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羽生:俠士無傳奇

武俠 梁羽生 文學 小說 第一讀者 2017-04-13

梁羽生:俠士無傳奇

梁羽生

20世紀50年代,一篇應景而為的無心之作,創造出半個世紀“新派武俠小說”的風靡,華語世界從此有了“成人的童話”。

新武俠小說,“開風氣也,梁羽生;發揚光大者,金庸。”樑之後30年,出現了金庸、古龍、溫瑞安等一大批武俠小說大家,他們一併創下這個年齡跨界最寬、讀者數量最廣的特有的華語小說類型的閱讀神話。

扛領大旗的梁羽生和金庸,他們對“武”與“俠”的各異解讀,為羸弱文人築出千古豪情的俠客春夢,也引發世界華人跨越半個世紀的武俠情結,和對“武”與“俠”的文化追尋。

2009年1月22日,梁羽生病逝於悉尼。逝者已去,俠氣猶存。

構築“成人的童話”第一人

“風雷意氣崢嶸,輕拂了寒霜嫵媚生。嘆佳人絕代,白頭未老,百年一諾,不負心盟。短鋤栽花,長詩佐酒,詩劍年年總憶卿。天山上,看龍蛇筆走,墨潑南溟。”

《白髮魔女傳》第一回的開篇詞,這樣的“崢嶸”,這樣的“嫵媚”,又是那樣地寒意重生。而那故事悽婉哀怨得讓人不忍卒讀:練霓裳並非品行不端,更無十惡不赦之罪,卻因身世悽慘,個性桀驁,且武功蓋世,劫富濟貧,反被中原正道人士以魔女視之,而與卓一航反目,美麗女子一夜白髮,卓一航則獨守曇花。

孰正孰邪?梁羽生何其殘忍?

然而,殘忍的梁羽生繼在香港、東南亞風靡之後,又為內地讀者開啟了一個新的世界。

武俠小說論者,至今還在為這種通俗小說何以風行而爭論不休。其實,任何作品的流行,與個人心緒的激盪,只是某種意義上的化學反應:有了適宜的社會環境,才能大行其道。

著名數學家華羅庚是武俠小說的愛好者。1979年,他到英國伯明翰大學講學時,在天天去吃飯的中國餐館碰見了正在英國旅遊的梁羽生。“他鄉遇故知”,更何況還有武俠小說的媒介,兩位素昧平生的人一見如故。華羅庚剛剛看完了梁羽生的《雲海玉弓緣》,話題就從這裡談起。華羅庚“武俠小說無非是‘成人的童話’”的著名論點,就是這時候當面告訴梁羽生的。

“成人的童話”,一語道破武俠小說風靡的謎底。

梁羽生出道於1954年。那一年香港武術界太極派和白鶴派發生爭執,先是在報紙上互相攻擊,隨後自然是“文鬥不如武鬥”,口舌之爭何如拳腳之爭來得分明?但因香港有不得比武設擂臺的戒律,雙方只好相約在澳門新花園擂臺比武,以決雌雄。太極派掌門人吳公儀和白鶴派掌門人陳剋夫,為門派利益被逼上擂臺。這場比武經港澳報刊的大肆渲染而轟動香港。

《新晚報》總編輯羅孚觸動靈機,為了滿足讀者興趣,在比武第二天就在報上預告將刊登精彩的武俠小說以饗讀者。第三天,《新晚報》果然推出了署名“梁羽生”的武俠小說《龍虎鬥京華》。

從此樑大俠初露頭角,而他的原名陳文統倒逐漸被人淡忘,轟動文壇的“新派武俠小說”由此開山。

此後梁羽生一發而不可收,一直寫了30年、35部、1000萬字;而當梁羽生寫完了《龍虎鬥京華》時,他的同事查良鏞(金庸)也見獵心喜地寫起《書劍恩仇錄》來。金庸也寫了將近30年。

寫作30年而讀者不衰,且地域不同,前赴後繼,若沒有社會環境的支撐,是難以想象的。

以“名士”自況

在梁羽生和金庸開啟一代武俠新風之後,1966年,香港《海光文藝》上發表過一篇署名佟碩之的《金庸梁羽生合論》,文中雲:“梁羽生是名士氣味甚濃(中國式)的,而金庸則是現代的 ‘洋才子’。梁羽生受中國傳統文化(包括詩詞、小說、歷史等等)的影響較深,而金庸接受西方文藝(包括電影)的影響則較重。”

佟碩之者,梁羽生也。此文是他應羅孚的要求而寫的。此時,金庸已另立門戶執掌《明報》,而梁羽生依然是《新晚報》的編輯。

梁羽生以“名士”自況。在有著古老傳統的中國,“名士”以其獨有的學養,承擔著政治運行和思想教化的責任,但兩者常常產生衝突,則需要“名士”在時代與心靈的兩極中尋求平衡,否則何能成為“名士”?

梁羽生出身於書香門第,年幼即熟讀古文、擅長對聯。及至弱冠,在廣西桂林中學讀高中,喜歡填詞弄賦。後因日軍侵擾返鄉,適逢數位粵籍學者避難蒙山,遂依禮拜太平天國史專家簡又文為師;而後來以敦煌學及詩書畫著名的饒宗頤,當年也曾在他家裡住過,兩人亦師亦友。梁羽生曾向他們學習歷史和文學,國學底子篤實。後隨師返穗,考入嶺南大學國際經濟專業。大學畢業後在香港《大公報》謀得差事,編輯旗下《新晚報》文學副刊,一份工作到暮年。主業烹文煮字,閒來棋書自樂。偶然被逼踏入“江湖”,成為俠客,則既開風氣又為先。晚年隨子女定居澳洲,依然是棋書自樂,直到歸隱道山。

這樣無傳奇的一生,“名士”的派頭在哪裡?

其實,在時代的流變裡,一直以政治運行和思想教化為己任的“名士”,途徑無非兩條:一條是與時代契合,激揚文字;一條是能隱則隱,甚或“大隱隱於市”。以此衡量梁羽生,乃真“名士”也。

俠影之外有雅興

梁羽生自稱,他一生所愛有三,一是武俠小說,二是古典詩詞,三是棋。

“新派武俠小說開山鼻祖”的盛名,將梁羽生籠罩在奪目的俠影之下,因而俠影之外,便處處黯淡,以至於即使他的“粉絲”,也很少知道在其他方面,梁羽生也可以卓然成家。

關於梁羽生“古典詩詞”的雅興,讀其作品約莫可以領略到。他的作品中,開篇詞都寫得情感豐富,而書中有名士氣派的人物填詞弄賦的也不少。

在他新近出版的隨筆集《筆花六照》中,樑自謙說,作品中的“詞是但憑興之所至,胡亂填的”,卻得到以《滄海樓詞》聞名於世的劉伯端(景唐)的讚賞,可見其古典詩詞功底之深。

在《筆花六照》中,梁羽生另闢一“花”,專談棋人棋事。這也是他最痴迷的雅興―象棋、圍棋皆好,且有國手之譽。1957年,他與嬌妻新婚燕爾之際,一同到北京旅遊。想到北京之大,國手如雲,便一時技癢,舍下嬌妻,獨自到北京棋院尋找棋手對弈。結果棋逢敵手,忘了回去會妻,害新婚妻子徹夜獨守旅店中。

對棋如此痴迷,談棋也成為他的愛好。在報紙上,他專門寫過評棋專欄。追述20世紀50年代以來的棋壇健將、對弈往事,點評比賽的戰術,文筆詼諧老到,大家風範卓然。喜歡棋類的人讀來,不禁拍案叫絕。

梁羽生享年85歲,也算高壽。35部武俠小說名世,散文隨筆數本,棋藝為樂而攀及國手,且出經典棋評,功成名就,不枉此生。 (來源丨中國新聞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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