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冬娜喜歡跟國外的女足球員交換球衣。
這名前中國女足隊長的私人珍藏包含了美國女足球星拉皮諾埃、索羅、勒魯；巴西的拉斐爾；丹麥的納迪姆等眾多世界級球星的球衣，都是她這幾年跟隨國家隊南征北戰時，“空手套白狼”要來的。
“我自己每年的賽服，也都收藏著。等以後整理一下，鑲上框擺出來，一面牆都是經歷，多好。”李冬娜 “顯擺”完，感嘆了一句，“可惜現在沒機會要了。”
今年31歲的李冬娜以主力身份參加了2015年世界盃和2016年奧預賽、奧運會的全部比賽，為中國女足重返世界盃和奧運會八強立下了汗馬功勞；但在中國女足這一個週期頻繁換帥的動盪後，她漸漸從國家隊淡出。
在俱樂部層面，李冬娜曾是這一批中國女足留洋韓國的代表；回國後，她加盟大連權健，趕上了國內女足市場環境最好、球員薪資待遇最好的時光。權健集團出事後，大連女足沒有了贊助商。因為欠薪近三個月，外教團隊紛紛離開，年齡最長的李冬娜客串起了教練，一邊帶著球隊訓練比賽，一邊等待著接下來球隊命運的走向。
如果沒有這些外部環境的變故，李冬娜原本的計劃，是想踢到2020年，東京奧運會結束之後，再考慮退役；而現在，她不得不提前開始規劃起自己的未來。
（2015女足世界盃，中國女足vs美國。李冬娜、王飛、吳海燕）
【經歷2015：“把所有東西都發揮出了”】
直播吧：2015年世界盃，對你而言是一個什麼樣的回憶？
李冬娜：當時也沒什麼人看好我們，球隊對自身的定位也沒有太高。那兩年的女足，是從低點往上爬。所以最後能進入八強，還是挺開心的。而且自己能參加一個完整的世界盃，每一場都踢了，對我來說，鍛鍊價值還挺大的。
直播吧：第一場就打東道主，什麼感覺？
李冬娜：東道主可能就想跟相對弱一點的球隊來踢。但我們心裡也有準備——都已經到了世界盃這麼一個舞臺上了，我們對東道主，關注會更高一些。踢的時候，有被關注的感覺，也挺好的。肯定會有一些壓力，但不是很緊張。
最後被判了一個點球，感覺是判了我們死刑的感覺。但人家是東道主，發生這種事，也在我們考慮的範圍內。還好是第一場比賽，所以還有機會。
直播吧：後面幾場，中國女足都發揮不錯。是怎麼調整過來的？
李冬娜：打荷蘭和新西蘭，兩個球隊感覺風格挺像的，誰贏了都正常，最後能頂住了也挺不容易的。尤其打荷蘭這場，1-0贏了，這三分拿得太重要了。
跟新西蘭，最後一場小組賽決定誰出線，真的是太拼了。王麗思那個點球很關鍵，她造的點球，自己踢的。她當時年齡也不大，光是能站在那裡，那種勇氣和心理承受力，也是一般人達不到的。
1/8打喀麥隆，我最後助攻了一個，算是一下子能想起來的記憶最深的事了。那一屆世界盃應該是我自己狀態最好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已經把自己所有東西都發揮出來了。
直播吧：1/4決賽，被美國淘汰的那一下，是什麼心情還記得嗎？
李冬娜：就覺得可能到這了。我們場上不佔優勢，進攻沒有什麼辦法，但防守做得挺好的，防得她們挺著急，她們一直攻都攻不下來。最後一個防空，咱們沒防住。我們本身進攻威脅就不大，這個球進了以後，當時就想，很難了。如果防住了，踢點球的話，沒準我們是有機會的。
（2015女足世界盃熱身賽，中國女足Vs西雅圖統治）
直播吧：當時球隊定下的目標是？
李冬娜：當時嘴裡不喊著要拿冠軍嘛。給外界的反應是拿冠軍、奔著冠軍去的，其實我們知道走到那一步很難。我們就想踏踏實實，能前進一步是一步。進了八強，已經很不錯了。
直播吧：那一屆你們平均年齡只有23.5歲，沒有一個人有世界盃的參賽經驗，同年的阿爾加夫杯還墊底。哪來的自信喊要奪冠？
李冬娜：可能不是自信，說自信，美國、德國更有自信這麼說。我們這麼喊，就是對自己有一個目標和慾望。必須有一個走到最高點的慾望，你才能不斷前進。其實你到不到那個點，不是最重要的。但就是要向上爬的勁。
直播吧：你們最終能有一個不錯的表現和成績，主要原因是？有什麼經驗，是你覺得未來可以借鑑的？
李冬娜：真的是練到了，臨場發揮也好。那時練得很辛苦，訓練超級累。有的時候一天三練，上午練、下午大量課，有的時候晚上還要再去健身房練，一天得五個多小時，老累了。女孩抗練，讓練就練。那時也小几歲，一咬牙就過來了。現在讓一天三練，我就吃不消了。
但要說經驗，就是上場踢的時候，別有太多壓力，別緊張就好。可能更多是之前訓練累積下來的，有一個保證。你有一個好的體能，包括熱身賽的積累，這些就可以了。
直播吧：15年世界盃之後，好像中國女足就火了。作為親歷者，你能感受到這種熱度嗎？
李冬娜：就是一陣一陣的。有大賽的時候，關注度就高一點；沒大賽的時候，幾乎就無人問津了。成績好一點，有點關注；沒有比賽的時候，就沒有關注了。最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在大阪的奧運會預選賽。那次真的是讓所有人，包括我們球員自己都挺意外的，我們能衝進里約。我們一直抱著每場去拼的態度，但真的沒想過能擠進那兩個名額。
直播吧：奧預賽你們能創造奇蹟的主要原因是？
李冬娜：當時人的精神層面、潛力給激發出來了。那個時候球隊真的是團結，體現得太到位了。在場上，上不了場的球員，也都是特別為球隊，寧願做替補，也要為球隊做什麼。
直播吧：15年之後，國內女足聯賽待遇好起來了。這對你們有什麼影響？
李冬娜：國家隊的成績好，可能俱樂部重視程度也比較高。女足的待遇，是權健入主大連的時候開始提升的。大連女足球員的待遇提升了，其他球隊才慢慢開始加大力度。在那之前都不行，都還沒有韓國賺得多。
我們之前沒有享受過這樣的待遇。現在踢球，踢好了，能賺錢養家了，生活改善，誰不想踢球？踢一年，頂外面普通人好幾倍，就想多踢幾年。
直播吧：國內女足聯賽在水平上有提高嗎？
李冬娜：投入是特別大了，但水平沒有說有很明顯的提高。很多老隊員都退了，現在各個隊年輕球員比較多了，正好屬於換代的時期。
（李冬娜 2017年1月21日，廣東佛山，2017女足四國賽，中國女足Vs緬甸女足）
【展望2019：“進四強要底蘊不是運氣”】
直播吧：現在還會關注中國女足嗎？怎麼評價現在這支中國女足？
李冬娜：會關注她們的動態，比賽也看一些。框架還是那個框架，換了球員，很多球員我都不認識了。可能王霜名氣上來了，算是核心人物了。在其他位置上，國內也沒出現核心的，給球隊帶來改變的球員。
直播吧：相比四年前，你覺得現在這一支中國女足，有進步嗎？
李冬娜：哎，進步啊？我覺得別退步就等於進步了。真的，維持在這，別退步就行了。想進步，挺難的。
直播吧：這一個世界盃週期，中國女足換了四名主教練。這對球隊有影響嗎？
李冬娜：還是有一些影響。因為球員一直在更改教練帶給她們的理念和戰術上的打法。換一個教練，就是另一個樣子，球員一直在接受新的東西。過一段時間，還沒怎麼磨合，又換了，又要接受新的（理念）。老是在接受（新理念），但不能深入。
直播吧：你覺得中國女足能在這屆世界盃上走多遠？
李冬娜：當然希望她們能夠突破八強的這一關，能比我們上一次參加世界盃邁出去一步。大家喊出了奪冠的目標，真的希望她們能接近這一個目標，完成自己想做的事。
現在歐洲球隊，一兩年就一個變化，進步挺快的。中國女足場上那麼多年輕球員，希望能表現出年輕球員的優勢。也有不少球員有大賽的經歷，是一種經驗。經歷了四年，心理上已經比較成熟了。經歷過上一批世界盃的球員，比賽踢得很多，臨場的發揮和作用，能在球隊中取得關鍵的作用。
（李冬娜 布魯諾-比尼 吳海燕 2016女足奧運預選賽：中國女足備戰收官戰 全隊穿特製T恤慶祝提前出線）
直播吧：中國女足在15年世界盃和16年奧運會，兩次都是1/4決賽，0-1輸給最後的冠軍。你覺得我們現在距離四強究竟有多遠？
李冬娜：能進四強的球隊，都是世界一流的球隊。我們的定位，可能本身就是二流。八進四的時候，遇到的球隊幾乎百分之百都是一流的。所以是一個層次的差距。四強靠的是底蘊，而不是運氣。但足球是圓的，偶然性很多，也可能遇到一個對手，十次都沒贏，但是在一場最關鍵的，沒準就拼勝了，也不是不可能。希望她們能順利出線，創造奇蹟。
直播吧：你有想過嗎，自己至少還是能參加世界盃的？
李冬娜：沒怎麼去想。現在換了教練後，更鐘情於年輕球員，之前88、89年的球員，慢慢已經不在選擇範圍中了。從今年開始，我也沒有太多考慮迴歸國家隊的事。自己年齡也大了，訓練量這些，也不好接受吧。
直播吧：會有不甘心嗎？畢竟在這一個週期的前半段，你都在，也都是主力。
李冬娜：其實如果按照前一兩年的規劃，肯定還是希望踢到2020年，踢到奧運會。當時給自己設置的時間點，是在今年和明年這兩年。但可能中間有很多變化，尤其是更換了兩次教練，在自己意料之外。這些外因，在選擇上，也影響了自己當時定的目標。
（2016女足奧運預選賽：王霜補時點球扳平 中國女足1-1朝鮮女足）
直播吧：現在你的狀態是？什麼時候開始為未來打算？
李冬娜：我今年球員兼教練了。俱樂部兩個多月沒發工資，外教撤了，最近就我帶著球隊訓練，自己也跟著練一練。我對教練這塊，還是挺感興趣的。一邊踢球，一邊學習學習。
本來我定的是想踢到明年。在自己能踢的一兩年，讓自己有這方面的準備。從今年開始，就想先在球隊裡學習，等到時候退了，到時候轉型可能就順理成章。現在也到了該去想的時候了，但肯定不會完全離開足球的。
直播吧：如果環境沒有變化，還想踢嗎？
李冬娜：想踢啊。畢竟還沒有到真的因為年齡或者能力不行的時候。
直播吧：如果可以重新選擇，你還會選擇踢職業足球嗎？
李冬娜：會。這是我從小到現在最喜歡做的一件事。不管選擇幾次，我還是會選擇踢球。
採寫/陳清揚
（直播吧）
相關推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