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散文:故夢雨敲窗,花色瀲灩幾春光

文學 文章 美文 文藝美學家 2017-05-18

原創散文:故夢雨敲窗,花色瀲灩幾春光

梅實迎時雨,蒼茫值晚春。

在南方,每年四五月的梅雨能下整個月,放眼望去一片溼漉漉,像總也擰不幹的布,滴滴答的水聲成為梅雨季慣常的背景音樂。

幼時,每年春至,總不忘等候梅雨的到來,倒不是期盼,僅因習慣性的張望。冰凍結束,欣喜之春蓬勃,免不得懷著小孩子的惡作劇心理,看著梅雨怎樣大顯神威,寸寸浸淫天地。我年幼時在黑瓦紅牆的鄉村長大,雨緩時,雨珠從瓦片沿稜角顫抖滑落,輕盈猶少女跳躍的身姿,利落地融入泥土或泥蕩子;雨急時,似錚似鼓,飽滿的顆粒急急砸下來,擲地有聲,似雨珠的高談論闊,氣勢之宏大,將天地弄得一團模糊,不知是水氣還是霧氣,整個村莊煙雨朦朧,倒另有一番美趣。孩童時趴窗看雨,禁足在家,無處可去,有時能看上好長時間,並未熟讀詩書的年齡,因這雨景倒也有了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辭強說愁的懵懂。

後來,隨父母遷至城,再也沒有聽過雨之悅耳聲響,連賞雨之情亦少有。

我的故鄉是傳說中的高分之省,自小讀書,便知要努力勤勉,不然前途堪憂。於是一幫少年過早丟卻玩樂,投身書海與無盡的答卷。試想一旦遇上梅雨季,那豈不是真真煩透,低眼寫卷,抬眼看雨,耳邊師訓,窗外滴答不休,以及那看不明朗如雨氣氤氳一樣迷團似的未來。想必換作任何一個少年都難湧現詩情畫意賞雨之心吧?現在想來,那真是一個乏味到可以擰得出水的時日啊,那些如山高的試卷和幾無色彩的少年、青少年光陰。

現今隻身向北,這裡與南方全然兩樣,全年日照多過雨水,更無需談梅雨季。

南北的差異像兩個天地,告別南方的雨,雖迎來北方的豔陽,但大風也比南方厲害了許多,並且,風婆婆的威力令當年初來乍到的我甚為驚訝,它不像梅雨只在特定的春季現身,而是漂游於四季,其凌厲程度不會因任何季節的美色而有所減弱,王菲有句唱詞“大風吹大風吹爆米花好美”便可想象大風吹散一捧如蒲公英如紙片如雪花般的爆米花,那揚揚灑灑的張力與快意……

前幾日狂風大作,風吹雲湧之際,某塊雲朵忽地遮擋一片天空,光感收斂,有那麼一刻陰轉雨的錯覺。

恍惚憶起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與此景極為相似,同樣晴轉多雲,驀地陰沉。那年的梅雨便始於那一刻,毫無商量地在我窗前下了一整個月。記得如此清楚,恰是因為,當時收到遠方的來信,我們自中學揮別,竟會在各自的城市收到對方的來信,來來回回的信件,一寫就是一個月,跑去宿舍樓旁的小賣鋪買郵票,蹬蹬蹬上樓,寫完又飛身而下或將信封夾至書本,又或塞在衣服口袋,惟恐雨水打溼了信箋模糊了字句。

惟獨那個雨季的雨,散發著濃郁的泥土與植物的清香,令人心怡。

雨中撐傘,緩緩前行,輕提裙裾,生怕一不小心裙襬拂地,驚醒一地的雨滴。

之後,梅雨之後,自然梔子盛放,滿街滿巷,甚而連人們的鬢髮、衣物都別上梔子花。因是南方尋常花物,便宜至極,幾毛錢便可買上一大捧,買回家後,隨便盛於什麼器皿,以清水伺之,便是十足靈動盎然的白梔之景。

那是怎樣一個香氣瀰漫的春天呵,似乎連夢裡都能聞到,那又是怎樣一個清梔之夢呵。

再後來,即便梔子花開得漫天漫地,我與那個青年的信,亦中斷往來,於梔子花瓣打捲髮黃時,戛然而止。貯了一瓶子的花瓣沒了去向,只得任其消腐。

現今,久居北方,這裡的春天燦爛非常,陽光新麗,各式花朵爭奇鬥豔。惟獨少了雨敲窗稜的曼妙和街巷遍野的梔子,便覺出春的殘缺來,這種殘缺並非哪天遇上下雨或自己買來梔子可彌補。它們生長於記憶深處,有一道難以迴轉的韻味,而此韻味又如此決絕。

在春天,無論南北,趁著陽光不燥,微風正好,若還有思念寄於遠方,可選擇一個安然靜謐的午後,鋪陳信箋提筆寫信,哪怕只寫一句“你好嗎”,哪怕不知地址無從投遞,只管塞進郵筒,便似打開記憶閘門,過往的春光一呼百應傾瀉而至……恍惚間我們還是當年那個,花間少年。


(筆名:金澤香 原創文章未經允許請勿轉載,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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