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土中挺起的脊樑

?? 不完美媽媽 粉條 通渭縣 洮河 李藝泓 2019-04-19


黃土中挺起的脊樑


提要:那些已逝的光陰,在我們有意無意碎了在歲月深處,那些年少時的記憶似流水般流過枯萎的心靈,在熟悉又似陌生中連環翻轉,留下的和失去的,都會在無意間鋪天蓋地的傾灌而來,猝不及防,刻骨銘心,長久的揮之不去。

記憶裡,每到冬天風雪都會遮蓋住整個縣城,不見前方的路難尋來時的蹤跡,惟有銀裝素裹的白色世界;早晨的太陽從山的那頭升起,一束束金光射下來給整個白色大地穿上了金裝,看起來無比的殊聖;此時的縣城彷彿坐落在冰雪之上,被群山圍住像是一座壇城,遠處行人暗影點點交錯,更像是朝拜叩首的人兒,不由得讓人心生歡喜。在這條走了二十幾年的山道上,路還是原來的路,只是我已長大已遠去而已。

20年前的通渭小縣城,大部分家庭都沒有什麼太多經濟來源,幾乎掙扎在溫飽線上,我的七口之家庭更是如此,姊妹四個加上年過九旬的奶奶困難時口糧都要父母絞盡腦汁的想辦法。為了生計,父親下過井,淘過沙,蓋過房,開過店,也在十三裡鋪蹲過幾天的班房。

為了補貼家用,母親賣過菜,織過毛衣,擺過地攤,開過磨坊,進過廠,下過崗,賣過雜糧面。所以,我心裡想,父母多牛啊!什麼都幹過。但那時我根本不懂什麼叫心酸,對他們的辛勞卻一個勁的笑,後來還惹的他們生氣了,被父親狠狠地扇了一耳光,那止不住的鼻血讓我記憶深刻。

在生活貧困,物質匱乏的時代,我總是很饞,飢餓和對美食的嚮往猶如貓一樣抓撓著內心,家裡吃的包穀面多,漿水面多,肉菜米飯卻無比珍貴,記得一碗白菜豬肉燉粉條,就是心裡最為渴望卻難以經常滿足的東西。

印象最深的就是我們家的饅頭總是一塊黃一塊白的,和別人家的不一樣,別人家的都是白白的一個大圓餅,吃起來香有嚼勁,可我總感覺家裡的有股子苦味,現在才明白,原來是日日月月年年都吃,已經吃傷了胃,才明白是母親太忙了,趕著時間在給我們蒸饅頭,沒時間把鹼揉勻,她總是沒日沒夜的忙,白天在磨坊磨面,晚上去粉絲廠上夜班,或者晚上磨面,白天往粉絲廠趕,記憶裡不曾見母親晚上早睡,白天補覺過。在不眠不休的那些為生活抗爭努力的歲月中,我們長大,她則漸漸蒼老。

黃土中挺起的脊樑


那時家裡還有幾畝山地,到了收割的季節,也挺好玩,我們會吆上幾個親朋帶上鐮刀和乾糧趕在太陽沒上來之前去緊著割麥子。像我們年齡小力氣小的,雖說不能束麥,但可以算上半個大人去拔麥子;姊妹幾個為了不枯燥,就會來一場扒麥子比賽,每個人量好寬度,大人說一聲開始,我們便進入自己的角色,管好自己的地盤,用小手一縷一縷的扒著比自己高的麥子,那個勁頭太足,管它太陽有多烈,麥子有多硬,地裡有多扎,跪在地裡頭,只是一個勁的向前扒。沒有一個人偷奸耍滑,看著大家紅紅的臉蛋,頭上不時插著的稻草,卻是滿心的歡喜。

麥子收割完了,母親還要提個籃子去重新撿過,落在地裡的麥芒翹,一根根的都被她拾掇了去,安放在了麻袋裡面。挖完的土豆也要再淘一次,而那時小個子的我,也拖著一個尼龍袋跟在田裡來回穿梭,心裡有千萬個不願意,但依然要隨著去。母親常說這裡自然條件不好,就靠著老天下雨恩賜,要格外的珍惜,浪費不得,會遭天譴。雖那時不懂啥是天譴,但卻永遠記住了母親說的惜福的話,並且成了影響我一生的話語。

去麥地的山路全是羊腸小道,拖拉機上不去,我們會拉上架子車靠在地埂邊上,生怕放在田裡的麥垛被田鼠糟蹋了,所以每次都會獎麥子拉回麥場。地裡離架子車還是很遠的,我們會扛起自己承受的了重的麥垛子慢慢往架子車旁邊拖。

父親往車上捆。看著高出架子車四五倍的麥垛子,我每次都會感概父親的功夫忒厲害了。下山的路全是坡,有的地方還是懸崖峭壁,父親在架子車後面綁上兩根大粗麻繩。遇到陡坡的時候,父親一吆喝,我們姊妹幾個就會在後面拉著繩子拖,遇到懸崖便讓我們往田埂一邊斜著拉。就這樣一年年的種植著,收割著,往回家拖著。拖到大麥場,壘起個麥碉堡,上面蓋上一塊塑料布,怕風吹了,怕雨打溼發了黴。

等都收割完了,每家出一位幫工,幫忙碾麥子。選個太陽好的日子,大家早早的去麥場,把麥垛子一個個的卸了下來,在麥場裡鋪成圓,一層一層的,不能厚也不能薄。然後,開著卸掉了後斗的拖拉機,裝上一個上百斤的石磨磙子,然後轟隆隆轟隆隆一遍遍壓著地上的麥垛子。壓差不多了,拿叉挑起麥草,大人們開始喊,都讓開,自己帶上口罩。等有點風的時候趕緊拿起一把大型的木質鏟,胳膊來回的擺動開了,木鏟裡面的麥芒和麥子慢慢的分離了出來。

大家拿著簸箕,邊揚灰邊往麻袋裡面裝。一年的努力在此時全兌現為沉甸甸的收穫了,不管收成好壞,總歸忙完了一年。就這樣世世代代地重複著延續著,直到有一天,說是要退耕還林,每人領上了一千多的人民幣,種地似乎就成了我們家的歷史。

黃土中挺起的脊樑


多年來我總會想這山疙瘩裡面,沒有水,吃的水都需要借用洮河水,沒有資源,一切都要靠運輸,怎麼活?等我大了一點才知道我們這個縣除了是重點扶貧縣,它也是"中國文化藝術之鄉",年書畫交易量有一點幾個億。剪紙,三絃小曲更是申請了非遺,所以在這片黃土地上,父輩們守的不僅僅是土地和苦難的生活,還有那世代傳承的文氣,那家家戶戶的廳堂都掛著廳堂書畫,那每個人都能哼出幾句地道的秦腔和小曲,那能幹粗活,能彈三絃,能手握著狼毫的就是通渭人的精神氣。

滿目荒涼,黃沙滾滾,生存不易,但每一代通渭人都在為夢想努力著抗爭著,對後代傾注了所有的愛,堅持著。從來不曾怨恨和放棄過,挺起快要被壓彎了的脊樑骨繼續向前,如荒蕪沙漠深處的一泓清泉,四季都不曾乾涸。我慶幸自己生在了這樣一方土地,這麼一個堅韌的家庭,慶幸他們在為生計奔波勞碌的時,並沒有忘記對我們的教育,沒有忘記挺起脊樑引著我們樸實有力的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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