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奇聞:天降官帽

柯瓜子講故事 2019-06-07

一、被逼做官

南山縣是東州府最偏遠的地方,數年前山洪將唯一一條官道毀了,此後進出只能走險峻的山道。所謂窮山惡水出刁民,南山山匪多如牛毛,不僅百姓屢被騷擾,就連府衙派去的三任知縣也接連失蹤。

縣不可一日無官,知府蘇成海在各候補知縣名單中犯難了。原來,這些候補多是用錢買的官,希望放一任肥缺好將買官的銀子收回來,誰也不願意去那窮山惡水,況且,前三任知縣的下場是擺在那兒的。

古今奇聞:天降官帽

蘇成海正撓頭時,衙門文書劉充之來送公文。蘇成海眼睛一亮,笑著說:“充之,你這文書也做了些年頭了吧,是該出去歷練歷練了。”

南山公文都是經由劉充之再到蘇成海案頭的,他哪裡會不知道蘇成海的意思,頓時連連搖頭:“不不不,大人,小的不是候補呀!”

蘇成海一擺手,說:“先賒著,等有了錢再捐一個就是了。”

就這樣,劉充之當上了七品縣令。蘇成海怕日後還得麻煩這事,叫捕頭馬天保去保護他。馬天保滿腹牢騷,他在府衙吃香的喝辣的,哪裡想去那鳥不拉屎的地方。可蘇大人發話了,他不去也得去。

一路停停走走,到了第三天傍晚,兩人進了南山縣邊界,再往前走五六十里地就該到南山縣城了。只是此地山高林密,行不得夜路,兩人便撿來枯枝,生火露宿。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劉充之突然聽到有動靜,兩人擔心是山匪,緊張起來,卻聽到有人在叫:“前面莫非是知縣劉大人?”

劉充之拱手道:“本官正是。你是?”就見從黑暗中走出一個老頭兒,衝他行了一禮,道:“老朽南山縣師爺何文舉,特來迎接劉大人。”

南山的公文一般都是這個何文舉寫的,所以劉充之知道此人,頓時放下了心。劉充之問起前三任知縣失蹤的事,何師爺回說三位大人失蹤的情況很相似,頭天夜裡還好好的,第二天一早就不見人影了,怎麼找也找不到。劉充之皺眉道:“那師爺在公文上為何寫著是山匪所為?”何師爺苦笑道:“若非如此,如何解釋三個大活人憑空消失了呢?”

一陣山風吹來,劉充之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天亮後,三人開始上路。被山洪毀掉的官道上巨石高聳,別說人,只怕動物也難行。何師爺帶著他們走山道,這山道是沿著山崖開出來的,僅容一人通過,行走之間,碎石不斷滾落,令人膽戰心驚。

正走著,在前面帶路的何師爺突然停住了。在他身後的劉充之看到前面路上有一個漢子擋住他們的去路。“山匪!”劉充之驚叫起來。跟在他身後的馬天保立即拔刀,但路太窄了過不去,他急得幹跳腳。

正亂作一團時,只聽那山匪“咦”了一聲:“是何師爺呀。”

何師爺說:“阿忠,是你呀。”那名叫阿忠的山匪說:“何師爺,好歹賞兩個唄?”何師爺就從身上摸了幾個銅板給他,阿忠得了錢後很利落地走了。

劉充之看得瞠目結舌,何師爺解釋道:“他叫阿忠,父死母病,做山匪有段時間了。”

二、南山現狀

南山衙門破爛不堪,裡面連一個衙役也沒有。劉充之與馬天保睡了一覺,到下午才餓醒過來,便一同出去找吃的。南山縣城一片蕭條,兩人走了半天,竟沒找到一間館子。又走了片刻,突然看到了在山道上見到的山匪阿忠,馬天保立即衝上前放倒了他,逼問道:“你們的頭是誰?”阿忠還沒開口,就聽到有人大叫一聲:“強盜來了,快來人呀!”

片刻之間,呼啦啦圍上來好幾十個手持棍棒的人。馬天保見勢不妙,喝道:“縣太爺劉大人在此,誰敢放肆!”劉充之也吼道:“阿忠是山匪,本官要抓他歸案!”

一箇中年漢子哈哈一笑,道:“要說山匪,我們都是,你將我們一起抓去吧!”大家都呵呵笑起來,附和道:“是呀,我們也是山匪,將我們一起抓去吧!”

劉充之新官上任,豈能倒了官威,當即說:“好,既然是你們主動要求的,本官就成全你們!”

眾人倒也乾脆,一個不落地跟他去了衙門,滿當當地把衙門擠得水洩不通。何師爺慌得連忙跑過來對劉充之道:“大人,這使不得呀,這麼多人如何審?”

劉充之雖然也有些心慌,可還是硬著頭皮說:“你且閃開,我自有辦法!”隨後,他一拍驚堂木,問阿忠:“你承不承認自己是山匪?”

阿忠點頭說:“承認。”劉充之又問:“你們的頭領是誰?”阿忠一愣,說:“頭領?什麼頭領?”

堂下已經笑成了一片,那中年漢子起鬨道:“南山山匪都是單幹的,沒有頭。”站在劉充之身後的何師爺湊上來,附耳道:“大人,確是如此。南山十戶九匪,不過劫道時不僅不會傷人性命,反而專挑好話說,被搶的也不會報官,趕明沒吃的了也去劫。就這樣今天你搶我,明天我搶你,都習慣了。”

劉充之愣住了,何師爺趕緊對堂下眾人道:“沒事了,大家都回吧。”看得出來,眾人對何師爺很是尊重,一聽這話,都散開了。

眾人散了後,劉充之向何師爺問起詳情。何師爺說:“官道一斷,毀掉了南山縣的命脈,平日裡本分的老百姓如今食不果腹,只能做起了山匪。那個起鬨的漢子叫趙保,他兒子靠著幫商家背貨進出為生,半年前被人殺害在進山的山道上。”

劉充之皺眉問道:“不對呀,你不是說山匪不傷人性命的嗎?”何師爺說:“山匪是不傷人性命,不過南山境內還有一夥強盜,卻是心狠手辣,屢出命案。也因此,大人去抓拿阿忠時,百姓以為強盜來了。”

劉充之猛吃一驚,原來這南山境內不僅有不傷人的山匪,還有那傷人的強盜。看來,前三任知縣必是落入這夥人之手。此盜不除,自己也難安全。

轉眼間,過了半個月,劉充之熟悉了環境之後,將何師爺找來,請教緝盜的事。何師爺說這夥強盜素來神出鬼沒,沒有人知道他們的行蹤。“不過,趙保的兒子當時被強盜所傷,救回來後人還沒死,大人可找趙保問問,或許有所發現。”

劉充之點頭稱是,看看天色已晚,有些膽怯,便去請馬天保跟他一起去。不想馬天保卻擺手說不去,劉充之好言相勸了半個時辰,他才勉強答應了。

三、強盜蹤跡

此時天已黑了,整個南山城卻如死城一般見不到半點燈火。馬天保提著燈籠走著,突然,一聲慘叫從那邊傳來。馬天保反應快,拔刀直奔聲音的源頭,劉充之與何師爺緊跟其後。等到兩人追上時,馬天保已經和對方交上手了。二人不敢靠近,遠遠地看到數條黑影在周旋著。突然,馬天保發出“啊”一聲驚叫,像是受了傷。劉充之暗道不好,正要後撤,兵器相交的聲音又傳了出來。不多時,馬天保氣喘吁吁地回來了,說強盜跑了。劉充之正要問什麼,何師爺突然大叫起來:“不好,錢掌櫃家出事了!”

這時,附近的百姓也趕過來了,火把將旁邊一個院子照得通亮,只見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五六具屍體。劉充之何曾見過這等慘狀,早被嚇得呆若木雞了。倒是何師爺清醒,檢查了一番後對劉充之道:“大人,錢掌櫃家一家六口人全部遇難,家中值錢物件盡數被搶。看來是那夥強盜所為。”

一番忙碌後,天亮了。劉充之去找馬天保商量緝盜之事,卻發現他與其隨身攜帶的物件都不見了。

劉充之吃驚不小,沒有命令,馬天保怎會私自離開?正在這時,何師爺帶著趙保過來了,他讓趙保將兒子遇害的經過對劉充之說了一遍。趙保說兒子被發現時,還有一口氣,說那強盜身材高大,左鼻翼有一顆大痦子。

劉充之突然失聲叫道:“什麼?身材高大,鼻翼之處有顆大痦子?”

趙保點頭道:“嗯,大痦子。對了,當時的知縣朱大人聽了這話也是大人這般表情。他還說一定會徹查此案的,但幾日後他就失蹤了。”

趙保說完了,何師爺讓他出去了,隨後問劉充之:“鼻翼處長著大痦子的人可是少見,大人可是想到了什麼?”劉充之皺眉道:“確實,此人與我認識的一人特徵相似。但是,他怎麼可能去當強盜呀?”

正這時,城中前門當鋪的李掌櫃來了。李掌櫃拿出一對玉手鐲來,道:“大人,今早有位客人到小店拿了這對手鐲來當。小的曾見過錢掌櫃夫人戴過此物,所以趕來報告。”

劉充之忙問:“那人現在何處?”李掌櫃說:“我特意派人跟蹤了那人,發現他落腳在城郊荒廢的王家莊中。那裡似乎還有他的同夥。”

劉充之又喜又慌,喜的是終於得知強盜的落腳點,慌的是馬天保已跑,自己拿什麼去抓人?何師爺卻笑道:“大人,走了一個馬天保,你手下尚有數萬山匪呀!”他將劉充之引出門口,只見外面站滿了黑鴉鴉的人群,個個手持刀棍。趙保也喝道:“大人,下令吧!”

劉充之也不由得熱血上湧,手一揮,眾人便浩浩蕩蕩地殺了過去。

三、一身冷汗

王家莊裡有人聽到動靜,探出頭來,劉充之看得清楚,那正是第一位失蹤的知縣,左鼻翼處生了顆大痦子。此時百姓群情激奮,不等劉充之下令,便衝了過去。

劉充之看了看身邊的何師爺,不解地問:“師爺,你應該早就知道強盜是什麼人了吧?為何不早點抓了他們為百姓報仇?”

何師爺神色一凜,道:“這是件可大可小的事。處理不好,禍事未除,又添新亂;處理好了,南山便可從此換個景象。因此我要等一位一心除害的知縣老爺。”

劉充之又問:“師爺是如何知道我就是這個人選的?”何師爺狡猾地笑道:“因為你從來沒抱怨過吃住的簡陋,也沒想過如何巧立明目增加賦稅,顯然不是買來的官;但你又沒做過一件好事。為官者,沒有斂財回本之心,沒有為民做主之意,便只有擔心性命一事了。”

劉充之臉一紅,尷尬地看向遠方。王家莊中已是一片廝殺聲,不多時,他愕然地看到馬天保從莊中衝出來,但很快,就有數十個百姓圍住了他。劉充之正要上前阻止,何師爺拉住他,搖頭道:“相信我,他們死了比活著好。”

幾天後,劉充之回到東州府,向蘇成海稟告此事:“第一位大人到任後,因南山縣沒有油水可撈,更兼其買官之銀都是借來的,便乾脆做起了強盜。其後的二位知縣,也都是因為買官欠下了大筆債務,投奔了他。還有,捕頭馬天保在那天夜裡與他們交過手,認出了他們,於是也去做了強盜。”

蘇成海倒抽了一口冷氣,道:“南山果真是如此之窮嗎?竟然逼得三位知縣一位捕頭不做官,要去做強盜?”

劉充之點點頭,又問:“大人,此四人目前尚在南山牢中,如何處理?”蘇成海思忖一番,拿起茶杯,卻似不經意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劉充之暗道何師爺算得準,何師爺若早點帶人將三位知縣抓了或是殺了,一旦事情傳開,肯定有很多知情者會被蘇大人除掉,因為歸根結底,是蘇大人私吞了修官道的銀子才造成南山如此局面的。劉充之拱手道:“大人,我明白該怎麼做了。”

蘇成海露出滿意的微笑,道:“盜匪已除,那山匪呢?”劉充之回道:“那些山匪都是城中百姓,所謂的劫道其實是乞討,山匪一說不過是他們自嘲而已。”

蘇成海笑了笑,趕緊說道:“山匪之事不再追究,我另撥些銀子給你,將南山的官道修一修,此事就算了結了吧。”

劉充之暗自稱奇,這事又叫何師爺猜中了。臨行之前,何師爺道:“蘇大人必定明白,南山若被逼暴亂,他這個知府就做到頭了。蘇大人捨不得銀子,但更捨不得這個位子。權衡之下,必會勉強拿出銀子來。”

出了府衙,劉充之突然想到,若是自己也像前三任一樣是買來的官,是否也會被逼成強盜?想到這,他突然冒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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