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年輕美貌登上福布斯,為幫移民留在美國和特朗普政府對著幹

移民 美國 法律 刑法 世界說 2017-06-23

三月底一天,雷思麗(Lasli)走進華盛頓K街1612號的辦公樓,這是她在“首都圈移民權利聯盟”(Capital Area Immigrants\' Rights Coalition, CAIR)做志願服務的第一天。

這裡距白宮只有兩個街區,這一天,是特朗普就職美國總統的第64天。

CAIR,與英文單詞“關愛”諧音,是美國首都圈唯一一家為被拘留的移民提供法律援助的機構,他們最近新設了一臺熱線電話,以應付日漸增多的諮詢需求。

緊張培訓之後,雷思麗接到了第一個電話,電話那頭拘留所裡的年輕人,因為開車超速被警察攔了下來,“小夥子真是,超速這種事情太不應該”,頭髮已經有些花白,平時從事PR工作的雷思麗說。但她馬上意識到,這個小夥子如果被驅逐回國,就會面臨被當地黑幫追殺的境遇,他的母親和哥哥都因此喪生。

“這是我第一次親耳聽到當事人解釋自己的故事,這跟在媒體上讀到的,感覺太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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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民遣返問題,一直很糟糕

同在CAIR工作的29歲律師艾迪娜(Adina Appelbaum)建立了一個犯罪與移民法律無償援助項目。“移民遣返的問題,其實在奧巴馬時期已經非常糟糕了,但關注的人並不多。”她苦笑著說。

奧巴馬執政的2009年到2016年,近280萬移民被驅逐出境,這比克林頓和布什兩位前總統加起來的數字還要高。奧巴馬也因此被稱作“遣返首領”。

離華盛頓最近的拘留所,驅車要將近三個小時(拘留所大多都離城市都很遠)。艾迪娜每兩週會去那邊給移民提供基本的法律援助,她對我說:“理論上,拘留所並非監獄,但那地方聞起來、感覺起來就是一間監獄。”

一位在美國生活了20年、曾參加伊拉克戰爭的移民在拘留所中生活了20多個月,在一份匿名自述中,他說,移民們每天要被監禁20個小時,在同一空間就餐如廁;若對生活條件提出抗議,則會被關禁閉,禁閉室裡除了一個小孔與空蕩蕩的地板外,別無依憑。這位老兵曾因私藏毒品和火器遭拘留,他說:“這是非人的對待,沒有任何一個生活在現代社會中的人可以被如此對待,更何況這是在美國——我曾自豪地為其自由而戰鬥過的國家。”

這些如同監獄一般的拘留所,在2006年布什時期,才有先例。在那之前,移民家庭在接到法庭通知後,會被放行,回家爭取自己的官司。今天的美國,有著世界上最龐大的移民拘留系統。每天都有至少4萬移民生活在拘留所裡。

沒有律師代表的移民若想擺脫這樣的監禁生活、重獲自由,則必須在拘留所提供的過時法律材料中刨出可利用的工具,而對於那些沒有受過多少教育、甚至不懂英語的移民來說,自救幾乎沒有可能。

艾迪娜和她的同事所幫助的就是這群在她們眼中十分無助的人。但由於志願律師供遠不應求,她們每次去拘留所為移民提供的幫助也甚是有限。

薩巴(Saba Ahmed)是艾迪娜的同事,2014年加入CAIR,她每個月都會去馬里蘭州的拘留所提供法律援助。巨大的鐵門在她們身後關上,夏天的監獄裡,氣溫直逼40攝氏度,巨大的風扇發出噪音,幾十個新進拘留所的移民迫不及待想要描述自己的境況,但她們這一天在允許的時間內,只見了8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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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只有5到10分鐘的時間瞭解案情,”薩巴解釋,在跟蹤了幾百個案件後,她開始學會毫不留情地打斷激動的移民,“壓縮時間的同時必須把情況瞭解徹底,因為很可能我在幾個星期之內都無法再見到這個人。”任何一個細節錯誤,都有可能給這個人的案件完全不一樣的結果。

這些遣返前被拘留的移民中,86%沒有律師代表,需要在移民法庭自食其力應對公訴方,也因此只有13%最終獲得勝訴。相比之下,有律師代表的移民勝訴率高達74%。

交叉的刑法與移民法

在拘留所,真正讓這些移民夜不能寐的是對未來的不安,對輕罪重判的憤怒、與遣返後便要遠離家人的惶惶。

1996年通過的“非法移民改革及移民責任法”,要求移民局驅逐重罪的非公民,羈押將被驅逐的非公民,從嚴解釋“重罪”的定義。這使得涉及刑法和移民法的案件極為複雜,輕微的偷盜罪或是違反交通規則都可能造成最嚴重的後果——被驅除出境。

艾迪娜說,在凡事都強調給他人第二次機會的美國,“作為移民,卻無權擁有第二次機會。”

她給我舉了兩個例子。一位出生在墨西哥並拿到美國綠卡的移民,與一位出生在美國的公民,兩者都是大學生,都養育著一位美國公民孩子。如果他們都犯了輕盜竊罪,美國公民隨即可以回家、順利畢業、找到全職工作,撫養孩子;但綠卡持有者,他也可以回家,但隨即移民官就會將其逮捕,因其“涉及道德敗壞”(CIMT)的罪行,無權得到移民法庭的受理,他會被驅除出境,被迫離開自己的孩子。

這是因為犯罪移民案件處於移民法與刑法的交叉點。同樣觸犯刑法的美國公民和移民,前者只受刑法判決後果,後者則要接受違反刑法與移民法的雙重懲罰。

但移民法屬於聯邦法,由聯邦政府執法;而大部分刑法由州政府制定並進行執法。因此,根據刑法做出的犯罪判決,並不一定會導致移民法中的遣返這一判決結果——這是辯護律師為被拘押移民辯護的關鍵點。但同時精通移民法與刑法、能夠理清這一交叉點的複雜性,並願意為這些弱勢的移民提供志願服務的律師,十分匱乏。

接受採訪幾天後,在華盛頓喬治城大學的法律中心,艾迪娜與同事一道,給20多名律師和法律系學生做了一場移民法的培訓。“刑法已經和移民法交叉在一起了,法律在這個交叉點所能達到的複雜程度,對於許多公共辯護律師而言,是極大的挑戰。”

而艾迪娜建立的犯罪和移民法律無償援助項目,就是想要解決這一難題、發動更多律師進入這一複雜領域,併為他們提供必要的培訓。她因此進入了《福布斯》雜誌“30歲以下30位俊傑”的榜單。但現實比設想殘酷,“找到願意進行無償服務的律師已經很難了,他們又不是移民律師,我們要花很多時間在培訓、指導這些律師,不能接受更多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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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迪娜的工作獲得了認可

艾迪娜項目的最新工作成果是幫助了一名已在美國居住10年,養有三個女兒的墨西哥裔移民獲得了保釋,在保釋前,他已在拘留所中度過了一年零三個月。她說:“為遭拘留的犯罪移民辯護有很多好處,但沒有什麼比看到家庭團聚更好了。”

“罪犯則沒有家庭”?

2015年,特朗普在宣佈參選美國總統時,如此形容墨西哥移民:“他們帶來毒品,帶來犯罪。他們是強姦犯。只有一部分,我猜吧,是好人。”他承諾要將無證移民——他自己說有兩三百萬人,事實上,根據皮尤研究所,這個數字在2015年是1100萬——全部驅逐出境。

“我入職的第一天,第一個小時,這些人就會不見。”特朗普在亞利桑那州說。

就任後,特朗普設定了雄心勃勃的百日計劃,大多無功而返;但他成功讓生活在美國的移民陷入了巨大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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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發佈的總統行政令要求增加拘留設施,加大驅逐移民處境的速度,並且要求地方警官協助聯邦移民機構的執法工作,那些不願意配合的地方政府,尤其是對移民友好的“避難所城市”則會被特朗普政府列入黑名單、公佈於眾。

同時,他決定宣傳移民犯下的罪行、公佈詳細的犯罪者信息。艾迪娜替我打開政府網站,網頁上移民犯下的罪行、姓名、居住州市,已經一應俱全。

根據《華盛頓郵報》,特朗普上任後,截止5月17日,美國移民和海關執法局(ICE)總共逮捕了41300名移民,比去年同期多了38%。在特朗普簽發的總統令中,很重要的一點是,將奧巴馬曾經著重強調的“優先遣返”對象,也就是犯下重罪的移民,擴大成了非常籠統的類別,甚至包括“有可供控訴的行為的”——也即並未判刑的對象。今年拘留的移民中,就有10800名沒有被判刑的移民。

艾迪娜說,“這就為種族定性,也就是僅就種族來鎖定犯罪嫌疑人,創造了機會。”

《華盛頓郵報》的記者深入瞭解了特朗普上臺後的675件遣返案件(這個取樣不一定有代表性),發現將近半數被遣返的移民,並無犯罪記錄,或只是違反了交通規則。

在過去,為了酌情執法,ICE一般不會在法庭、醫院、教堂和學校這樣的場合進行拘捕,但這在最近也發生了變化。30歲的跨性別者歐文(Irvin Gonzalez)在法庭上控訴家庭暴力後被守在法庭外的移民局警官逮捕,這讓遭受家庭暴力的移民女性更不願意站出來;弗吉尼亞州一行拉丁裔移民在離開教堂收容所、橫穿馬路時被移民局官員盤問,最終兩人被逮捕;無證、但每年向移民局報到則可留在美國的瓜達盧佩(Guadalupe Garcia de Rayos),在今年向移民局報備時被現場逮捕並遣返。類似事件層出不窮,但公眾對此提出的道德質疑,並未能阻止該類案件的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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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巴馬加大對移民社區的執法力度,是為了給自己標誌性的“夢想者”法案(DACA)製造政治空間。“夢想者”指的是幼兒時期就被非法帶入美國境內的無證年輕移民,DACA讓這些年輕人有求學、就職的可能性。他有一句流傳很廣的說辭,說他遣返的是“重罪犯,而非家庭。”

這個說法的初衷,是既想要迎合希望加大移民遣返力度的選民,又想迎合要求保護移民權利、限制遣返數量的選民。但艾迪娜評價說:“問題在於,每個人都有家庭。僅以‘合法’二字衡量,就意味著犯了任何罪行的移民就無法成為社會一員,只能接受懲罰,並且必將接受與家人分離的結果。”

特朗普當選後,艾迪娜把律師資格證裝裱了起來,掛在了辦公室的牆上:“很難想象情況還能繼續糟糕下去,我得給自己多一些信心。”

寧卉 發自 美國 華盛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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