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825年秋天的一個晚上，白居易在給好友元稹回信和詩時，陷入了長久的沉思和傷感。原來，他們在信中聊到了《霓裳羽衣曲》。

最大牌的粉絲

當時，在蘇州的白居易找不到表演《霓裳羽衣曲》的歌女，就向元稹打探越州的情形。在越州元稹也沒能找到，但寄來一份曲譜。看到“花箋碧間紅”，詩人的回憶漸漸模糊。他深感《霓裳羽衣曲》可能失傳，所以寫下了這首詩。

在這篇《霓裳羽衣歌》中，詩人詳細記錄了自己與《霓裳羽衣曲》的緣分，“我昔元和侍憲皇，曾陪內宴宴昭陽。千歌百舞不可數，就中最愛霓裳舞”。白居易可以稱得上是《霓裳羽衣曲》最大牌的粉絲了。他還反覆為之寫詩，“君不見，我歌雲：驚破霓裳羽衣曲。又不見，我詩云：曲愛霓裳未拍時。”詩人的愛是熾熱的，今天讀來，彷彿還躍然紙上。

白居易很喜歡音樂，每到一處他都收集當地的民歌。那麼，《霓裳羽衣曲》究竟是何種樂舞，會讓見過大場面的詩人，在將近二十年後，依然念念不忘呢？

最音樂的皇帝

白居易的傳世名篇很多，《長恨歌》就是其中代表。《霓裳羽衣歌》和《長恨歌》擁有同一對主角。唐玄宗和楊貴妃的故事家喻戶曉，然而歷史卻忽略了很多細節。

唐玄宗勤於政事，勵精圖治，將大唐推向了最高峰——開元盛世，同時他也是大唐在位時間最長的皇帝。中華文明三千年，在歷朝歷代的五百多個皇帝中，可以說北宋徽宗擅長繪畫，南唐李煜情繫詩詞，乾隆皇帝附庸風雅，十全其實十不全，所謂乾隆Taste，然而若論音樂，非唐玄宗李隆基莫屬。

唐玄宗本人通曉音律，《霓裳羽衣曲》就是其最成功的作品。相傳唐玄宗登上三鄉驛，望見女兒山，受到靈感啟發而作，他還親自調教梨園弟子，並在宮廷組織表演，成為一時的風尚。然而，玄宗皇帝此時可能還缺一個最好的舞者，直至遇見楊玉環。

據說，唐玄宗第一次見到楊玉環時，就曾演奏《霓裳羽衣曲》。這麼說來，這首曲子也算是他們愛情的見證了。

最耀眼的舞者

大唐的盛世裡，楊玉環登場了。她明眸皓齒，能歌善舞，一下子就吸引了老皇帝的目光，“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之後的故事，楊玉環被冊立為貴妃，當然還有重新編排《霓裳羽衣曲》。音樂皇帝和舞蹈妃子的親自參與功不可沒，使得《霓裳羽衣曲》更加光彩奪目。用現在的說法，這曲歌舞變成當時唐帝國的超級碗表演秀了。

然而，世人不曾知道，玄宗皇帝不僅僅是沉溺女色，還找到了音樂上的知己，而這樣的知音，對於常人是無法想象的。《長恨歌》裡說，“驪宮高處入青雲，仙樂風飄處處聞。緩歌慢舞凝絲竹，盡日君王看不足”。就這樣，在一遍又一遍的歌舞昇平中，長安夜未央，大唐的江山變得飄渺迷離了許多。

此後，帝國的北方戰鼓頻響，安史之亂爆發，“驚破霓裳羽衣曲”，直至馬嵬坡下“此恨綿綿無絕期”。

曲終人散後，唐玄宗在憂鬱中度過了生命中的最後七年，時常夢到《霓裳羽衣曲》的旋律和翩翩舞者的身影，他一聲一聲的長嘆，長久的盤旋在大唐的星空。

最歡樂的悲歌

一般來說，《霓裳羽衣曲》被認為是李楊二人的愛情歡歌，卻是大唐帝國的盛世悲歌。其實也不盡然。

《霓裳羽衣曲》客觀上記錄了大唐的音樂文化，其中磬、箏、簫、笛、箜篌、篳簟等金石絲竹，不僅有中原管絃，還有西域樂器。拋開傳說，其曲調就來源於印度的《婆羅門曲》，並根據西域傳入的樂曲改編，真真是絲綢之路文明交流的結晶。

如果說大唐是一部華美的交響樂，《霓裳羽衣曲》就是它的高潮，不過有些匆匆而已。玄宗之後，此曲從宮廷流傳至民間，後來隨著帝國的衰落而淡忘。

至此，我明白了唐玄宗的聲聲長嘆，白居易的反覆吟詠，都在一曲霓裳羽衣。

歡歌也好，悲歌也罷。

今天，我已經無法想象《霓裳羽衣曲》的景緻，只有在讀到白居易的詩歌，或者徜徉於西安這座古城時，才能管窺它曾經的宏大壯麗，想起李楊的悲歡離合和大唐的盛衰興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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