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佰製藥10年併購路：貴州藥企“一哥”讓位 多個腫瘤醫療佈局無疾而終

每經記者：鄢銀嬋 每經編輯：魏官紅

2009年，是益佰製藥（600594，SH）的一個分水嶺。

這一年，益佰製藥創始人之一葉湘武“出走”，以9903萬元價格帶走了上海佰加壹醫藥有限公司（景峰醫藥前身）97.02%股權。自此，益佰製藥進入了由竇啟玲全面掌舵的時代。值得一提的是，2013年，景峰醫藥借殼*ST天一上市，評估值高達35.02億元，目前公司市值與益佰製藥旗鼓相當。

以腫瘤為核心發展醫藥醫療產業，是竇啟玲為益佰製藥制定的主要戰略，而併購則成為該戰略的一把利器。據《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不完全統計，從2009年到2019年，益佰製藥實施並達成的併購累計10次以上。

不過，由於公司研發偏弱、投資收益難有起色，併購更像是制約公司的魔咒。2015年及2016年間，益佰製藥發佈的多個在腫瘤醫療領域佈局的公告，不少投資要麼無疾而終，要麼已轉讓給他人。

此外，益佰製藥曾計劃的一隻規模達30億元的腫瘤醫療產業併購基金也“蹊蹺”地轉給了深圳園維投資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園維投資），該公司不僅頻頻與益佰製藥“做生意”，且其一名股東的持股公司還有益佰製藥及其重要子公司的高管進入。

貴州藥企“老大”讓位

益佰製藥頻頻舉起“併購”大旗的背後，是其要在2020年之前打造“百億醫藥企業集團”的野心。

早在2014年8月，貴州省政府出臺《貴州省新醫藥產業發展規劃（2014～2017年）》，開始實施“巨人計劃”。根據該計劃，益佰製藥、信邦製藥、貴州百靈等三家公司均納入產業規劃以進行重點培育範圍，計劃用3年時間實現大跨步發展。其中，益佰製藥將率先成為100億元級醫藥大集團；貴州百靈和信邦製藥則計劃分別成為50億元級、20億元級的醫藥集團。

而就目前的數據來看，僅有益佰製藥尚未完成上述目標。另外，信邦製藥已反超益佰製藥，成為貴州省內第一家總資產達百億元級的醫藥公司。

據益佰製藥2018年年報，截至報告期末，公司總資產為64.75億元，較2017年下滑了9.99%。而貴州百靈和信邦製藥的總資產在2018年末分別為59.76億元和108.54億元。

圖片來源：攝圖網

事實上，當年益佰製藥之所以被貴州省政府給予“一號種子”的定位，與其當時難以撼動的貴州醫藥業“一哥”位置有直接關聯。根據三家上市公司發佈的財報，2013年，益佰製藥、貴州百靈、信邦製藥的營收分別為27.84億元、14.05億元和5.69億元，淨利潤分別為4.29億元、2.69億元和4023.73萬元。可以看到，不論是營收規模還是盈利情況，益佰製藥均拔得頭籌。

可五年後，不只是總資產排位生變，三家藥企的營收排位也有了變化。2018年，益佰製藥、貴州百靈、信邦製藥的營收分別為38.82億元、31.36億元、65.80億元。

“益佰製藥百億計劃未能如期完成，背後的原因比較複雜，之前公司為了做大做強規模，也有非常多的嘗試，但最後不盡人意。”西南地區一位醫藥行業人士對此表示。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注意到，2013年下半年、2014年益佰製藥迎來併購高峰期，在一年多的時間裡，公司收購了女子大藥廠、長安國際製藥、中盛海天製藥等公司。而女子大藥廠和中盛海天製藥正是益佰製藥2018年商譽“爆雷”的主角，公司分別計提商譽減值3.6億元、4.86億元，占上市公司2018年合計計提商譽減值10.19億元的83.02%。此外，長安國際製藥尚有原值4.73億元的商譽至今未計提減值準備。

除了大舉併購以外，益佰製藥還在人事架構上做了一些調整。

2015年1月，益佰製藥董事會決定聘任郎洪平為總經理，聘任李剛為公司董事會祕書。郎洪平在醫藥行業從事銷售多年，熟悉製藥行業產品銷售策劃，對產品市場推廣策劃及商業運作方面經驗豐富。彼時，業界認為這一任命有利於公司衝刺“巨人計劃”。

但值得玩味的是，2019年1月，益佰製藥的管理層發生細微變動。郎洪平的職務變更為副董事長、聯席總裁，董事長和總經理職位均由公司實控人竇啟玲擔任。

郎洪平交出總經理職位，是否與益佰製藥衝刺“巨人計劃”不如意有關？記者就此向益佰製藥提出了採訪訴求，不過截至發稿，尚未收到回覆。

重磅產品銷量下滑

除了併購戰略失意外，益佰製藥的重點產品近年來也表現平平。

益佰製藥的醫藥產品涉及腫瘤、心腦血管、婦科、兒童、骨科和呼吸等多個治療領域，其中艾迪注射液、銀杏達莫注射液、複方斑蝥膠囊、注射用洛鉑、婦炎消膠囊均為其主打品種。

圖片來源：攝圖網

2018年，公司艾迪注射液的生產量、銷售量、庫存量分別為4767.44萬支、5201.83萬支和309.13萬支，分別同比減少11.71%、8.21%和62.84%；銀杏達莫注射液的生產量、銷售量、庫存量分別為2425.17萬支、3222.12萬支和132.38萬支，分別同比減少47.47%、24.24%和87.91%。

“從這個數據來看，去年公司是主動減少了生產，目的是為了消化庫存，但整體來看銷售的部分是下滑的。”一位不願具名的會計分析師表示。

此外，2018年公司注射用洛鉑的生產量、銷售量、庫存量分別為203.81萬支、165.87萬支和60.48萬支，分別同比增加123.77%、54.42%和157.14%；複方斑蝥膠囊的生產量、銷售量、庫存量分別為287.70萬支、284.15萬支和30.13萬支，分別同比增加26.89%、增加19.54%、減少25.99%。上述數據反映出公司產品存在銷售量增速遠低於生產量增速的情況，銷售出現疲軟態勢。

而這並非在2018年首次出現。《每日經濟新聞》記者統計發現，2017年艾迪注射液、複方斑蝥膠囊、銀杏達莫注射液就已經出現銷量大幅下滑的情況，而注射用洛鉑的銷量增速也自2016年起逐年下滑。

“益佰製藥是一家以銷售見長的製藥企業，創始人均具有豐富的醫藥銷售經驗。”上述醫藥行業人士表示，相比強大的營銷能力，公司在研發上有一定短板，要實現規模化發展只有通過併購。

據益佰製藥披露，2012年～2018年，公司各年度的研發投入分別為4800萬元、7833.28萬元、9149.97萬元、1.04億元、1.88億元、2.19億元和1.49億元，分別佔各期營收的2.13%、2.82%、2.9%、3.17%、5.13%、5.76%和3.85%。

“中藥行業近年來平均研發水平在3%左右，它本來就處於一個較低的位置，低於生物藥、化學藥。”北京鼎臣醫藥管理諮詢中心負責人史立臣表示。

益佰製藥的研發短板也引起了公司的重視，特別是在2016年、2017年，公司明顯加大了研發方面的投入。不過《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查詢公司披露的信息以及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網站發現，其收到的成效並不明顯。2013年至2018年，公司年報中均沒有上市新藥的相關內容。

此外，據益佰製藥在2018年年報中披露的5個重要產品，艾迪注射液、複方斑蝥膠囊、銀杏達莫注射液均為公司上市之初就存在，另外兩個重磅產品注射用洛鉑和葆宮止血顆粒則是通過併購而來。此外，自2014年起便一直處於研發中的化學藥甲磺酸達比加群酯膠囊、中藥珍珠滴丸尚分別處於技術審評通過獲得臨床批件和Ⅲ期臨床階段。而甲磺酸達比加群酯膠囊已獲批准的國產仿製廠家數量有6家，江蘇吳中醫藥集團也早在2014年就拿到了珍珠滴丸的生產批文，益佰製藥兩款藥品成功上市後能撬動多大市場尚是未知數。

多個腫瘤醫療項目無疾而終

事實上，在傳統制藥企業投資醫院方面，益佰製藥是行動較早的一個。2004年3月，益佰製藥剛剛成功上市，當年10月便參與投資改制江蘇省灌南縣人民醫院。在此後的10年間，益佰製藥在醫療領域一直沒有進一步的動作。自2015年起，公司才開始通過併購、共建、託管等方式，試圖打造一個“藥品+連鎖腫瘤醫院/中心+醫生集團”的腫瘤治療全產業鏈平臺。

腫瘤醫療對公司到底有多重要？公司前董祕李剛就曾公開表示，腫瘤服務將成為公司未來唯一的發展戰略。據《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初步統計，益佰製藥先後在該領域的投資動作多達20餘次，披露投資金額超過10億元，投資領域以醫院、腫瘤治療中心、醫生集團和腫瘤醫療投資平臺為主。

2016年7月，時任益佰製藥總經理的郎洪平在接受媒體採訪稱：“益佰製藥擬成立25個省級腫瘤醫生集團，未來腫瘤業務將進行證券化。”

“益佰製藥本身的產品線就有抗腫瘤這一亮點，醫藥企業向醫療領域拓展在行業內很常見。”史立臣曾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採訪時表示。

種種跡象顯示，2015年及2016年間，益佰製藥發佈的多個在腫瘤醫療領域佈局的公告，不少投資要麼無疾而終，要麼已轉讓給他人。

今年4月，益佰製藥公告稱，公司決定將所持有的貴州益佰艾康腫瘤醫生集團醫療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益佰艾康）51%股權轉讓給江蘇科利華醫療技術有限公司，交易價格為人民幣730萬元。

值得一提的是，益佰製藥在2017年年報中說明醫療服務板塊時，著重強調“已設立了7家腫瘤醫生集團”。而企查查顯示，益佰艾康的控股企業有6家，分別為福州益佰艾康、四川翰博瑞得腫瘤醫療科技有限公司、天津益佰艾康、湖南益佰艾康、安徽益佰艾康、遼寧益佰艾康。這也意味著，益佰製藥將益佰艾康的股權全部轉讓出去後，此前著重佈局的醫生集團業務已完全終結。

此外，益佰製藥還多次在年報中提及公司投資了25個腫瘤治療中心、5家運營醫院。至於25家腫瘤治療中心分佈在哪些地方，公司則未詳細說明。

記者注意到，早在2015年9月，益佰製藥就公告稱公司計劃與廣州金沙洲醫院投資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金沙洲醫投）簽訂協議，雙方擬出資共同成立廣東腫瘤醫療投資管理有限公司，新公司擬與廣州中醫藥大學金沙洲醫院（以下簡稱金沙洲醫院）合作建設腫瘤中心。

益佰製藥並未披露上述投資的後續進展，不過目前看來投資似乎進行得並不順利。工商檔案顯示，目前金沙洲醫投沒有任何一家對外投資公司，金沙洲醫院官網顯示僅有腫瘤一科、腫瘤三科。6月17日，記者聯繫該醫院，接線人員稱自己並未聽說與益佰製藥的合作事項。此外，益佰製藥旗下也沒有上述擬投資公司。

2016年4月，益佰製藥披露擬與上海邁翰醫療投資管理有限公司共同發起成立上海益佰邁翰醫院管理有限公司，以發起設立益佰邁翰腫瘤醫療服務併購基金（有限合夥）；該年6月，工商核定名稱為杭州益翰投資管理有限公司。工商資料顯示，2018年2月，益佰製藥就已將杭州益瀚投資51%的股權轉讓給了上海康行醫療科技。

2016年6月，益佰製藥還披露擬與澳大利亞的Integrated Clinical Oncology Network Pty Ltd（以下簡稱ICON）合作投資上海益佰艾康腫瘤醫療管理公司，佈局放療管理業務合作。不過，目前益佰製藥的子公司中並沒有與ICON的合資公司。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轉讓益佰艾康股權事項有披露外，其他上述投資的後續進展，益佰製藥均未進行任何披露。

2018年年底，益佰製藥出售了收購未滿3年的淮南朝陽醫院，其53%股權合計購入價格為6.1億元，售出價格為6.6億元，而淮南朝陽醫院並表後一直處於盈利狀態，2017年、2018年前三季度的淨利潤合計達到1.25億元。

而據益佰製藥2016年8月披露的與淮南市政府簽訂的“戰略合作協議”，包括打造皖北地區腫瘤治療醫療機構龍頭、發起成立產業基金、開展專科診療等目標事項均要依託淮南朝陽醫院。該醫院出售後是否意味著該協議就此終止？目前尚不可知。

30億併購基金落入園維投資

在腫瘤醫療領域的佈局中，益佰製藥的大手筆還包括一隻規模達30億元的腫瘤醫療產業併購基金。

2015年7月11日，公司披露擬與中鈺資本共同發起設立投資規模30億元的腫瘤醫療產業併購基金，隨即收穫兩個漲停。目前看來，該事項有些蹊蹺。工商資料顯示，中鈺資本旗下的155家控股子公司、益佰製藥旗下的42家子公司中均沒有該腫瘤醫療產業併購基金。

但奇怪的是，記者發現一家名為貴州益佰中鈺資本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益佰中鈺資本）的公司，由園維投資100%控股，後者的股東為自然人袁華、周力力，分別持股60%和40%。工商曆史變更信息顯示，中鈺健康資本（中鈺資本旗下公司）曾為該公司股東，2018年9月，中鈺健康資本將其所持有的60%股份轉讓給了園維投資。

圖片來源：每經資料圖

益佰製藥所披露的30億元規模的投資併購基金項目為何落在了一家看起來與其毫無關聯的公司身上？這家公司與益佰製藥又有怎樣的關係？記者深入調查發現，儘管股權上看起來毫無瓜葛，但園維投資所有投資業務均與益佰製藥有關。

工商資料顯示，園維投資旗下公司包括貴州益佰艾康腫瘤醫生集團、益佰中鈺資本、上海益佰醫院管理有限公司、貴陽黔勁運輸機械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黔勁運輸），分別持股25%、100%、10%和100%。

益佰製藥在2015年10月披露擬與自然人尹紅、園維投資共同出資成立上海益佰腫瘤醫療投資管理有限公司（實際為上海益佰醫院管理有限公司），計劃藉助尹紅的人脈開拓相關腫瘤醫院及腫瘤治療中心標的。其表示，該協議簽署並未構成關聯交易；而在公司披露成立益佰艾康腫瘤醫生集團的公告中，也有“未構成關聯交易”的表述。

黔勁運輸原本為益佰製藥2007年以1624萬元從貴州英發房地產公司收購而來，為此還給上市公司帶來了241萬元的商譽。工商資料顯示，2018年11月，益佰製藥退出黔勁運輸，不過上市公司並未披露退出價格等相關信息。

記者進一步調查發現，益佰製藥與園維投資關係匪淺。園維投資的股東周力力，其所投資的另一家公司貴安新區玖久科技有限公司（周力力持股40%）的法定代表人、執行董事兼總經理均為曾國輝，而曾國輝則在益佰製藥多家子公司裡擔任要職或為法定代表人。包括南京睿科投資（上市公司持股51%）的法定代表人、董事長，遼寧曼迪科（上市公司持股59%）的董事、福州益佰醫療（上市公司持股100%）的監事、哈爾濱益佰醫療投資（上市公司持股78.57%）的董事、綿陽富臨醫院（上市公司持股90%）的監事、上海華謇醫療（上市公司披露持股54.62%）的董事。

此外，貴安新區玖久科技有限公司的另一名股東韓立新也與益佰製藥有一定關聯，工商資料顯示，其為益佰製藥控股80%的愛德藥業的董事。

那麼，園維投資的股東方是否與益佰製藥相關利益方有所關聯？對於上述疑問，《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向益佰製藥發送了採訪函，截至發稿，尚未收到回覆。

每日經濟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