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劇《絕叫》——一個善良的女孩是如何陷入人性的黑暗的?

在近期熱劇由姚晨、倪大紅等人主演的《都挺好》中,我覺得女主角蘇明玉可以算是劇中的一個悲劇人物。但是,在我細細斟酌過後,發現她受過的最大的刺激和傷害就是她二哥積怨過深後對她的一次暴打。被嚴重打傷入院後,蘇明玉不僅身體上遭受了傷害,心理上也有了陰影。但是她很快又振作了起來,即使這事情已經在她心裡烙下了痛苦的印記,但這並沒有將她壓倒,更沒有造成她人性的毀滅,所以要將她列為悲劇人物過於牽強。

而被稱為日版《都挺好》的日劇《絕叫》中,女主角鈴木陽子也是從小生活在“重男輕女”的家庭氛圍裡,她承受著異於常人的痛苦和孤單,工作後也遭遇了許多困境和迫不得已的妥協,以及最後人性毀滅逐漸走向了犯罪。我覺得鈴木陽子更稱得上是個悲劇人物,她的遭遇反映了世態的炎涼和人性的黑暗。

首先,她是個值得人同情和認同的個性化人物。

她和蘇明玉一樣生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裡,但區別在於,她沒有蘇明玉的倔強和聰明。她的成績並不好,只能勉勉強強及格,而原本就受著媽媽溺愛的弟弟成績卻十分優異,這使得她更加自卑。媽媽也經常在表揚了弟弟之後拿她做對比,嘲諷她無能、成績不好。鈴木陽子在家裡幾乎沒有存在感,就像個透明人一樣。弟弟拿了獎後,媽媽會拉上弟弟還有爸爸在一旁慶祝,卻無視於在另一旁的陽子。鈴木陽子就在這種無人關注自己、受著媽媽的不屑和嘲諷的生活氛圍裡成長,心理陰影也越來越大。

悲劇《絕叫》——一個善良的女孩是如何陷入人性的黑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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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鈴木陽子以為自己的生活要一直這麼枯燥無味地過下去的時候,一次意外的發生使得她的人生髮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將她拖入了更加絕望無助的人生。陽子的弟弟在一次意外車禍中不幸身亡,悲痛欲絕的媽媽甚至還責怪起陽子,言外之意就是為什麼死的不是她。接下來短短几年的時間,家裡的狀況更加雪上加霜,爸爸欠了鉅額債務後離家出走,還把房子抵押了出去。而媽媽並沒有和陽子相依為命,而是選擇拋棄陽子回到老家,臨走前還說“你自己隨便吧。”陽子失去了家,失去了身邊僅有的幾個親人,只能孤身一人,此時的陽子對媽媽的冷漠早已心灰意冷了。

亞里士多德所強調的悲劇主人公一定具有這樣或那樣的、哪怕是些微的偉大的、善良的、正義的、正面積極的等值得肯定的素質,即必有其值得人同情與認同之處的看法。鈴木陽子沒有蘇明玉的倔強剛強,沒有她聰明的頭腦和潛力,更沒有她在事業上的運氣和成就。但是她堅強、善良,即使從小遭受著家人的冷漠嘲諷,但是她對待身邊的人又真摯誠懇;即使生活拮据,但是她坦然接受,每天吃著超市半價處理的食品;即使在事業上也屢屢遭遇挫折,但她還是沒有放棄生的希望,一直這麼“摸爬滾打”下去。

其次,悲劇人物會遭遇到一個結局不幸的災禍、失敗或死亡的悲慘事件,並常常使個性遭到毀滅或者使自由自覺的人性受到一定程度的傷害。

陽子的結局會淪落到喪失人性、犯罪甚至“孤獨死“,都是由一件件悲慘事件堆疊而成的——

陽子聽說幹保險門檻低又能掙錢,於是下決心當一名保險業務員,還為自己狠心買下了套新西裝。她原以為自己終於要擺脫過去的拮据不堪,終於找到了份稱心如意的工作。但是當她進入了保險行業,才發現命運又一次捉弄自己。陽子挨家挨戶地推薦保險,但是得到的都是人家冷漠的拒絕和無視。因為沒業績,在公司還會被上司當著所有同事的面冷嘲熱諷。陽子為了生存,最後只能豁出去,從身邊的熟人下手,苦苦哀求她們買份保險就當是救她的命。當熟人已經挨個推銷完時,陽子又為了完成業績指標,自掏腰包投保,給業績注水。最後,陽子逼不得已,甚至失去了自己的底線,陪客人睡覺來完成業績。陽子竭盡全力,好不容易在保險行業站穩了腳跟,因上司的青睞讚賞,兩人還成為了戀人。然而這一切都是虛假的幸福幻象,男上司突然被降職,新上任的女上司辭退了陽子。陽子丟失了拼了命想保護的工作,再次走投無路,而男上司已聯繫不上了。其實,在男上司誘導陽子去陪睡招攬客戶的時候,陽子就知道他對自己沒有愛。陽子也清楚,男上司同時和好幾位下屬保持著曖昧關係,煽動她們完成銷售工作,只要業績一下滑,他立馬就冷淡了。只不過陽子一直都在欺騙自己,為了得到他人對自己僅有的那麼一點關注而矇蔽自己。此時,陽子內心那個堅強的堡壘已經慢慢地坍塌,個性也慢慢地遭到了毀滅。

悲劇《絕叫》——一個善良的女孩是如何陷入人性的黑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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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子的媽媽因和舅媽不合被趕出家門,住在了養老院,陽子必須得承擔養老院的費用。母女多年未見,在陽子面前,媽媽的語氣還是一點沒變,像從前那樣嘲笑著她的無能。失去了工作,失去了戀人,又多了承擔母親贍養費的重擔,陽子灰心喪氣,最後走投無路,只好墮落到了“紅燈區”,當一位妓女。此時,陽子就像變了一個人,每天都強顏歡笑地面對客人,即使被嘲諷說教,還得主動獻殷勤。渴望愛和關懷的陽子,找了個新男友,原本只是想得到些溫暖的慰藉,卻不料男友對自己家暴,還把自己趕出家門。

悲劇《絕叫》——一個善良的女孩是如何陷入人性的黑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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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冷漠冰冷的家庭,到滿滿荊棘的職場,再到走投無路後的落魄,人生而善良,而陽子卻從未感受到這世界對自己的善意,從未得到過真誠實意的關心和愛護。陽子的內心已經傷痕累累,她的人性也一點一點在喪失。

陽子被推向了最悲慘的事件——完全喪失了人性。她想到了一個能夠改變現狀但是血腥殘暴的辦法——殺夫騙保,但她又打消了這個念頭,覺得自己是瘋了。命運一直都在捉弄著陽子,陽子在路上落寞無助時,被一黑幫老大綁架了。黑幫老大冷言冷語刺激著她,逼著她反抗,最後又被陽子的話打動,決定放走她。但此時,陽子的內心已經被那股黑暗和邪惡的力量吞噬,她拜託了那位黑幫老大幫自己殺掉男友。她偷偷和自己的男友登記了婚姻,接著給男友買了份鉅額保險,在男友被黑幫老大派人殺死後,陽子成功從保險那得到了一筆鉅款。陽子陷入了喪失人性的黑暗循環,她照著這個辦法,和黑幫老大合作,連續殺死了自己接下來的幾任丈夫,拿到了一筆又一筆的鉅額錢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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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幫老大和陽子坦白,自己愛上了她,並且請求陽子能和自己一起生活。陽子表面上迎合了黑幫老大,但是內心卻是抗拒的,這個世界對她來說太殘酷,她已經不再相信任何人給她的溫暖。最後,她說服黑幫老大的一手下協助自己,殺死了黑幫老大。黑幫老大臨死前,對陽子說“不可以哭哦,人生笑著才會順利”。陽子回憶起了小時候,那個金魚攤的老闆也對她說過一模一樣的話,也許當年安慰自己的那個男人,就是眼前這個愛上自己的黑幫老大。陽子並沒有心軟,嘶吼著將手裡的劍一刀又一刀地捅進黑幫老大的心臟,鮮血噴濺在了陽子的身上還有紅裙子上。這一幕畫面是血腥殘暴又讓人痛心的,陽子已經深深地捲入了黑暗的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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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喪失了人性的陽子,又在出租屋裡殺害了自己以前的同事,還在屋裡放了十幾只貓咪,讓貓咪啃食同事的屍體。所以,劇情發展到這裡時已經真相大白,片頭那個“孤獨死“的人不是陽子,而是她同事。陽子這麼做就是想偽造自己“孤獨死”的假象,想掩蓋自己的罪過。陽子把從同事那兒偷來的臍帶放在媽媽住的養老院的房間裡,這樣大家就都會確信出租屋裡那個“孤獨死”的人是她。最後,陽子開車將媽媽帶到懸崖邊,想把媽媽推下懸崖。雖然陽子的媽媽後來是自己失足墜入懸崖的,但是陽子一副“終於釋懷了”的樣子足以體現出她的喪心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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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劇還有另外一個劇名叫“被嫌棄的陽子的一生”,陽子一生都在掙扎,和自身孤獨的命運抗爭,和不近人情的社會抗爭。陽子從一個單純善良的小女孩,一步步走向了人性的毀滅和黑暗,變成了一個手上沾滿鮮血的殺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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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悲劇人物所遭遇的痛苦甚至死亡結局及其人性傷害或喪失,既是必然而不可避免的,又同時是不正當的、令人不可接受的。別林斯基甚至強調說悲劇事件一定是具有必然性的。在《絕叫》這部劇中,陽子必然要走向犯罪、走向墮落和喪失人性,這是如何擺脫都無法倖免的,但人們又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陽子殺人這慘絕人寰的悲慘事件。每一個悲劇主人公都是不幸的,他們所遭遇的肉體痛苦與死亡,所受到的人性方面的殘害、損失,也都會產生一種不可避免的印象,這就是悲劇的不可避免性或歷史必然性。陽子被逼到走投無路,墮落殺人,似乎是命中註定的事情,同時又是不可接受的、非正當的、不適合的。

悲劇《絕叫》——一個善良的女孩是如何陷入人性的黑暗的?

最後,悲劇會引發審美者恐懼、憐憫與悲傷等諸多複雜的情感反應與審美感受,甚至發生某種精神提升或轉變。對於審美者而言,如何實現悲劇?誰是這裡所謂的“旁觀者”與“親身投入者”?

悲劇《絕叫》——一個善良的女孩是如何陷入人性的黑暗的?

首先,要確立承擔悲劇效果的悲劇審美主體或曰悲劇審美者。《絕叫》這部劇作為審美對象,本身已經有了主人公陽子作為其活動主體,還有悲劇審美主體觀眾、導演、編劇等人,還有親身經歷過類似悲慘事件的主人公,正是他們才是真正進入一個悲劇審美活動的旁觀者與親身投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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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考察:悲劇經由其審美者會產生怎樣的審美感受,收到怎樣的審美效果,發揮怎樣的審美功能。在《絕叫》這部劇中,悲劇主人公陽子遭受的厄運使觀眾感到憐憫和同情,而陽子喪失了人性,陷入水深火熱之中時,又使觀眾感到恐懼。正是觀眾們憐憫和恐懼的情感結合,又使他們對劇中陽子的淪陷和墮落感到壓抑和痛苦,對這世界帶給陽子的無情不公感到悲憤。由此,觀眾們會產生悲劇的快感。雪萊認為,悲劇提供的“悲愁中的快感,會比那從快樂本身所獲得的快感更其甜蜜”。在這部劇的悲劇審美時刻,悲劇審美者會受到悲劇主人公陽子、陽子遭遇的悲劇事件的引導,思考自己或者他人的命運,乃至對人生獲得哲學性的審視眼光,從而得到啟示,且有可能落實於自己的人生實踐,進而產生更深遠的現實意義。《絕叫》這部劇也是想啟示觀眾,人無法決定自己生在什麼樣的家庭環境,但可以決定自己應該付出多少倍的努力,來給自己未來選擇的權力。

悲劇《絕叫》——一個善良的女孩是如何陷入人性的黑暗的?

(美學原理期末論文 JAP17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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