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王家還是沒有避開這場亂局'

小說 紫薇 李媛媛 棒子麵先生 2019-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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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王家還是沒有避開這場亂局

雲閣北上幽州,可以說損失慘重,失去了賴以生存的湘州,又失去了閣主雲龍這位先天高手,雲閣在江湖上的地位一落千丈,打起雲閣主意的人還真不少。

奕風擔心有人藉機吞併雲閣,那麼他的一片苦心就要白費。知會李一方親臨雲閣造勢,又派遣公孫義坐鎮雲閣,這才打消了不少人的念頭。但依舊有不少人試探,被公孫義雷霆鎮壓後方才緩解,又有幽州軍圍追堵截,讓那些人才死了心。

霞暉褪落山頭,仰頭星月已見。奕風臨窗而立,握著一枚玉牌,正思索著今夜要不要走一趟韓王府時,歐陽英便走進來。

歐陽英走上頂樓,盯著奕風看了許久,神色複雜。

奕風面容依舊如那一夜的寧靜,“她來了?”

“就在門外。”

“讓她進來吧!”奕風悵然若失,“雲閣多事之秋,有她在,能讓雲閣安穩不少。”

門外一身紫色輕紗的妙齡女子緩緩走進,“鉅子!”

“你還是沒有殺了他,”奕風轉身上下打量她,“機會,我已經給你了,是你自己放棄了。”

來人正是紫薇仙子,若是讓人知道,當初襲殺楚王妃的殺手竟然是墨者,不知道會引起多麼大的震動。紫薇仙子脣角彎了彎,面露苦澀,“鉅子,我......”

“畢竟是生身之父,”奕風嘆氣道,“你心中執念太盛,若不能讓你親自去面對,你又何嘗知道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面對了,才能知道。”

紫薇仙子垂首不語,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若真的要她去殺自己的父親,她是無論如何也下不去手的,就連那日刺殺他,自己心中也是擔憂數日,他的傷,好了嗎?

“去吧,”奕風上前摘掉她的面紗,看著那驚世容顏,微微笑著,“帶著你母親,回到你應該回到的地方,做回你雲閣大小姐的位子,他們現在比任何時候都需要你,你也比任何時候都需要他們。

一家人,血濃於水,又有什麼是說不開的呢。”

紫薇仙子抿緊嘴脣,她還是放不下。

“伯母會告訴你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回去。”

紫薇仙子抬頭,他是她無法看透的鉅子,明明是朝廷親王,卻對墨家比朝廷更傷心,或者說,更有親切。她點點頭,若說放下,實難做到,但回去,也不是不可。

看著紫薇仙子離開,奕風瞥了一眼歐陽英,“伍叔的日子,越來越難過了,讓徐鎮東去幫幫他,穩定住湘州局勢。

只要劉義桐不再針對,就是勝利,轉告伍叔,什麼都不要做,做好風雲山莊分內之事,其他的等候安排。”

“主子,”歐陽英點點頭,“青衣去了百花閣!”

“知道了,”奕風轉過身去,望著樓下黑夜裡的王府是那般寂靜,“鄒無忌坐不住了。”

夜色漸沉,樓頂風寒。案上的燭火突然間搖曳不已,身後也傳來幾聲窗扇晃動的吱呀聲。

他已經聽見了腳步,那獨一無二的味道早已幽幽傳來,一雙玉臂從身後將他環住,溫暖柔軟的身子緊緊貼在他的後背。

“風哥。”她喃喃,想要笑,眼淚卻忍不住滴落。連日來所有的害怕、孤獨、傷痛,在此刻一齊漫溢心頭,一路硬撐著堅強冷靜,在他回來的瞬間,便心防崩潰,全線瓦解。從小到大,她對任何人的靠近都敏感十分,唯有他,能讓自己安靜下來,沒有一絲隔膜。

久違的馨香傳入,奕風轉過身低了低頭,輕輕撫摸她的發。紫玉帶冰涼觸手,束起柔順青絲。他微笑著捧起她的臉頰,“想我嗎?”

“想!”

李媛媛用最簡單的字表達了最濃厚的情誼,一個尚未出閣的姑娘,深夜入府,雖二人琴瑟和鳴,又有婚約在身,但始終是名不正言不順。但她還是來了,不顧一切的來了。

“你怎麼會找來這裡的?”奕風用他的衣襟擦乾了她的眼淚,坐直身體,笑意盈盈地看著她,“老爺子,沒說什麼嗎?”

李媛媛輕笑搖頭,“外公說,現在的你早已不是當初的你了,他看錯了,舅舅看錯了,所有人都看錯了。

只有我看的最通透。”

“老子還是這麼灑脫,”奕風將她摟入懷中,“這麼多年了,又見到老爺子的真性情,也著實不容易。”

李媛媛緊緊將自己鑽進他的懷裡,“你不在京城的這些日子,師孃那裡很不對勁,有許多來歷不明的人出現。

只要我出門,唐澤前輩就一直跟在我身邊,是不是出事了?”

“是,”奕風撫摸著她的秀髮,輕嗅芬芳,“京城,要變天了。”

“湘州那邊控制不住了嗎?”

“是,”奕風目光一黯,“劉義桐將湘州打造的如同鐵桶一般,這一次雲閣北上,大家都付出了極為慘重的代價。”

“只要你沒事,他們我不管!”李媛媛有些霸道的口吻更令奕風溫暖極了。

“王懷安的事,你聽說了嗎?”

  李媛媛點點頭,“聽說了,是崔宏乾的,安慶殿有問題,王懷安手上不乾淨,現在廷尉府已經介入了。”

“廷尉府?”奕風疑惑道,“這件事不應該是刑部出面嗎?”

“舅舅拿過來的,”李媛媛解釋道,“舅舅說,現在不宜同時下手,讓廷尉府先出面緩解一下局面。”

奕風良久不語,從李一南受傷開始,他就已經不再動用宋李兩家的關係,怕的是捲入太多。如今宋長青親自出面,這讓他內心不安。

“你不必愧疚,”李媛媛垂眸一笑,“這其實不是舅舅的意思,是外公的意思,外公說了,什麼事都讓你擔著,還要他那把老骨頭進京有何用。還不如早早的回到鄉下,頤養天年更好。”她的手緊攥住衣袍,抬起頭看著奕風,笑顏竟是粲若皎月出雲,“你放心,舅舅會小心行事。”

奕風輕輕嘆息,握住她的手,“我......”

“我知道,”李媛媛將手抽出他的掌心,又按住他的嘴脣,“你最近是不是在想韓王府的事?”她記起那日在街上看見劉飛鴻和柳淺語的事,立刻詢問,“飛鴻和淺語他們,是不是?”

奕風微笑點頭。

李媛媛長長鬆了口氣,“太好了!”

“嗯?”

“那個柳淺語太聰明瞭,我真怕柳家把她也嫁進王王府來。”

奕風笑著摸著她的頭,“柳家,他們不敢......”

劉飛鴻出韓王府拐至一側偏僻小巷時,正逢煙雲遮月。巷中幽暗,唯見馬車風燈散發出的微弱光線。劉飛鴻臉色一喜,急忙跑過去,鑽進了馬車。

“沒被人看見吧?”看著柳淺語終於答應來見他,他的內心是十分喜悅的,他很清楚,奕風在見到柳淺語之後,必然是說了什麼,否則柳淺語回京之後一直避開他。

柳淺語抿脣不語,輕輕搖搖頭。

劉飛鴻出身高貴,容色清秀,舉止間異常的雅緻風流,這是京城多少大吉閨秀夢寐以求的夫婿,上門提親的人如過江之鯽,若不是韓王妃親自打消了她們的念頭,怕是還會有人飛蛾撲火,且絡繹不絕。

“九叔的話,你聽一聽就好,”劉飛鴻上前靠近柳淺語,但見她往後挪動身子,便戛然而止,尷尬的笑著,“我讓你去,一呢,確實想知道他的態度。

二呢,他很清楚,這件事他能夠左右的。但是我需要告訴他,你是我的人,不能動。”

柳淺語俏臉嬌紅,垂首道,“王爺不是不同意,而是說,讓我們父女脫離柳家......”

劉飛鴻一振衣袖,“九叔想的一向仔細,”他偏著頭,望著柳淺語紅潤的臉頰,“他呢,也是在提醒柳家,有些事,做的不要太過。”

“我知道,”柳淺語揚眉,“可爺爺畢竟是家主,姑姑是貴妃,表弟又是皇子,父親如何能夠擺脫的了......”

“你放心吧,有我爺爺在,九叔就是想幹什麼,也需要謹慎一些,尤其是柳家,”劉飛鴻笑了笑,“不要擔心。”

“哦,對了,王家的事,你聽說了嗎?”

劉飛鴻老氣橫秋道,“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

“什麼意思?”柳淺語聽不懂,嘴裡嘀咕,“是因為左丞相嗎?”

“崔家的事,有王家在暗中推手。”

“啊?”

“所以說,九叔才會告誡柳家的,他怕你不明白。”

柳淺語拍著自己的腦袋,“我真是笨死了!

王爺說的很清楚了,家父是如何任職左將軍的,我怎麼就沒想到崔家的事有王家的影子呢......”

“你笨唄!”

柳淺語使勁掐著劉飛鴻的腰間肉,嬌嗔道,“不許叫!”

劉飛鴻不敢出聲,但齜牙咧嘴的模樣看上去,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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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是前朝貴族,與太祖同朝為官時,王清安便是太祖皇帝的左右手,二人雖然有爭吵,但還是就事論事,並不牽扯到個人恩怨。在太祖掌握大權時,王清安甚至還出手相助,幫助他穩定朝局。所以,王氏一族得以保全,王清安位居國公,王氏子弟多為要職,也算是全了王家的從龍之功。

但是王家似乎並不滿意,想要恢復當年王與馬共天下的局面,多年來一直努力。但王清安早就認清局勢,一直穩穩壓制,才讓王氏沒有鬧出太大的亂子。

眼下王懷安在承建安慶殿時動了手腳,中飽私囊,若是往日,王氏可以憑藉自身實力將他平安帶出。可這個時候,皇帝的冷臉,宋家的咄咄逼人,韓王府的旁敲側擊,讓王清安意識到了重要性。

其實,他也在考慮,在王懷安早就保不住的情況下,如何將王氏的影響降到最低。只是這個想法只有他自己知道,並沒有對任何人說過。

“是晉國公府,”夜色深沉,巷道綿長,歐陽英策馬緩行於車側,“王氏郡望,上百年的門閥盤踞,縱是王氏嫡脈南遷金陵,幷州仍有不少王氏族人留守。兼之如今王清安多年經營,金陵已可說是王氏在江南的另一處根基。

主子,您來這裡是?”

奕風低聲道,“王氏一族始終想恢復當年榮耀,甚至不惜犧牲家族利益也要提高地位。但只有王清安明白,時移易轉,如今早已不是當年的晉朝。在他極力壓制和周旋下,王氏如今也難以停住下滑的腳步。

但是王氏族人還在美夢中,清醒的不過王清安一人。”

歐陽英望著門第高深的晉國公府,“主子,王清安行事謹慎小心。但王懷安行事向來是別人再比不得的大膽,想來這其中應該另有計較。”

奕風道,“自從湘州的事解決後,總覺得哪裡突兀。

直到今日,我才發現自己陷入迷局,我一直想將所有人都捲進來,想以崔氏為突破口,徹底打亂門閥貴族的平衡。如今才發現,他們之間的微妙平衡,並不是我所瞭解的那般。”

“主子,”歐陽英沉吟道,“那您的意思是,要一個一個的解決嗎?”

“不!”奕風微微透出口氣,“如今木已成舟,若要再回頭,怕是難以收拾了。

風雲山莊是財門總舵,有伍叔在,湘州的事用不了多久便可以穩定下來。”

“主子的意思是,”歐陽英忽然神祕一笑,壓低聲音道,“讓百花閣的老妖精與鄒無忌先鬥一鬥?”

“有這個意思,”奕風橫眸過去,“梅瓔珞自視甚高,雖然有了司徒雲,但是她的顧忌也只有他一人,哪怕司徒正出了問題,著急的只有司徒雲,她不會為了司徒正做什麼。”

“主子,那王家的事,您打算怎麼辦?”

奕風一怔,隨即問道,“你覺得這一次我們坐山觀虎鬥如何?”

“我覺得可以,”歐陽英很不願意動腦筋,但不代表他不聰明,在它看來,有動腦筋的時間,倒不如研究如何步入先天,“我們可以看一看,王家究竟與鄒無忌是否有牽連,還可以探探百花閣的底蘊。”

奕風道,“是個機會,”然後掀開簾子,瞧了瞧巍峨的晉國公府,“走吧,回去睡覺。”

“您不去韓王府了嗎?”

“不去了,舅舅有他自己的打算,飛鴻年紀不小了,有些事還是經歷一些更好。

現在舅舅逐步放手,就是有些歷練他的意思,”奕風放下簾子,“既然如此,我也很想看看,那個少年英才能不能成為想他父親爺爺那般的英雄。”

“主子,那柳家......”歐陽英欲言又止。

“柳道老奸巨猾,柳耀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們父子都是聰明人,會看清楚現實的,”奕風閉上眼睛,“不過,不是現在,韓王府的權柄實在太大了些,這是隱患。

舅舅在,可以,飛鴻在,也可以。以後的事,就說不清楚了......”

歐陽英明白,奕風這是藉機要削弱韓王府的權利,借柳家的手,最為合適不過。

 王清安尚在書房裡沉思,事情發展已經超過了他的能力,雖然很清楚王懷安早就保不住了,但這個結論並不是他能夠接受的,一邊是因為王懷安是他的弟弟,另一邊是因為王懷安是工部尚書,王家權勢很大,但在朝廷能夠上大天聽,無非就是他們二人。若是日後有事,剩下他一人必然獨木難支,這對於王氏生存很不利。

晉國公府的幕僚們在合議時,大家主要的意思是主審的曹全是個軟硬不吃的脾氣,又是中書令宋長青親自出馬盯著案子,要翻過案來幾乎不可能,全都停留在如何操作的層面。這讓他很難向眾人解釋清楚,如何去善後的問題。

王清安不同於王懷安,他本身是個很有判斷力的人,從皇帝的冷臉出現,他就知道事實已成定局,早已做好的打算頓時蕩然無存,心裡只剩下沉甸甸的。其實王懷安對於王氏一族來說,並沒有太多的助力,反而會因為他惹出許多麻煩,可他卻是在王氏族人極為不穩的情況下,唯一站在王清安身邊的,以他工部尚書的身份,也足以震懾一部分人,因此顯得格外可貴。

“相爺,燕王走了。”

王清安揉了揉額角,散開一絲憂慮,“去了哪裡?”

“看方向,應該是回了王府,”窗邊的黑影道,“他身邊高手太多,我們不能靠的太近。”

王清安若有所思,半晌後問道,“韓王府那邊有什麼動靜?”

“那邊一切如常,”那人回答,“只是今晚柳道的孫女在韓王府外與劉飛鴻私會。”

王清安皺起眉頭,目前的一切都在他承受的範圍之內,唯獨燕王對韓王的態度是在是虛虛實實。按道理,韓王府與柳家走得近了,最著急的應該就是燕王。他回京後一直在王府,如今半路折返,必然是有了計較。

“你去吧!”王清安悵然若失,待那人走後,看著屋內角落,“裴先生,您怎麼看這件事。”

黑暗的角落裡緩緩走出一位老者,燭火閃爍看不清他的臉,只能聽見他蒼老的聲音,“燕王是打算作壁上觀了。”

王清安眉頭一皺,他最擔心的情況還是出現了,若是有燕王參與進來,他便有足夠的支撐點來勸說其他世家一起解決此事。若燕王不出手,其他世家絕對不會為了王家出手惹怒燕王。

眼前的裴先生是河東聞喜裴氏一族的長老裴延,裴氏一族是幾百年的大族,底蘊遠遠比其他家族要深厚的多。只是在太祖皇帝建立大宋時選錯了人,如今在朝為官的多是一些中層官吏,聲勢大不如前。如今選擇與王氏合作,為的是將裴氏子弟步步推上高臺。

裴延道,“燕王很聰明,若非如此,太祖皇帝也不會對其寵愛有加,甚至將親軍交給他。”

“那,如今的事,該怎麼辦?”

“令弟早就保不住了,這是所有人都能夠看清的現實。

但是,你不覺得很奇怪嗎?出手的是崔宏,推動的是宋長青,查案的曹全,他們之間難道沒有關聯嗎?”裴延點醒王清安。

王清安一直在想著如何善後,卻沒有在出發點想過這件事的起因,因為王懷安確實是中飽私囊,這是勿爭的事實。崔宏就像一個瘋子,無論做出什麼,大家都不奇怪,王氏樹大招風,有此一劫,並不稀奇。

如今裴延點醒他,他恍然明白,崔宏將矛頭對準王氏,必然是有人在背後指使,而這個指使的人,就是王氏的最大敵人。他能夠打掉王懷安,就能打掉自己。想到這裡,王清安皺眉道,“此人,究竟是誰......”

裴延嘆一口氣,用推心置腹的口吻道,“此人並不一定是王氏的敵人,或許是藉助王家的事,想要達到自己的目的。

老夫懷疑這件事,與長沙王有關。”

“他?”

“嗯!”裴延坐在那裡,“長沙王最近的行動越來越逾越了,陛下對此次入京述職的文武官吏都進行了瞭解,考核也與往日不同,擔心的就是這裡有長沙王的人。

但,百密終有一疏,又何況涉及到人。”

“長沙王想幹什麼?借王家的手轉移視線嗎?”

“不會,以他的性子,若是費了這麼大的氣力,只是轉移視線,未免大題小做,何況間接得罪王氏。”裴延沿著思緒考慮,“老夫覺得,若真的是他,必然是用王氏來試水,攪渾京城這譚靜水,打破原有的平衡。”

書房裡燭光熒熒,王清安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裴先生,除了長沙王還有誰的嫌疑最大?”

“燕王!”裴延整理衣袖道,“只有他對四大門閥的態度十分不悅,所有人都清楚。”

“難道只有他們兩個嗎?”

“不會出現第三個人!”裴延十分肯定道,“不過,長沙王的嫌疑最大,因為燕王很清楚,現在並不是最好的時候。”

“所以,長沙王的動機最純,也只有他認為現在是最好的時機,”裴延聲音懶散,攏了攏衣襟,言道,“而且,只有王家才是他最好的試金石,王氏權勢大,才能夠達到牽一髮而動全身的效果。”

王清安瘦削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書案,“懷安出事了,朝廷一定會有人在陛下面前拿此事大肆文章,所以......”

“京城才會亂起來。”

“如果王家捨棄懷安呢?那麼他的主意就要落空了......”

“一個工部尚書的位置,也很吸引人的,畢竟是朝廷二品大員,隨時可以向上一步,就算不能位居左右丞相,入了內閣成為閣老,也是一份實力的象徵。”

“先生言下之意,王氏入局已無法回頭?”王清安盯著他,眉目淡遠,無波無瀾,“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裴延抿脣沉思,久久不語。燈火照耀他的面龐,才看清他的模樣,透著玉般溫潤的皮膚並不是上了年紀的老者,只是那雙眸子卻暗沉黑暗,深邃得毫不見底。半晌,他才幽幽透了口氣,“破局的關鍵在燕王身上!”

“燕王?”

“是,只有他能夠解決這件事,”裴延冷笑道,“不過那位王爺從不是仁慈之人,想讓他出手,絕無可能。

除非王氏退出朝廷。”

王清安漲紅了臉,“以先生之見,王氏該如何做,才能將長沙王的局勢打破?”

裴延厲聲道,“傅氏後人,楚王妃!”

“楚王妃?”

裴延無力道,“正是她!”

“傅氏後人的身份,讓她在深受聖恩的楚王府,怎麼會一直甘於平淡。”裴延靜靜想了一刻,又道,“崔氏五老找上門去,用她說動楚王,阻攔住了燕王。

若是她真的甘於平淡,僅憑與崔氏的那點緣分,怎麼會與燕王正面交鋒。”

“的確是個人選,”說到這,王清安心中驟然醒覺,“若是有她出面,楚王必然會捲入其中,說不得連燕王爺會捲進來。”

裴延目間鋒芒微閃,“沒錯!

若是能夠將燕王捲進來,這件事就好辦多了,有燕王在,長沙王那邊的事自然有他去處理。”

“那如何請動楚王妃出手呢?”

“難!”裴延微皺起眉頭,“經歷過上一次的事,楚王對她必有怨言,怕是楚王妃因此會更加謹慎。”

王清安想了想,“若是王氏以足夠的利益來交換,楚王妃會不會?”

“這一點很難說清楚,” 裴延口吻異常平靜,輕聲道,“不過,可以試一試。”

“何人最為合適?”

“您!”

王清安面色一白,頓時心中有難言之隱,堂堂當朝左丞相,晉國公,竟然要屈身去求一個弱女子。

“您覺得難以啟齒?”裴延無平日的溫和清淡,聲音裡有了冷意,“還是您覺得,一個楚王妃並不值得您屈身拜訪?”

王清安囁嚅道,“裴先生,您應該知道,王氏與楚王府從未有過交集,貿然前往,這......”

裴延輕喘了幾口氣,走去窗旁一把推開窗扇,冷風迎面拂來,他閉眼沉默片刻,嘆道,“若想挽救王氏入局後帶來的弊端,除了謀逆大事,其他皆可為。”

“可是……”王清安聲音一陣顫抖。

“什麼?”

王清安低聲道,“當年傅氏滅亡,我......”

裴延轉過身,“多少年的舊事了,就算她記得,又能如何?

不過是拒絕而已。

何況這一次,王氏的承諾遠遠比當初更加濃厚,除非她真的有心沉寂,否則必然會動心。”

王清安垂首沉默。

裴延搖搖頭,他的心中對王清安早有評價,守成有餘,魄力不足,這也是王氏至今無法前進的原因。

事到如今,王清安沒有別的選擇,若想摘除長沙王的影響,必須找到燕王妃。他揉著額角一陣頭疼,不料這時窗外又掠來一抹清煙,有黑衣劍士彷彿幽靈般停佇風中,遞上一卷絲綃,“相爺,有密報。”

待王清安接過後,那人黑衣一晃,瞬間又不見人影。

王清安閱罷密函,長眉不禁皺得更緊。

裴延忍不住問道,“出了何事?”

“崔宏現身了,”王清安容色清淡,言詞卻比冰還涼,指尖輕夾絲綃,靠近燭火燃燼,慢慢道,“看來這件事的背後之人,還當真是不少啊。”

“他在哪?”

“廷尉府!”

“曹全?”

“是!”

裴延搖了搖頭,淺淺勾起脣角,“看來,還真的是多事之秋。”

“曹全竟然也倦了進來,”王清安皺眉道,“究竟是誰,他們究竟想幹什麼?”

“這場針對王氏的局,只有楚王妃能夠破解了,無論有多少人蔘與進來,只要將楚王府拉進來,無論多麼大的事,都不會落在王氏的身上。”

王清安嘆道,“也只能如此了......”

安慶殿佛堂,鎏金香爐纏絲瑞獸的鏤間紫煙嫋嫋,太妃唸完經出來,目光瞥過書案上堆積如山的經卷,不由停下腳步,自那裡隨意抽出一卷,拂開覽罷,本是緊抿的紅脣不由翹起細微的弧度。

“事多煩憂不止,”太妃嘆氣道,“進來吧。”

太妃不曾回首,只見崔貴妃立在殿角,一身黑青的裙裳被雨水打得半溼,秀麗的面容在燭火的光影下忽明忽暗,神情模糊得難以分辨。

“外面又下雨了,”太妃嗔道,“這宮裡的風雨為何總是這般急迫。”

崔貴妃在那裡緩緩跪下,楚楚可憐的模樣不知是真是假,“太妃......”

“你來了很久啊,”太妃斜了她一眼,淡淡道,“是陛下放你出來的嗎?”

崔貴妃擦乾眼角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帶著嘶嘶哭腔道,“陛下只准了臣妾兩個時辰......”她自角落裡走了出來,又一次跪下,跪在太妃腳邊,“太妃,求您救救臣妾。”

“救你?”太妃眸波幽幽一晃,不禁一聲重哼,“你有什麼可救的?”

崔貴妃跪行貼住太妃的裙襬,“太妃......”

“自擬入宮,哀家對你是一律的苛責要求,”太妃轉身坐在一旁,漫不經心地把玩著一支白玉簪,對著崔貴妃凝視良久,懶懶透了口氣,“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崔貴妃驚訝,轉念一想,道,“臣妾出身崔氏。”

太妃道,“知道就好。

崔氏雖是大族,但並非有實力與四大門閥一爭上下,陛下的妃子都是如崔氏一般的世家出身,從未有過四大門閥之人,這些你可懂得?”

崔貴妃輕聲道,“臣妾明白!”

太妃揉著額道,“你明白就好,”太妃看著她的可憐模樣,想起往日裡對自己的恭順,不由嘆氣道,“起來說話吧!”

崔貴妃愈發小心翼翼的起身道謝。

太妃皺眉道,“依我朝宗室法度,一品親王是便是親王的頂級了,除了陛下外,不需要對任何人負責,是真正意義上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他的王妃更是貴不可言,除了太后皇后,可以說是我朝最尊貴的女人,地位遠在貴妃之上。”

崔貴妃怯懦的站在一旁,抿緊嘴脣,不敢出聲。

“罷了,”太妃沉默一會,無奈嘆息,“燕王心機之深,智謀之遠,世上有幾人能及。不過對自家兄妹,倒是真的寬厚仁愛。陛下推心置腹,視為肱骨,辰陽素來敬他愛他,這都是他的本性。

幾位皇子那裡,他也是極為疼愛,別人不說,單單就是睿兒,當年第一次上戰場,還不是他九叔從死人堆裡把他挖出來的。”

崔貴妃想起舊事,漸漸泣不成聲,“臣妾知錯了......”

太妃不再言語,微微闔起雙目。

崔貴妃何嘗不知道這件舊事,當年劉睿年少,不知戰場凶險,雖勇武不凡,但輕如敵陣被困,是奕風冒著軍法苛責,擅自離開防線前去救援,將他從重重包圍裡救出。為此,奕風還被皇帝執行軍法,仗刑一百,幾乎丟了性命。想到這裡,崔貴妃內心深處的那抹良知漸漸湧上心頭。

眼見思緒就要隨著回憶飄然遠去,她忙止了自己,低聲道,“臣妾記得......”

“記得就好,”太妃嘆氣,“哀家雖無子嗣,但也曾撫養燕王,哀家知道為人母的感受。

你為睿兒將來考慮,這,並沒有錯。但是你錯在針對的人是燕王,是將你的孩子救出來的恩人,說是恩將仇報,也並不為過。”

“是。”崔貴妃何嘗不明白,可她想的是,皇家哪裡有親情,骨肉相殘更是家常便飯。

太妃自然瞧出她的心思,面色微變,當下心領神會,問道,“知道陛下為什麼放你一條生路嗎?”

“是陛下對臣妾的恩寵......”

“錯!大錯特錯!”太妃搖頭嘆氣,“你還是沒有看透。

陛下放過你不是因為陛下捨不得,而是因為燕王從來就沒有想過將你置於死地。”

崔貴妃一怔,她想起那日的情形,無論如何她也不會想到這一點。

“想不明白,是吧?”太妃幽幽道,“見過燕王當日手裡那柄摺扇吧?”

崔貴妃點頭,“臣妾見到了。”

“那是太祖皇帝的江山玄鐵扇,”太妃道出驚人之語,“是太祖皇帝的貼身兵器,更是太祖皇帝的心愛之物。

那上面是我朝疆域版圖,是加蓋了太祖皇帝的赤龍璽印,有了它,莫說是陛下,哀家也要聽從旨意。

這就是為什麼元城王和韓王不惜臉面阻攔燕王的原因,一旦燕王殺機驟起,那日大殿之上,死的就不是謝宣一人了。”

崔貴妃一陣恐慌,她自然知道赤龍璽印的權利,更清楚它代表著什麼。

“若不是燕王及時收手,若不是睿兒私下裡苦苦哀求,單憑陛下的寵愛,你覺得你能活到現在嗎?”

崔貴妃何等聰慧之人,當下恍悟過來,“是臣妾做的太過分了......”

“罷了,事到如今,你明白就好。”太妃微笑,遞上身邊的薑茶,“不過,你得到的消息並不是錯誤的,燕王妃的確非處子之身。”

崔貴妃剛剛接過薑茶,不由一怔。

太妃搖搖頭,“只不過,奪取她貞潔的人就是燕王。”

“啊?”

太妃道,“哀家告訴你這些,就是讓你明白,有些事你真到的真相併不是完全的真相,也是在告訴你,哪怕是在宮裡,燕王的權利依舊很大,大到連哀家也在他的視線之下。”

“臣妾......”

“也就是說,今日你我在這裡說的每一句話,都會傳到燕王的耳朵裡,”太妃微微皺眉,“這也是陛下讓你來找哀家的原因。”

崔貴妃跪在地上,“是臣妾僭越了。”

“你啊,”太妃有些責怪,又有些寵溺,畢竟崔貴妃是皇帝最疼愛的妃子,哪怕是太妃也是愛屋及烏,“行事魯莽,這一點你就不如柳氏聰明。

知道她為什麼自始至終都站在燕王那一邊嗎?”

“她早就知道?”

太妃搖頭道,“她與你一樣,什麼都不知道。

但是她明白一件事,陛下喜歡的,就是她喜歡的,不喜歡也要喜歡。”

崔貴妃乍聽之下,恍然明白,在這宮裡,最大的是皇帝,“臣妾受教了。”

“陛下明明知道,燕王的眼線已經佈滿皇宮,仍然對他一如既往的疼愛,”太妃示意她起身,“不為別的原因,就因為他是陛下的兄弟,他對陛下也是肝腦塗地,沒有私心。

陛下對於這樣的親弟弟,若還不能恩寵極盛,那陛下也不會是位明君。”

崔貴妃真的很難相信,燕王是手握重兵的親王,真的能做到對皇位沒有任何想法。

太妃自然知道她在想什麼,幽幽道,“這皇位本就是屬於燕王的!”

崔貴妃聽見此言,如同晴天霹靂,目瞪口呆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但是燕王從不願意,每一次先皇提及此事,都是被他搪塞過去,甚至將陛下推到前面。”太妃微微一笑,“一個對皇位沒有任何興趣的親王,一個對皇帝忠心耿耿的親王,一個對兄長能夠付出性命的弟弟。

你覺得,陛下會如何待他?”

“陛下必然是寵信有加,聖恩不斷。”崔貴妃終於明白,為什麼所有人都對燕王敬畏三分,對燕王可以用各種手段,卻唯獨沒有使用謀逆嫌疑這般罪名。

“所以,你錯了,錯的大錯特錯......”

崔貴妃默默不語,太妃只是瞧了一眼窗外離開的黑影,心中暗道,皇帝,哀家能夠幫你做的,也就是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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