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宜：那一抹紫藤蘿

稀零的藤蔓帶著深沉，交織在斑駁的老牆上，破碎的黃昏灑落，透出一抹淡淡的幽香......

——題記

“你怎麼等到我要走了，才來看我呢？”夢裡，爺爺那充滿責備的淚眼，撥斷了我內心深處最脆弱的心絃。爺爺，您還是在怪我的，對嗎？

兒時的記憶中，爺爺總愛在鄉下自家的田地裡種些小菜，偶爾栽些花。田邊的矮牆上，有一株紫藤蘿，便是年幼時與爺爺一同栽下的，在爺爺的悉心照料下，紫藤蘿總是朝氣蓬勃，一直蜿蜒生長到窗臺邊，在那道白牆上，留下盛夏的墨綠。天真的我總是期待著，期待著紫藤蘿往上長，直入雲天，帶我的爺爺去往天空之城。

後來，我被媽媽接到城裡的家中，便離開了爺爺奶奶，離開了紫藤蘿。偶爾探望卻也不會留太久。不知不覺中，我便上了初三，繁忙的學習生活使我回去的次數變得屈指可數，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媽媽也變得憔悴起來，週末回家，飯桌上的嘮叨也少了，我以為是她工作累了，也沒有掛在心上。這天，媽媽說帶爺爺去醫院體檢讓我自己在家吃飯，我便獨自在家。我在網上查找資料準備打印，就在打開打印機的那一刻，我卻淚如泉湧--是爺爺的病危通知書，我衝出房門，撥通了媽媽的電話，電話那頭，是我熟悉卻滿是疲憊的聲音：“孩子，飯吃了嗎？”我努力抑制著內心的悲傷，裝作平靜地說：“媽媽，爺爺怎麼樣？”“沒事兒，血壓有點高，其他一切正常，你快去做作業吧，媽媽今晚不回去，自己吃吧……”媽媽後來的話，我只是應著，卻未記住半句，掛下電話，我坐在椅子上呆若木雞，直至衣領被浸溼透出的涼意讓我清醒過來。

“媽媽去看看爺爺，你收拾後自己去學校。”多少次這樣的話語後，一顆顆豆大的淚水便隨著清脆的關門聲摔下，與爺爺的種種回憶歷歷在目，我多麼想去看望你，爺爺，您是否會責備我沒有守在您的床邊？爺爺，您也在那思念著我嗎？

寂靜的夜空中，幾顆星星無力地放出微弱的星光，淒寒的風無情地襲捲地面上的殘枝落葉，窗邊的小床上，傳來簌簌的哭聲，淚水浸溼了半邊枕巾，訴說著無處傳達的思念與愧疚。那株紫藤蘿，是否會將我的話語，帶給窗邊的您？

終於，媽媽帶著我回到鄉下，去看望，我牽掛許久的您。我輕輕地踏進那昏暗的小房間，窗臺邊的紫藤蘿早已沒了生氣，枯黃的藤蔓耷拉在欄杆上，許是許久未抽過新芽了。我來到您的床邊，緊緊地握住了您的手，病魔的折磨，讓您變得骨瘦嶙峋，我伸出手，撫摸著您的頭，那滿頭的白髮何時爬滿了您的頭頂；那一道道歲月的枷鎖何時佈滿您的臉龐，變成滿臉的皺紋；又是何時，那個無所不能的老頑童倒下了？“孫女來看你了，你知道嗎？”奶奶走進來，提高了嗓音說著，爺爺緩緩地睜開眼，四下望望，無力地搖搖頭，又閉上了疲憊的雙眼。我努力不讓眼淚掉下，奶奶在一旁說“已經不記事啦！”隱約間，奶奶轉身擦拭雙眼，便悄聲離去。我趴在爺爺身上，那個兒時令我安然入睡的大肚子也消失了，只有一個個硬的硌肉的輸液管，我有多麼希望就這樣一直緊緊地抱下去？我又有多麼希望記住您懷抱的溫度？

我沒有向您告別，是擔心吵醒熟睡的您，殊不知，卻成了永遠的遺憾。

“你怎麼等到我要走了，才來看我呢？”夢醒，又是淚溼衣裳……夢裡的您責備我，為何不去探望您，就連您走了，也未曾送您最後一程，滿心的思念與愧疚，又該寄往何方……夢中，窗邊的紫藤蘿努力吸吮著陽光，直攀雲天，載著您通往沒有病痛的天堂。

斑駁的老牆上，又多了一抹嫩嫩的新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