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到渠成還是三面下注：『蜀得其龍，吳得其虎，魏得其狗』的真相

諸葛玄諸葛瑾諸葛均劉表諸葛亮袁術荊州三國劉備袁紹步騭劉璋韓遂世說新語張繡北宋張魯蔡瑁龐統麋芳孫策東漢太平御覽孫權劉義慶夏侯玄漢朝渠成李昉馬騰談古論金 2019-06-07

談古論金之前發佈的《麋芳投東吳原因考：為何劉備落魄之際不離不棄興盛之時卻不顧而去》裡面提到了：

作為士族的諸葛家族，存在著『蜀得其龍，吳得其虎』的有意無意間的宏觀安排。

文後有網友留言也提到諸葛家族三面下注，更有網友與筆者私信互動聊到諸葛家族。

這本來只是寫麋家時候偶然涉及的內容，因為大家的關注與提醒，談古論金覺得有必要與大家再聊一聊這個問題。

關於諸葛家族在三國政壇的情形，有一個很形象的說法：蜀得其龍，吳得其虎，魏得其狗。

來來來，看看哪個是哪個。

南朝宋劉義慶的《世說新語》在《品藻》中有這樣的描述：

諸葛瑾弟亮及從弟誕，並有盛名，各在一國。於時以為蜀得其龍，吳得其虎，魏得其狗。誕在魏,與夏侯玄齊名。瑾在吳，吳朝服其弘雅。

北宋李昉、李穆、徐鉉等學者奉敕編纂的類書《太平御覽·人事部·品藻中》中轉述了這段話，字句幾乎完全相同。

這裡是說三國時期，諸葛家族三個傑出人物即諸葛瑾、諸葛亮、諸葛誕分別出仕東吳、蜀漢與曹魏三國，史書上評價為蜀國得到一條龍，吳國得到一隻虎，魏國只得到一條狗，後世學者特別指出，這裡的『狗』是『功狗』之意，並無貶義，只是以龍虎狗作比，形容他們在能力上的差別，諸葛誕相對能力較低但忠於魏國，也是受世人稱頌的——其實，也不能咬定說諸葛誕能力較低，這裡的龍虎狗之比，也有人物活動的活躍程度乃至於時間先後的因素，這且不論。

於時以為蜀得其龍，吳得其虎，魏得其狗。

現在的問題是，『蜀得其龍，吳得其虎，魏得其狗』是不是三面下注？

從表面上看，諸葛家族的三個子弟分別在魏蜀吳三國發展到重臣的地位，縱然諸葛家族在其中的某國存續的某支或某兩支因故傾覆或者落魄，另有支系在一國保持權位，總體上來說整個諸葛家族因為分散了風險能夠持續輝煌，不至於一損俱損，全軍覆沒，還有朋友言之鑿鑿：如果世家全部押注在一方勢力，那萬一那一方勢力覆滅那世家就是滅頂之災。這麼看來，似乎諸葛家族確實是三面下注，立於不敗之地，怎麼玩怎麼順。

然而如果仔細分析，這個『三面下注』的說法似乎並不能成立，不僅不能成立，而且甚至略顯荒謬。

假如三面下注的說法能夠成立，至少需要滿足以下兩個條件：

第一、早在諸葛瑾諸葛亮未嘗成年的時候就看出他們潛在的才能，然後預見未來天下三分的主公是哪幾個集團中人而開始佈局設法安插進去。

第二、諸葛家族的子弟一方面能夠遵從把自己當成棋子式的安排，一方面又能展露崢嶸頭角贏得招聘者的青睞從而脫穎而出。

諸葛瑾避亂江東的時候是27歲。

諸葛亮出山的時候也是27歲。

這兩個條件如果能夠成立，一個具體的表徵就是諸葛家族有一個老謀深算到未卜先知，威望素著到言出法隨的智慧老族長，早早為家族未雨綢繆、曲突徙薪。

這顯然過於玄幻與神異了，很難讓人信服。

退一步講，如果不是有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載的老族長大家主，那麼從技術上諸葛家族就應該在袁紹、張繡、張魯、劉璋、馬騰、韓遂等漢末各路諸侯這裡都安排下子弟，這才叫下注。

之所以在上述漢末各路諸侯中沒有提到劉表與袁術，是因為諸葛玄的緣故，我們從諸葛玄（諸葛瑾諸葛亮諸葛均的叔父）與諸葛瑾、諸葛亮、諸葛均以及諸葛誕的發展軌跡來看，這個問題就相當清楚了。

東漢末年軍閥割據示意地圖。

諸葛玄先是劉表的屬吏，之後輾轉來到袁術這裡，受袁術推薦為豫章太守，於是帶著自己照顧的侄子諸葛亮與諸葛亮的弟弟諸葛均前往任職，此時漢朝中央政府任命朱皓取代他，諸葛玄因為與劉表有舊，便又趕赴荊州投靠劉表。

諸葛玄帶著諸葛亮兄弟前去投奔劉表的時候是興平二年（195），此時諸葛亮只有15歲，諸葛均自然更年幼，而諸葛瑾已經21歲，這或許是諸葛瑾沒有與他們同行自謀發展的原因。

事實上，諸葛瑾也是在5年後的建安五年（200）才避亂江東，這一年孫策遇刺身亡，孫權接替兄長掌權，諸葛瑾與步騭、嚴畯，次年三人一起遊歷吳中各地，逐漸聲名顯赫，可見一開始也並沒有與孫氏政權發生交集。

諸葛玄的經歷說明他本人也並沒有完全鎖定自己的發展路徑，從劉表部下到袁術這裡，再從袁術這裡回到劉表統治區域，撇開東漢屬吏效忠主公的忠誠，至少在技術上是根據時勢的變化而做出主動或被動的選擇。

在存在被動選擇的情況下，認定存在一個三方或者幾方下注的事先佈局，顯然是不能成立的，而在自己都是注且押不太準的情況下，更不可能成為一個投注者。

更何況195年劉備還剛剛接手了徐州，200年劉備又跑到了袁紹這裡，與荊州沒有什麼連接點，諸葛玄建安二年（197）在荊州去世，諸葛亮與當時荊州的豪族聯姻以及培養名聲人，主要是在諸葛玄去世之後，如果說有什麼佈局，也是在布劉表及其正統繼承人接班後諸葛家族在荊州的局。

荊州牧劉表是諸葛亮妻子的姨夫，蔡瑁是諸葛亮妻子的舅舅。

臥龍鳳雛的親戚關係：諸葛亮的二姐是龐統的堂嫂。

至於諸葛誕，他是諸葛瑾、諸葛亮的族弟，關係相對較遠，諸葛誕的父親也默默無聞，他基本上是靠個人的奮鬥在曹魏逐漸升遷的，也沒有證據顯示他與諸葛亮、諸葛瑾有什麼哪怕只是公事上的聯絡。

諸葛誕生年不詳，但是考慮到其大女婿司馬伷生於227年，外孫司馬覲生於256年，姑且假設諸葛誕比女婿大20歲，很大的可能在諸葛亮出山的207年才剛剛出生，再考慮出生於204年的魏明帝曹叡厭惡諸葛誕和他兩個好朋友：生於208年的司馬師與生於209年的夏侯玄沽名釣譽，追求浮華，也能基本鎖定諸葛誕的年歲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