動機，時速是570公里，飛行高度12000米，飛這麼高，下邊的高炮根本打不著它，當時還沒有地空導彈。航程能達到4800公里，能在空中連續飛行16個小時。當時波音公司抓總，有數以千計的承包商配合，連通用汽車都參加了。一個飛機工廠3萬多人，當時工廠的工人好多都是童工與婦女，畢竟成年人都是要上戰場的，廠子裡的那3萬多人日夜不停加班加點工作。

B-29轟炸機，二戰的時候都幹過什麼事？1931年，日本開始侵佔中國東北，1937年全面侵華，中國沿海地區全讓日本佔了，並且日本還逐漸向內地推進。美國想支持中國進行抗戰，只有通過軍艦、運輸船，把物資運到緬甸，運到巴基斯坦，從那些地方沿著駝峰航線往中國的大後方昆明、成都、重慶運送物資。

這個B-29呢，1944年從印度轉場飛到成都機場，當時有68架B-29去了成都，它們從成都起飛，去轟炸日本的九州八幡鋼鐵廠。八幡鋼鐵廠遭到轟炸之後，日本說這飛機是從哪兒來的？1944年的時候，整個太平洋島嶼上起飛的飛機是打不到日本本土的，突然有飛機轟炸到日本本土，日本特別驚慌，最後才搞清楚，原來是從成都飛過去的。

這是6月份的事，到了10月份以後，馬里亞納海戰和菲律賓戰役爆發，接下來美軍收復了菲律賓，收復了馬里亞納群島、關島、塞班島、天寧島，這些島嶼基本上成為進攻日本本土的戰略支點。從馬里亞納群島飛B-29，正好轟炸整個東京。真正的轟炸是從1945年初開始的。當時的轟炸非常可怕，是地毯式轟炸，焦土政策，全部一掃光。日本都是木頭房子，凝固汽油彈、燃燒彈被投下去之後，全城一片大火，一燒就是好幾天，救都沒法救。

1945年3月9日晚，334架B-29空襲東京，空中幽靈所到之處全都夷為平地。當天晚上日本有84000人死亡，100萬人無家可歸，美軍自己損失很小，就損失了14架飛機。當時空中轟炸是經常性的，都是400架、500架B-29轟炸機編隊，黑壓壓的就出現在東京上空，連續空襲，東京轟炸完了，開始掃蕩其他城市，一個月投彈十幾萬噸，40多萬日本人死亡，900多萬人流離失所。到了最後實在是沒得炸了，就開始在城市外圍海上佈雷，封鎖海上通道，出去的日本艦艇回不來，家裡邊的艦艇出不去。

1945年8月6日和9日，日本廣島和長崎捱了兩次揍，B-29從天寧島起飛，把兩顆被稱作“小男孩”和“胖子”的原子彈扔到廣島、長崎，兩座城市被夷為平地，死傷數十萬人。

越南戰爭的時候，B-52戰略轟炸機帶著108枚炸彈轟炸，一枚炸彈扔下去，就能炸出一個游泳池大小的坑，這架飛機走了，第二架飛機又來了，就跟耕地似的，這叫地毯式轟炸。

現在，不管是軍用飛機還是民用飛機，波音公司都在發展。民用飛機這一塊，波音公司搞得比較成功的是波音787夢幻客機。我挺喜歡坐這個飛機，每次上去之後，到處摸摸，到處看看，看啥呢？我知道這個型號的飛機上所有東西都是複合材料，將近60%都是碳纖維，剛性不減，但是重量減輕了一半，那就等於可以多裝一半的客人，多裝一半的貨物，太厲害了。

軍用飛機型號也有很多，比較有名的是X-37B，無人太空飛機。美國航天飛機退役了，波音開始搞無人空天飛行器。2014年10月27日，把X-37B給弄天上去了，2017年3月25日才回來，一共在太空飛了675天。它到底在那兒幹啥了？傳回什麼東西來了？為什麼要飛？試驗什麼東西呢？無人知曉。X-37B上去的時候使用飛機投放或者用火箭助推發射，回來的時候自己在飛機跑道上著陸，空重3.5噸，載重5噸。

將來戰鬥機是不是就這個樣子？多快的速度呢？25馬赫！不到一個小時就打遍全球。現在最快的戰鬥機也就是2馬赫、3馬赫。波音公司是個百年老店，弄出來過非常多牛氣的東西。一葉知秋，管中窺豹，我用這麼大篇幅說波音飛機，也是想讓大家從波音這一百年走過的路，領略百年飛機的軍民融合發展道路。

文章摘自《進擊的局座：悄悄話3》

本書是暢銷書《進擊的局座：悄悄話》系列圖書的第三本，延續前兩本“悄悄話”的內容和風格，作者張召忠圍繞“中國製造”，講述自己年輕時的奮鬥經歷，講述自己瞭解和親歷的歷史事件，講述當代中國的巨大成就，鼓勵少年選好方向，努力拼搏，立足中國，放眼世界，開闢一片新天地。全書文字與時俱進，配有大量生動漫畫，貼近年輕人，充滿正能量。

張召忠，時年66歲，當兵45年，官至海軍少將軍銜。術業專攻，涉獵科技裝備、國際關係、軍事戰略、聯合作戰、國際法規等學科專業，出版20多本專著。退休後在網絡上開疆拓土，開辦微信公眾號和微博“局座召忠”，當起網絡民工。每天日出而作，日落不息，堅持日更不止，辛苦半年有餘，收穫上千萬粉絲。春蠶有絲繼續吐，老燭有蠟接著燃，報效國家，反哺社會，老有所樂，自得其所。晚年進擊網絡，輕聲細語，說些肺腑之言，聊些家長裡短。當耳旁風散去，留下些許箴言，把那些隻言片語收集成冊，供大家閒來無聊翻閱品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