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灞橋往事 文/張君祥

古灞橋往事 文/張君祥

1955年時古灞橋東端(即橋北頭)的牌樓。 資料圖

古灞橋,是西安城東交通要道和戰略重地,在這裡發生的往事很多,許多已進入史冊。我家是在灞橋附近的南牛寺村,這裡說的灞橋往事,距今已有六七十年,都是我親身經歷。

古灞橋的風貌

古灞橋,建在灞橋古鎮之西的灞河岸邊。灞橋在這裡不是正東西方向,而是順東北、西南方向傾斜。橋長有300多米,72孔,橋柱由直徑約1米的碌碡形圓石堆壘而成,上架每根直徑粗約60釐米的一排圓木,這層梁木上邊,再用30釐米厚的長方形石條鋪在橋面。橋欄用長方形石條所壘,約1米高,相隔3米多立有石獅、石幢。橋的南北頭,各建有雄偉的牌樓,牌樓外額,均題“灞橋”二字。北牌樓內額,題有“東接崤函”;南牌樓內額題有“西通關隴”。牌樓題字,為文化大家宋伯魯所書。牌樓兩側,雕刻著一對石羊,臥在橋頭的下方。

橋南頭(即灞河西邊)緊接柳巷村之北的硬軲轆車馬路,牌樓周邊,有幾摟粗的柳樹搖曳,每逢春天,白花花的柳絮飄滿天空,如冬日白雪。橋南頭的牌樓下,有六七家飲食攤點,多為河南逃來的難民所設,小吃有胡辣湯、油條和綠豆丸子等,我在“長師附小”(今34中)上學時,最愛到這裡吃綠豆丸子。

橋北頭(即灞河東邊)牌樓下,西邊是郭渠村解德厚開的飯館,緊靠河沿是灞橋鎮上趙七娃他爸開的茶爐,東邊是李樹森家門面房,由“任大”經營的雜貨鋪,所謂現在的“背街”,就是過去的商貿繁華街;所謂現在的“正街”,過去只有幾家車馬店和旅社。城裡的三意社、建國社常來灞橋唱戲,臺子就搭在車馬店的院子裡。

解放前,路上汽車很少,來往行人,不是推車,就是擔擔,最先進的運輸工具,要數皮軲轆車了。臨鎮村莊的一些富裕戶,製造一種皮軲轆車,扎堆來到灞橋北橋頭,如現在的出租車,按序排隊,攔客叫座,待人坐滿後,立即吆車遠行。西行的終點站——東關八仙庵;東去的終點站——臨潼華清池。沿途只要有人搭車,招手即停,上車即行。車上撐著白帳遮風擋雨。有的車主,為了招徠生意,將騾馬扮飾得很靚麗,籠頭上扎著紅纓,脖項帶著串鈴。馬跑車馳鈴鐺響得嗆啷啷,好似馬戲場。

護橋的高炮營

1938年春,日軍不斷派飛機轟炸西安。聽說,轟炸西安的飛機,是從山西運城飛過來的。從我家房頂飛過時,一瞬間就聽到“轟隆轟隆”的爆炸聲,將窗戶上的玻璃都震了下來,房上的土刷刷地向下掉。當時,我只有兩歲,身穿紅襖,也不知害怕,飛機一來,我就跑到院子看飛機。飛機飛得很低,都是菱形編隊,中間是三個頭的轟炸機,兩邊兩架單頭護航機,不像現在有些電視劇場景,單頭飛機也能丟炸彈。媽媽怕我穿著紅襖目標大,就給我換了一身黑襖穿。

時隔不久,日本飛機又飛得很高很高,只聽到沉重的轟隆聲,肉眼幾乎看不見飛機影兒。開始不知道何故?後來才知道了。原來,中國軍隊為了保護隴海線暢通,為了灞橋和西安的安全,在灞橋之南的馬鞍橋村,駐紮了一個高射炮營,在灞橋周邊地區架設了多門高射炮。

在其他地方架設的高射炮我不知曉,在我家門前閻王廟後的樹林裡,就架設了四門高射炮。我們小夥伴經常去樹林裡看,有時,還親手摸著高射炮,操持高射炮的戰士見我們都是小孩子,也不在意,經常和我們一起玩,如果戰事緊張,他們就告訴我們,不要到陣地來了。有一天,他們給我們透露消息說:日本的飛機和我們中國的飛機在灞河上空要空戰,讓我們注意安全,做好防空準備。過了幾天,怎麼不見日本飛機來。後來才知道,日本飛機不敢來了,怕高射炮將他們擊落。

國民黨兵炸隴海鐵路橋

1949年5月,西安臨近解放時,有一天,我和村裡的王明奎、郭居安去灞橋鎮趕集,路經馬鞍橋洞子,上了鐵路向北前行,也沒留神,忽聽有人呼道“站住!”當我抬頭望去,看見雙手端著步槍的國民黨哨兵,向我們跑來,阻止我們前行,讓我們從原路退回,我們只好轉身返回,走到東閘口下了鐵路,改走柳巷村去上灞橋。

哨兵為什麼不讓我們途經隴海鐵路?原來,他們在灞河鐵橋安裝炸藥,準備逃跑時炸燬鐵橋(老百姓稱“洋橋”)。灞河上的隴海鐵路橋在灞橋的下方,離灞橋只有二三十米的距離。

當時,哨兵喊“站住!”時,我們就發現在鐵路的南邊半坎,有五六個工兵,拿著鐵杴挖了一個大坑。事後才知道,那個大坑是炸橋拉導火索閘的“掩體坑”。

我們從柳巷村上了古灞橋向近在咫尺的隴海鐵路橋望去,那裡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阻擋行人通過,有好多軍隊士兵,掂著炸藥箱,忙碌著,向橋中走去。老百姓一看這架勢,就知道中央軍打了敗仗,要向西逃。

在西安解放的前一天,我們村的人正在地裡挖蒜,忽聽東北方向三聲巨響,緊接著西邊的滻河大橋也被炸了,嚇得人們都向家裡跑,有的人牽著牲口,有的人攜兒拖女,成群結隊紛紛向村北芋園蘆葦地裡跑,東躲西藏。還有些人,夾著包袱蛋蛋,向白鹿原的水溝、唐家寨、肖家寨、高家溝去躲藏。我們一家,就跑到肖家寨我舅父家住了數日。待西安解放了,社會秩序好轉後,我們才返回家中。

我到古灞橋去看究竟,隴海鐵路橋被炸燬三節,即北頭一節、中間一節、南頭一節被炸燬。解放軍在搶修時,三節橋孔,全用木楞壘起,好讓火車臨時通行。隴海鐵路橋雖然三節被炸,但橋樑屬“凹”形橋樑,均炸了幾個窟窿,修補焊接後還可使用。

在修橋的過程中,工人將北頭的兩節好橋樑拉到咸陽去了。據說,咸陽渭河鐵橋被炸得更慘。其橋樑和灞河橋樑是一個型號,都是法國製造。因而,將灞河的橋樑拉去,彌補那裡的損失。爾後,我們村柳生德老漢,把中央軍逃跑炸“洋橋”的事,編成順口溜道:

老蔣跑,炸“洋橋”。

“洋橋” 響,百姓慌。

東一躲,西一藏。

逃難的人兒亂嚷嚷。

解放軍,打咸陽。

打得中央軍喊爹孃。

死的死,傷的傷。

剩下的小命也不長。

解放軍,沒放一槍,

西安和平得解放。

殘匪偷襲解放軍

西安解放沒有多日,我們這裡的人們正在忙碌地碾打麥子和夏播,一天下午,我和我六爺張明玉,正在場裡吆著碌碡碾麥,忽聽灞橋方向的槍聲大作。一時工夫,守護滻橋的解放軍,手持武器,飛快地順鐵路向東跑去。

駐紮在孫蔚如故里的灞橋區政府首任區長孫效武(抗日老兵),率領區武裝人員,速赴灞橋北頭,參加了剿滅殘匪的戰鬥,我父親張漢傑也在其中。戰鬥結束後,父親回家給我們說,這股殘匪,是從華山潰敗下來的中央軍,約六十餘人,逃竄到灞橋北頭河邊埝堤隱藏,準備偷襲爬解放軍的火車。

殘匪為什麼要在這裡偷襲解放軍呢?原因是,當時,炸燬的灞河鐵橋還未修好,火車只能將解放軍送至橋北頭,火車停後,解放軍下了火車,步行穿過古灞橋才能西進。

激烈的戰鬥進行了約一個小時,槍聲由密集慢慢變為疏遠,直至傍晚,東南方向,還有零星的槍聲。

父親回來說,殘匪有的被打死,有人鑽進藍田的終南山,解放軍也有傷亡。灞橋區副區長蘇振和在這次戰鬥中壯烈犧牲,後由香胡灣抗戰老兵段思治接任。

解放後,古灞橋由於日久失修,橋面高低不平,政府於1957年在原橋基上,建成鋼筋水泥橋。上世紀八十年代,橋被洪水沖垮,政府將原橋徹底拆除,重建起八車軌道的雙面大橋。

一個古灞橋,繁衍了多座新灞橋,如今僅在灞橋區域內的灞河岸上,新建的灞橋有十五六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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