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昭,天亮就離開

出品 | © 子彈財經

作者 | © 尹太白

張昭,天亮就離開

事情發生得很突然,2019年6月24日這天中午,樂視影業(後更名為“樂創文娛”)官方突然宣佈,樂創文娛原董事長、CEO張昭因個人原因辭任。

一直以來,張昭都被視為「樂視最後的守夜人」。

賈躍亭遠遁美國造車後,留下了一堆爛攤子和千穿百孔的樂視影業交給張昭處理,他無數次行走在垂死邊緣,終於迎來了屬於樂視影業的高光時刻,此時離開,讓人頗感意外。

其實仔細想來,張昭的離開或許從一開始就已經註定了,畢竟在地產出身的孫氏帝國版圖中,電影永遠不可能處於核心地位,張昭離開,也意味著他的理想再一次破滅。

張昭,天亮就離開

扛下來了

張昭最終還是決定離開樂視影業。

事情發生得很突然,但也並非毫無預兆。在6月份的上海國際電影節上,樂創文娛董事長兼CEO張昭並沒有如期出現在現場。

而此前,張昭和樂視影業一直是這場盛會中的焦點所在。

在樂視影業高級副總裁陳肅的記憶中,2017年度的上海國際電影節是樂視影業由盛轉衰的最後一個節點。

2016年11月,賈躍亭發了一封內部信,公開承認樂視生態發展節奏過快,由於燒錢追求規模擴張而導致資金鍊斷裂,加上後續融資情況並不樂觀,樂視被迫陷入到泥潭之中。

這封信很快將樂視和賈躍亭推到了輿論前。火勢順著生態蔓延,最終,樂視影業無可避免地被捲入到漩渦之中。

一個多月後,孫宏斌高調入場,他做了長達一個月的盡職調查,統計了除樂視汽車之外的樂視資金缺口,並決定「缺多少解決多少」,最後確定價格是110億,之後覺得可能不夠,又追加到了150億。

但事情並沒有孫宏斌想的那般簡單。3月底,各業務債務總額清點完畢:總欠款約為343億,扣除保證金後仍高達近263億,這一數字遠遠超過了150億。

資金短缺很快引發了連鎖反應,2017年6月初,樂視被曝出斷繳員工社保,樂視影業的多個項目也因為缺錢而延期,實際業務量甚至連前年的一半都不到。

樂視影業的員工至今仍記得很清楚,那段時間能很明顯地察覺到張昭處於重度焦慮之中,走在公司裡,他不會像以往那樣和人打招呼了,面色陰鬱、行色匆匆,人也衰老了許多。

整個樂視影業的氛圍低沉得令人窒息,張昭想要改變這一狀態,他決定重振士氣,也向市場重新證明樂視影業的品牌價值。

張昭準備在上海國際電影節期間召開一場發佈會,團隊緊鑼密鼓地準備了三週,PPT內容一頁一頁的過,一字不苟。

出發前,張昭和孫宏斌說了這件事。孫宏斌聽完,主動提出去上海給樂視影業站臺。

在發佈會現場,臺下坐著郭敬明、李仁港等多位合作過的導演,投資人也專門從各地飛到上海。孫宏斌坐在第一排,上臺後的第一句話就是:「只要影業方向對,錢不是問題。」

那一刻,從沒在公開場合下暴露過情緒的張昭突然被觸動了,聲音略微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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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昭將這場發佈會視為是幫助樂視影業擺脫危機的一次機會,孫宏斌的話,意味著雙重認可,既是對張昭的產業構想給出肯定,也是對公司最棘手的資金問題給出保證。

當晚,兩人在上海的濱江壹號院別墅宴請了投資人。那頓晚飯,讓張昭感受到一絲難得的輕鬆。

發佈會之後,輿論對於樂視影業的質疑開始緩和,張昭也終於鬆了口氣。

陳肅將這次發佈會形容為「一次心臟起搏」。可實際上,樂視帶來的危機並沒有解除,供應商開始紛紛拉著橫幅上門討債,很多和樂視影業合作多年的項目方也都迫於樂視而終止了和樂視影業的合作。

樂視影業處於水深火熱之中,陳肅同樣感覺到了焦灼。

2011年,陳肅創立的營銷公司為《失戀三十三天》策劃了互聯網營銷方案,這次合作讓張昭對陳肅的營銷能力讚不絕口,認為陳肅的營銷方案堪稱業界典範。

張昭有意邀請陳肅加入樂視影業,一個月後,陳肅思忖再三,最後還是決定關掉原來的公司,應邀加盟樂視影業。

結識多年,陳肅很明顯地察覺到張昭在經歷了一場場風波之後憔悴了不少,那時已臨近2017年11月,一方面,樂視影業的幾個電影項目都等著用錢,另一方面,賈躍亭從影業累計拿走了17個億。

巨大的資金缺口讓公司陷入了危局,張昭心裡也沒底,但好在精氣神還在,「這麼多事,換做別人可能早就扛不住了,但張昭全都扛了下來。」

張昭,天亮就離開

放手

樂視影業在2018年3月27日迎來了轉機。

張昭公開了一封內部信,宣佈原樂視影業正式更名為樂創文娛。在獲得了融創中國及其他股東10億增資後,公司的第一大股東變成了融創中國,成為融創體系的一份子,原屬於樂視控股的股權將以轉讓、拍賣等方式逐步處理,這也就意味標誌著原樂視影業徹底與樂視斷了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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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終於出現了一點光亮。

與樂視剝離之後,張昭用「很辛苦也很難受」來形容這個過程,但他又表示當經濟、當企業發生重大問題的時候,生存能力非常重要。

這樣的處境,是張昭沒有料到的。

2011年,在亮馬橋的崑崙飯店,張昭第一次見到賈躍亭,倆人聊了很久,相互欣賞。賈躍亭要做互聯網公司,生態想法在那時已具備雛形,張昭也想借助互聯網的力量,打造「中國迪士尼」,二人一拍即合。

賈躍亭給了張昭最大的自由,並承諾樂視影業未來會獨立上市,這也是張昭最看重的部分。

張昭離開他一手創辦的光線影業,最大的原因是因為證監會要求光線影業併入光線傳媒共同上市,這嚴重背離了張昭的計劃,他的電影夢想破滅了,「當初我說得很清楚,這是一家獨立的公司,你並進去的話,我就沒有辦法按照產業發展來進行佈局了。」

在陳肅看來,張昭是一個非常有前瞻性和產業思維的人,「他有一種不苟活的心態,不願意委曲求全,不願意只做一家掙錢的電影公司,要用產業的方式來做,有一種產業使命的人生觀。」

張昭受惠於賈躍亭,他把樂視影業視作自己的事業第二春,創辦樂視影業以來,張昭幾乎從未休過假,每天工作超過16小時。

樂視影業的一位品牌經理還記得,有一次參加上海國際電影節,張昭前一天忙到凌晨,第二天依舊起了個大早,參加活動、商談合作、接受採訪,一直忙到晚上12點,精神抖擻,絲毫看不出疲憊的狀態。

張昭的“互聯網+電影”最終取得了成效,樂視影業成立5年後,一躍成為行業第二的影業公司。

2016年,面對電影市場的突變,張昭敏銳地察覺到電影行業增速有明顯放緩的跡象,他預感到僅僅依靠爆款電影始終難以維持業績持續增長。

張昭糾結過,但還是選擇了改變,他決心放棄曾經輕車熟路的方向,將互聯網+電影升級為分眾化、IP化、全球化。後來,他又提出了貫穿樂視影業的蝴蝶模式:一邊線下傳統影視,一邊線上互聯網,這是蝴蝶的兩隻翅膀,而蝴蝶的頭部則是內容製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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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蝴蝶模式進一步深化為蝴蝶矩陣。

到了12月份,融創文化成立,覆蓋樂創文娛和東方影都融創影視產業園,與融創地產、融創物業和融創文旅並列為融創中國四大戰略板塊。

對於想將電影IP化的張昭來說,無疑是迎來了前所未有的機遇。

2019年春節期間,樂創文娛的《熊出沒·原始時代》上映,僅僅11天就實現票房6.06億元,創下了“熊出沒”系列最高票房紀錄,也創下國產動畫電影單日票房紀錄。

看似一切都走上了正軌,然而張昭卻在此時選擇了放手。

樂創文娛被納入了融創體系後,影業的獨立性被抹煞掉,與文旅產業越走越近,公司所做的事情,也早就不再是張昭心中純粹的電影理想。

張昭的離開或許從一開始就已經註定了,畢竟在地產出身的孫氏帝國版圖中,電影永遠不可能處於獨立且核心的地位。

但張昭又不肯放棄自己的電影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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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心

在幾大影業公司的掌門人中,張昭是唯一一個受過專業系統性電影教育的,直到現在,香港導演李仁港依舊認為張昭是如今電影市場圈子裡為數不多「真正懂電影的老闆」。

實際上,張昭對於電影的熱愛由來已久。

儘管出生於幹部家庭,父親是中國第一代核潛艇研究專家,但考大學時,他不顧父母反對,報考了軍藝導演系,被父親知道後硬是給拽回覆旦讀計算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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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復旦大學讀書期間,他經常路過上海電影製片廠,「那時候上海電影製片廠就是電影愛好者的聖殿。」但由於無法進入聖殿,張昭只能在門口走兩圈。

80年代末,父母雙雙因病離世,這給張昭帶來了很大的打擊。

張昭決心離開,去美國讀哲學。離開中國時,他甚至把家裡的電飯煲都塞進了箱子,頭也不回地出了羅湖海關,那時候他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再回來。

在紐約大學讀了半年後,張昭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向學校提交修改專業的申請,將哲學改為電影製作。

與此同時,張昭還在費城大學電影學院修一些課程,在費城大學電影學院的資助下,拍出了兩部實驗短片,《木與詞》和《著陸》,而《木與詞》這部短片讓張昭獲得了學生奧斯卡獎,並因此拿到一張美國綠卡。

1996年,張昭從紐約回到了北京回國後,他第一份職業也是電影導演,後來才轉型為產業人,「過去我們是立志要造車的,回來一看發現根本沒有路,那你造一跑車幹嘛呢?」張昭要做修路人,把渠道、發行、宣傳等內容做好,修一條電影產業的路。

直到20多年後,張昭依舊想繼續完成心中的那一個電影夢,這是他最初想要做的事情,也是被後來的他稱作的初心。

而作為曾經將樂視影業拉出泥潭深淵的“守夜人”,數經波折被納入融創體系後,卻再也無法保持影業的獨立性——是時候該走了,張昭在這個熱鬧的夏天告別了樂視,揮手離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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