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刃/TONE
在HBO當紅網劇《切爾諾貝利》的起頭，有這麼一句旁白臺詞為全劇定了基調："謊言的代價是什麼？"——英國劇本作者寫下這句話的意思那是再清楚不過，無非就是要指責蘇聯在1986年切爾諾貝利核電站事故當中的隱瞞和不作為。
暫時拋開《切爾諾貝利》劇中刻意和史實相悖的細節不談，就在該劇熱映之後不久，英國人自己卻嚐到了所謂"謊言的代價"：蘇格蘭一處廢棄的核電站發生了放射性物質洩漏事件，但核電站運營方和當地管理者卻選擇將其隱瞞，在整整二十天後才公佈。
圖為發生放射性物質洩漏事件的蘇格蘭敦雷核電站。
而縱觀本次英國蘇格蘭敦雷核電站放射性物質洩漏事件，以及把同樣是英國劇本作者編寫的《切爾諾貝利》與之對比，筆者恐怕能得出一個結論：《切爾諾貝利》當中和史實不符的內容，實際上是對英國核能力現狀的最好紀實。
層層隱瞞：蘇格蘭敦雷，還是普里皮亞季？
在HBO網劇《切爾諾貝利》當中，切爾諾貝利核電站四號機組爆炸之後，整個核電站所在的所在的普里皮亞季鎮管理者下的第一個命令，就是封鎖整個城市，讓事故信息難以傳達到外界去。
史實中切爾諾貝利核電站的情況如何，筆者暫且不談，單就這個"按下不發"的本事，英國人自己就在本次蘇格蘭敦雷核電站放射性物質洩漏事件當中演繹得淋漓盡致：英國原子能管理局（UKAEA）負責管理敦雷核電站的下屬企業也好，蘇格蘭北部的當地核能管理辦公室也罷，在對核電站和周邊地區發動調查確認了有放射性物質洩漏之後，居然對這件事採取了一致的欺瞞態度。
圖為英國皇家海軍核潛艇，敦雷核電站曾負責核潛艇反應堆研發製造工作。
回到1986年4月26日凌晨的切爾諾貝利，或者說是普里皮亞季——和網劇《切爾諾貝利》不同，普里皮亞季的當地部門實際上對整個切爾諾貝利核電站不擁有任何管理權，也就根本沒有"當地層層隱瞞"的說法。
事實上，整個切爾諾貝利事故最終以"多線並行"的形式上報：一方面在事故發生之後不過幾小時，負責管理蘇聯電力設施的電力部就已經向蘇聯部長會議方面報告；另一方面，蘇聯氣象部的直升機也迅速抵達；甚至於駐紮在烏克蘭附近的，大名鼎鼎的"克格勃"們也提交了相應報告，且報告中的放射性強度數字已經和事故初期的情況非常接近。
換句話說，英國劇作者們描述的"蘇聯對切爾諾貝利事故層層隱瞞"的情況並不符合史實，倒是歪打正著地預言到了蘇格蘭敦雷核電站事故的細節。這難道是巧合嗎？
不是。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英格蘭牛津郡，還是克里姆林宮？
有句老話說得好，叫"紙包不住火"。雖然和淹水起火之類的事故不同，核放射性事故的特徵相對較小，但只要蓋革計數器一到位，再用力的隱瞞也只能是徒勞無功。更何況核放射物質的"次生災害"往往會持續幾十甚至上百年，深入汙染土地和水源，只要不能移民月球就根本逃不掉。
也正因為如此，蘇聯在切爾諾貝利四號機組爆炸之後就沒有逃避責任的想法：當地消防員自發進入機組內部"絕地"滅火也好，後來蘇軍捨生忘死建造"石棺"阻止熔融放射性物質燒穿地表也罷，一切都是為了阻止切爾諾貝利事故在客觀層面上的進一步擴大。
而在《切爾諾貝利》劇中，蘇聯一開始宣佈核電站事故對當地居民影響不大，是迫於西方的壓力才隨後執行撤離工作。但從史實來看，普里皮亞季的居民在事故發生後次日中午就全部撤離，用時不超過36小時，比西方分析出事故情況要早至少12小時。
圖為蘇格蘭原住民對敦雷核電站的形容，"蘇格蘭的福島"。
而在本次蘇格蘭敦雷核電站事故之後，管理敦雷核電站的經理又和《切爾諾貝利》劇中人物表現出的懦弱形成了高度一致：他先是主動承認敦雷核電站的放射性物質汙染是"人為因素"，但隨後又表示這些放射性物質的強度"微不足道"，不足以對人體造成損害。
好一個以退為進！這樣的態度自然使得當地民怨沸騰——因為敦雷核電站對事故的隱瞞已經早有先例：在1977年的5月10日，敦雷核電站的運作不善導致爆炸，最終使得多達數百噸的高濃度放射性廢水被直接排入北海，此事直到2007年才首次披露，不過最終也就罰款14萬英鎊了事，如此懲罰無異於是"罰酒三杯"。
謊言的代價：從敦雷到福島
和英美對切爾諾貝利事件連篇累牘的報導，乃至於拍攝網劇"加大力度"抹黑不同，英國本地媒體對敦雷核電站發生過的一切卻從來是緘口不言。
從英國政府官方的論調來看，敦雷核電站的設立是為蘇格蘭的偏遠地區提供電力，但該核電站實則是英國最重要的核武器研發設施之一，其中兩個反應堆由英國國防部直接管理，其餘三個反應堆也和英國核潛艇動力研發息息相關，這或許可以理解英國人的沉默。
圖為"朋友行動"之後清洗甲板的美國海軍士兵，東京電力的瞞報令他們始料未及。
但沉默和欺騙並不能改變什麼，反而讓英國人必須要付出的代價開始呈指數翻倍：英國政府已經為敦雷核電站的清理和無害化投入了至少60億英鎊，但從本次清理過程中爆發的放射性物質洩漏來看，這點錢顯然還只是杯水車薪——英國人終要為當年排入大海的那數百噸放射性廢水，甚至還有傳聞中直接丟入海中的鈈燃料棒付出慘重代價。
當然，這麼做的英國人並不是什麼個例：在福島核電站一號機組爆發之後，從事故烈度瞞報到拖延善後工作，日本東京電力的做法和英國人幾乎如出一轍。而之所以英國人這邊的爛攤子沒有鬧到和福島一樣在世界面前出醜，無非是敦雷核電站的體量不如福島那般大而已。
圖為切爾諾貝利核電站測得的輻射強度，已經遠遠弱於"有害"標準。
而蘇聯不惜一切代價的搶救，最終使得三十年後的普里皮亞季成了"無害而刺激"的熱門景點——除卻致命的四號機組之外，切爾諾貝利核電站餘下的三個機組甚至一直正常工作到2000年核燃料耗盡，期間核電站人員正常上下班；世衛組織更在2005年前後得出結論表示普里皮亞季已可正常居住，旅遊自然不是什麼問題。
相比之下，至今仍是輻射超標區的福島自不必說，就連較切爾諾貝利更早十年出事的蘇格蘭敦雷也被當地居民敬而遠之……"謊言的代價"究竟是什麼，英國人自己實則應該是再清楚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