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腳(情感故事)

大腳(情感故事)

大腳奶奶因為腳大,她的做鞋的鞋樣子都用男人的,男女老幼都知道她叫大腳。自己的幾個月大的孩子讓她扔到井裡溺死,丈夫也在同一天死掉。沒有事情的時候在門前樹下的石凳上,聽她講那過去的故事,講到傷心之處大腳奶奶會抹著昏花的眼睛流下一行行的濁淚。她沙啞著說:“58年吃食堂沒有死那麼多的人,鬧蝗災也沒有死那麼多的人,我們這好幾百口人的村子,最後只有十幾口子活著,那個慘啊!”

從祖輩落根這個偏僻的村子一直還算太平,古老的運河從村後穿過是一片水田旱地都能耕種的好地方。村民們打魚、種地、跑船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自足生活。

那是解放戰爭時期,大腳的家鄉就在淮海戰役的戰略重地,現在魯南蘇北交界的地方。大戰前村子有名的“明白人”堡頭叔,求爺爺告奶奶的讓村子的人逃走,可是沒有人聽信他。堡頭叔拋下房子與幾畝良田地,領著老婆孩子用獨輪車推著老孃含淚走出村子。走出有一里多的路程又轉身跑到村北的石橋上他跪下嚎者:“兄弟爺們!大娘大嬸!你們就聽大哥我一回吧,天要塌了!快走吧!”那聲音蒼涼悲慼象寒夜孤獨的狼!村子裡只有光棍二愣子傻嘻嘻的跟出了好遠。

不幾天空中有了飛機,飛機上面的青天白日的圖案看的很清楚。小孩子從來就沒有見過這個稀奇的玩意,跑出來驚喜的呼喊著,還有花花綠綠的傳單從空中飄落如天女散的花,女人們用它糊牆、剪花樣繡鞋。

一個部隊過來了,開始動員群眾收買糧食、修建工事、徵集青壯年當兵支前。與村民徵借馬、騾子、小獨輪車。由於買賣公平村民很喜歡這支隊伍,窮一點的村民為了口飯吃就吃糧當兵去了,紅紅火火的熱鬧了一陣子。

一天晴空萬里,村民聽見轟隆隆的雷聲感覺很奇怪。不一會感覺地震動了,天上又飛來了飛機。好奇的人們出來觀看。突然飛機噴出了“火蛇”、像下餃子一樣扔下了炸彈!把一群正在歡叫的孩子炸的飛上了天,然後又四分五裂的落在地上。大人還沒有反映過來,飛機的機槍就打了過來,有幾個人像麥子捆一樣倒在地上。人們就驚恐的愣在那裡,不知道是誰反應快顫著嗓子喊:“大家夥兒,趕緊跑!”。人們跑進家裡把門插上,從門縫往外看,這時候不知道誰家的房子被炸起了火,沒有炸死的滿身火苗的嗷嗷的亂跑。也不知道誰家的狗嚇的哀叫著鑽進雞窩,掙斷韁繩的牲口受了驚到處亂竄!這個時候人們才知道屋裡並不安全,開始老婆哭孩子叫的往村外跑,有的跑出門又返回帶一點值錢的家當。這個時候附近的兵開始了反擊,槍炮聲蓋過人們驚恐的尖叫,村民毫無目地的向野外擴散。

大腳那時侯剛結婚一年多,有了幾個月大的孩子虎虎。因為她的腳大沒有人娶,她就嫁給窮的只剩一個人的剩子。這個時候大腳有了優勢,揹著包袱抱著孩子比那些小腳的婆娘跑的快多了。剩子肩上扛著一布袋糧食懷裡還報著一隻幾十斤掙扎尖叫的豬。炮彈不斷的落在逃跑人的中間,不斷的有人倒在地上。開始潰退的士兵也混在村民中間了,有的脫下軍裝換上老百姓死屍的衣服。路上到處是殘缺的屍體和丟棄的軍用裝備。突然跑在前面的人開始往回湧,原來前面有坦克、卡車開了過來。大家衝撞在一起,猶如洪水猛然打了個旋,摔在地上的小孩哭喊著爬著,擠倒地上的人被逃命的人踩的斷了氣。老年人被自己的兒子揹著拖著實在是跑不動了就藏在角落裡呼喊著:“你們逃吧!別管我了,快進棺材的人死也值了!”

剩子暈頭轉向跑到亂軍之中,一群兵過來把糧食搶了,豬也用刺刀給捅死了扔在馱裝備的馬背上。他想:命都快保不住了別在乎什麼身外之物了。就趕緊去找跑散的大腳。

大腳由於驚恐過度,機械的隨著人流奔跑著。這時鄰居喜善跑過來說:“大腳你傻了!揹著包袱帶著孩子跑的動嗎?趕緊把包袱扔到井裡,回來再撈!我得趕緊找孩子去!”大腳嘴上機械地哎哎應聲著,跑到井邊把手裡的東西往井裡一扔,就抱著一個東西邊跑邊喊著:“孩子他爹你在哪!”

剩子找到大腳時候問:“你抱著包袱跑,咱的孩子呢?”,大腳這時候才看清懷裡不是孩子,就尖叫一聲沒命的往那口井跑。剩子落在後面喊:“孩子他娘,等等我!你跑的方向不對!”。

大腳到了井口就要往裡跳,剩子一把拽住:“你嚇迷了?”大腳說:“我把孩子當包袱扔到井裡了”等剩子撈上虎虎,孩子已經夭折了!剩子傷心的站在那裡,身邊的炮火也感覺不到了。突然“哇”的一聲怪叫一個炮彈落在剩子身邊,大腳驚恐的看到他的頭蓋骨被掀掉一塊,也愣在那裡。剩子的頭骨掉了一塊可是腦幹還好好的,由於驚恐感覺不到罷了。剩子“反映”過來扔了死掉的孩子拉起張著嘴的大腳就跑。大腳:“你!你!你!”又悲、又驚、又恐的說不出話來。

村民遠離了戰場聚集在一個乾枯的河溝,開始尋找自己失散的親人。大腳就象木頭一樣一直僵立著,“剩子!你的頭怎麼了?”一個村民問。剩子一摸感覺腦袋上有一個洞,下意識的用手一摳,他就像木頭一樣撲通栽到在地。他把腦幹摳破了,腦漿流出破損的頭骨。

槍聲停了,村民一路呼兒喚女陸續的回了家。這次村民死傷一半,幾乎家家都帶孝戶戶有哭聲。他們還沒有從悲痛中出來,一場更大的災難正悄悄的到來。

又一支部隊開拔過來,這是一個裝備很好的部隊,到了村子開是抓壯丁、搶糧食、拉牲口。把他們辛辛苦苦保留的糧食搶的一粒不剩,包括明年的糧食種子。村民跪下來求端著刺刀的兵匪:“給我們留點明年的糧食種子吧。他們就用腳踹用槍托捯:“老子今年都不知道能有命活到頭,還打算明年!”這次大軍過後萬劫不復。村子裡只剩下婦女孩子和老人,傻傻的二愣子也要跟著那個部隊走,讓當兵的用刺刀嚇唬回來了。

戰場往南推進了,不過炮聲不時的傳了過來。也有那該死的飛機時不時的掠過村子的樹梢。只要飛機一來 孩子們嚇的就往秫秸垛裡鑽。村裡的炊煙漸漸的少了,樹皮也被扒光連老鼠也被吃光。開始還能聽到孩子餓的啼哭聲,往後村子就死寂的沒有一點生氣。村子開始餓死人了,開始是老人,接著是孩子,再後來就是中年人。開始餓死的還有人埋,後來就沒有人埋了。村子裡有一個孩子的母親死後,這個孝順的孩子是用瓢一點一點把土蓋在死去親人身上。野狗開始扒開淺埋的屍體吞吃死人的腸子,它們有時候還會攻擊有氣無力的村民。有的人走著走著就突然到下就再也起不來。人們麻木了,連哭泣的眼淚都沒有像晃盪的鬼。

大腳夜裡餓的實在受不了,就出來看看能找到什麼吃的。這個時候一股肉香飄蕩過來,她的眼睛有了狼一樣的光芒。氣味是從二愣子破屋裡傳來的,大門被栓的死死的,她飛快的爬過被炮彈炸塌的牆頭,看見鍋裡有肉就不顧燙抓起來一邊吃一邊往外跑。二愣子嘻嘻的喊:“別跑!還有呢!”大腳吃的時候感覺不對,這才看清楚是人的手臂,但她顧不的許多,龜吃鱉搗的把人肉吃完。這個時候有嗅到香味的村民過來了,眼裡都閃著“綠幽幽”的光。他們心照不宣的趕往戰場,把那些士兵的屍體支解用麻袋帶回。因為村子的死去的人都熟悉,不好意思吃。村子因此這才活下這幾十口的人。

開春的時候天氣暖和了,淺埋的死人散發著惡臭,開始有了瘟疫。還剩幾十口的村民又死了大半,人得了病就發燒抽搐,最後死掉。這樣死的人是沒有人敢去埋的就用木柴禾燃燒掉。

被抓走當兵、當苦力的人陸續回來的時候帶回了糧食,村民才漸漸的好了起來。慢慢的生息繁衍到今天的規模。大腳奶奶一直是一個人過的日子,有時候過去照顧一下已經老了的二愣子。她每次講這個故事的時候,一直是淚水漣漣的在那裡喃喃自語。

相關推薦

推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