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導演彭浩翔曾在臺北林口唸書,他說自己唸了半年就回了香港,原因是“把不到臺妹”。雖然只在臺灣待了6個月,但他卻深深被當地的文化所吸引。

2010年,彭浩翔執導的《志明與春嬌》,片名便是來自臺灣樂團五月天的同名歌曲。他本來想花十幾萬港幣買下這首歌的版權做主題曲,怎料電影拍著拍著,他把這筆預算,都拿來買了香菸。

五月天,倔強

9年後,出道20年的五月天,推出了自己的電影《人生無限公司》。日前,今日頭條自制節目《頭條人物》獨家對話了五月天。

五月天,倔強

採訪五月天,被媒體稱之為一場“攻防戰”,因為他們特別難聊,唯插科打諢時有神采模樣。

比如《頭條人物》問五月天“不組團做什麼”?主唱阿信說:“不組團的話開奶茶店好了,就賣給周董喝。”

五月天,倔強

比如《頭條人物》問阿信平時會做些什麼,鼓手冠佑說:“不管去哪一座城市,他一直都在玩王者榮耀。”

五月天,倔強

像貝斯手瑪莎,只會說一些形而上的道理;吉他手石頭,則全程賣萌和傻笑……他們很難一本正經的表達,或者完整的說出一段古早往事。

這一次五月天在深圳宣傳《人生無限公司》,我算是領教了——他們的默契實在太好,一個問題拋過去,有人掩護、有人傳球、有人應戰,尖銳的問題被借力使力地輕輕撥開,給出一個毫無破綻的標準答案。唯有不按常理出牌的問題,才能稍微打破他們五人的結界。

記得一位很“不專業”的女記者,難掩興奮地向阿信提問:“阿信,我的朋友都說我長得很像你,你覺得像嗎?”

阿信客套回答:“不,你比我漂亮。”吉他手瑪莎在一旁揶揄:“你至少沒有他(阿信)那麼大的眼袋。”

面相越來越慈祥的阿信告訴媒體,隨著年紀的增長,他似乎已經失去了快速回答某些問題的能力,聽到別人的提問,就像打開了一個幾百年沒整理的房間,塵封凌亂。

青春

前幾年有條社會新聞,說是臺北一位父親,因不滿兒子明明可以考全臺北第一的建國中學,卻只願意上全市第二的師大附中,於是怒砸價值上萬臺幣的變形金剛模型洩憤。在網友的開解下,父親終於認可兒子的選擇,兒子則激動發文:我準備好去當五月天的學弟了!

都說“建中傲、附中狂”,在校風開放的師大附中,五月天的其中四位——阿信、怪獸、石頭、瑪莎,共同度過了一個張揚而酣暢淋漓的青春。

五月天,倔強

四人都是吉他社的成員,當年在學校可是製造了不少“壯舉”。

阿信堅守漫畫男主人設,上課放空、寡言安靜,卻可以吸引外校女生特地前來圍觀,外號“萬佛朝宗”;怪獸是經常考進全班前幾名的優等生,瘋起來卻連自己都怕——他教唆學弟石頭到教學樓樓頂放鞭炮,生日的時候則被同學們以拖出教室對摺塞進垃圾桶的方式慶生;阿信、石頭、瑪莎都留過級,在石頭順利畢業的時候,三人特地回到高中,舉著“抗議石錦航(石頭本名)順利畢業!天理何在”的橫幅,站在操場中央表達自己的“不滿”……

正事當然也幹了不少。

阿信和怪獸在高一的時候擔任吉他社正副社長,他們設計社徽社服、定製組織章程、製作漫畫教材……那年招新吸引了300人報名,讓附中吉他社一躍成為全校最大的社團。

接班的下一任社長石頭與瑪莎,繼承了學長們的優良傳統,自己動手設計舞臺,把“吉他之夜”辦得風風光光。

五月天,倔強

90年代下半段,他們高中畢業、升讀大學,臺灣的樂團時代亦轟然來臨。

阿信加入北區大專搖滾聯盟,創辦第一屆“野臺開唱”;怪獸成了臺灣大學椰風搖滾社社長,召集18支樂隊辦起“臺大酒神祭”;石頭組了一支叫做“無名”的樂團,參與錄製了第二張《地下音樂檔案》;阿信、怪獸、石頭、瑪莎,加上附中同學錢佑達組成“So Band”,開始活躍在各種演出場合……

那時候的他們,認真玩團、隨便唸書,親歷臺灣地下音樂的興盛,音樂成了青春荷爾蒙的最佳出口。

爭議

1997年,為參加第二屆“野臺開唱”,瑪莎提供了自己的網名mayday替換原本的So Band用作樂團名,直譯為五月天。

就在即將服兵役之前,五人決定替自己的青春留下紀念。他們製作了18首歌,拷貝了四份,附上“一定要聽,不喜歡再扔”的紙條,分別送往魔巖、滾石、新力和福茂。

滾石的李宗盛被那張紙條打動,聽完之後,第二天便約談了他們,公司老闆段鍾潭看過他們的演出後,當即決定簽約。

五月天,倔強

五月天的經紀人艾姐曾對我說:當年她還在帶周華健、無印良品等人,李宗盛把五月天的案子丟給他們部門。她最初並不喜歡他們,覺得他們的音樂太噪、臺語好土,和自己分屬不同時代,但下班後去Live House看了他們表演,她一下子被他們的舞臺魅力所打動。

1999年,五月天發行首張專輯。

五月天,倔強

剛開始他們上不了電視,所有節目都嫌棄新人樂團。於是,滾石利用演唱會來推廣音樂的方式,除了讓任賢齊等人帶著他們跑校園,還讓他們連續一個月每週末在西門町舉辦免費演唱會。

第一場幾乎沒有人去聽,但長久的現場演出發揮了作用,到第四周,西門町已塞不下蜂擁而至的歌迷。

五月天,倔強

最終,五月天首專竟然賣出30萬張。受歡迎之後,他們終於能上陶子的《娛樂新聞》,卻被告知只能來兩人,因為椅子不夠坐……

那個階段,正是偶像組合崛起的時代,作為一支主流樂隊,他們在樂壇有很多對手,其中最強的是55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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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5566發唱片,五月天就被壓著打;只要和這個團體上節目,五月天玩遊戲一定會輸。

更尷尬的是,因為簽約主流唱片公司,五月天被一起成長的地下樂團所不齒。記得在政大搖滾社的一次公演上,阿信似自嘲也似對抗地說:“大家好,我們是五月天,我們是被收編的樂團。”

早於1995年,So Band在臺大酒神祭的演出,就曾遭到左派媒體人頗為尖刻的諷刺,而關於樂團是否應該“對抗現實”的爭論一直在進行著。

總是把正向價值掛在嘴邊,似乎是有些過於虛偽與天真。事實上,他們五個還真不是豎起滿身的刺、大剌剌對抗世界的那種人,尤其是靈魂人物阿信。

他總是笑眯眯的,好像永遠不會生氣,但若是對他硬來,那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讓人非常憋屈。

五月天,倔強

高中的阿信住在北投,每天上學要花兩小時、轉三趟車,遲到成了家常便飯。每次被老師批評時,他都一臉淡定。有一次,他不疾不徐地邀請老師到他家住一晚,體驗一下他的上學之路有多艱辛,“我已經比同學們更早起床了,如果還要再早,不就太不公平了?”

相信音樂董事長陳勇志說,“他們有情緒有想法,但不會讓人覺得和世界不一樣。”樂評人鄒小櫻說,“正能量是最普羅大眾的需求,五月天通過音樂,來滿足了群體的需求,他們每張專輯都在講這些,漸漸變成了一個符號。”

五月天,倔強

五月天在對話《頭條人物》中依舊充滿正能量

值得一提的是,在五月天成名之後,他們並沒有對地下樂團“以怨報怨”,反而自掏腰包,資助了HUSH、八三夭、麋先生等許多臺灣獨立音樂,但他們堅決不上綜藝擺佈選手的命運。

阿信曾對我回憶過一件事,“我們當過一次歌唱節目的評委,有位小選手發揮失常,在比賽中落敗。他哭著離開舞臺時,我們很沮喪。從此,發誓再也不當評審了,因為我們擔心他因此再也不愛音樂了。比賽結束後,我們特意找到他,誇他唱得很棒,如果喜歡唱歌的話一定要繼續堅持,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助,請來找我們。”

倔強

2003年,剛剛退伍復出的五月天雄心壯志闖大陸。只是那時他們還沒什麼名氣,專輯在家樂福售價2塊5;2004年,五月天自掏腰包到北京無名高地表演,門票只售30元。

五月天,倔強

沒有妝發的阿信綁著白頭巾鼓動觀眾pogo、怪獸彈斷了一根弦、石頭大口大口地喝著啤酒、瑪莎瘋狂地蹦跳著、冠佑的鼓打得比以往都狠……臺上的他們和臺下的幾個歌迷都high了,但尷尬的是,其他“搖滾老炮兒”們仍然一臉冷漠。

那些年,他們跑遍全國的校園;上了很多綜藝和晚會;出了《知足》《突然好想你》等好幾首口水歌,觀眾慢慢從幾千人變成了幾萬人……

2010年,在北京工人體育場演唱會上,阿信突然雄心大發,對著臺下4萬觀眾“許願”,下一場演出目標,要定在可容納10萬人的鳥巢。北京的一位演出商聽完嚇得一哆嗦,面對全場的熱烈歡呼,他只能苦笑著連連搖頭。

五月天,倔強

一年過去,五月天不但成功在鳥巢連開兩場演唱會,而且門票近乎售罄,連日本女優蒼井空都抱怨一票難求。

五月天,倔強

在大陸開疆擴土的這些年,五月天的團員們也開始踏出自己的“後青春期”,迎來人生的改變。

石頭、怪獸、冠佑、瑪莎,結婚的結婚,生子的生子,只有阿信仍然堅守“後青春期”,就像他寫的《爆肝》一樣:不是不愛陽光/不是不談戀愛/我只是進度要趕/遊戲要玩/青春要糜爛

歌迷小A記得,她第一次聽到五月天的歌是《知足》,後來慢慢把老歌補回來,從此一發不可收拾,“高中的時候特別苦悶,但是聽到《人生海海》那句‘我知道潮落之後一定有潮起,有什麼了不起’,突然會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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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持、熱血、勵志、造夢成為了五月天音樂的母題,反覆變奏,直到今天,仍然感染了一批又一批的年輕樂迷,哪怕五月天已經不再年輕,但對話《頭條人物》時,他們說還要繼續加把勁兒。

五月天,倔強

我從前對五月天的“唱高調”很不感冒,但是2017年有一則新聞讓我印象深刻:那年,他們在大安森林公園開唱,活動結束後,歌迷主動留下來清理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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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時起我發現,偶像力量影響之大,殊可驚人。而有一群信念相同、目標一致的夥伴同行,是多麼幸運的一件事。

造夢

2014年,鳳凰傳奇受訪時評論五月天的唱功像狗屎一樣,引發歌迷的不滿。阿信評論,“大家還是要以和為貴。”

2016年,二手玫瑰主唱樑龍公開批評五月天的音樂不好聽,引起歌迷的反彈。瑪莎在社交平臺寫,“二手玫瑰很好聽。”被網友怒贊。

五月天其實是一支非常早慧的樂團。

26歲的阿信說過:“流行音樂體系不只是做音樂,而是在賣一個藝人的形象,形象打造無非也是為了提升聽眾對樂團的認同感……至於別人的批評?我只想飛得高、飛得遠,超越所有這一切雜音。”

如今的五月天已經不僅屬於他們五個人了,當體量越來越大的時候,“工業標準”就顯得尤為重要。

在“人生無限公司”演唱會上,當進行到《我心中尚未崩壞的地方》時,舞臺燈光會慢慢從灰藍變成橘紅;在最高潮部分,阿信會飆出一個精疲力竭的高音,順勢跪倒在舞臺上。

背後的LED屏顯出“無限大教堂”影像,觀眾的情緒在這裡達到頂點。

“人生無限公司”巡演期間,每週都有一至兩場演唱會;每一場的效果幾乎絲毫不差——他們成功地把演唱會的情緒都規範化了。

五月天,倔強

而對五月天這座巨型“夢工廠”而言,歌迷是每一場精確計算的演唱會中的唯一變量,這對他們也尤其重要。

瑪莎說:“我相信每一個創作者都期待自己的作品面對觀眾時所得到的反饋。我們的確可以在燈光視覺效果等專業方面做到分秒不差,但臺上的人演出時,會因觀眾的反應而有不一樣的激情,是大家一起造就了一場演唱會。”

在這些年的演唱會裡,五月天頻頻向歌迷許下承諾,最重要的一句是:五月天陪你們一起唱到90歲,好嗎?

五月天,倔強

五月天在對話《頭條人物》時說,“如果真的要唱到90歲,那將是一個巨大的廣場舞現場。”

五月天,倔強

“第一首一定給大家《派對動物》”“第二首要唱《離開地球表面》,第三首《傷心的人別聽慢歌》”“最後一首歌還是跟現在一樣啦——大家一起合唱《倔強》”,五月天說。

五月天,倔強

記得2012年,五月天首次踏上鳥巢。

怪獸至今忘不掉那場演出,“北京太陽下山晚,我們上臺的時候天色還很亮,舞臺上的燈光還沒啟動,空氣中有一種躁動,像音樂祭的感覺。那種氣氛,是我們幾乎沒有碰過的狀態,那種躁動、那種熱血,一直留在我們心中。”

那晚,阿信脫下鞋襪,赤足踩在舞臺上高呼:“五月天踏到鳥巢了!你們踏到鳥巢了!所有有夢想的人、有倔強的人、有堅持的人,你們都踏到鳥巢了!”

五月天,倔強

臺下密密麻麻的觀眾,向他們報以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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