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方團隊張嶔
自古以來，勾結外敵入侵的叛徒，自然相當招罵。比如明末勾結清兵入關的吳三桂，就是從此被釘在歷史恥辱柱上，正史野史裡都有標準醜陋嘴臉。但唐朝一位叛徒，待遇卻比較例外。
比起吳三桂來，這位唐朝叛徒，同是手握重兵享盡國恩，卻悍然扯旗造反，還勾結外敵呼嘯殺來，差點叫唐王朝提前一百四十二年玩完。破壞力堪稱“不啻於祿山、思明之難”。但對這麼一位動靜直追“安史之亂”的叛將，後世的史料記載裡，卻滿是同情聲音。就連差點被他斷送江山的唐代宗李豫，逃過一劫後卻是一聲嘆息：朕不怪他。
如此招盡同情的人物，正是中唐叛將，亦是為唐王朝平定安史之亂的浴血英雄：僕固懷恩。
一：勇赴國難，滿門忠烈
僕固懷恩，出身於唐朝鐵勒族軍人世家。他的家族自唐太宗貞觀年間起，四代人前仆後繼為大唐征戰。深受家族薰陶的僕固懷恩，性情看上去沉默寡言，卻是“剛決犯上”的軍人脾氣。震驚天下的“安史之亂”爆發後，僕固懷恩慷慨赴國難，多次在山西河北痛擊叛軍史思明部。在那唐王朝兵敗如山倒的年月裡，與郭子儀李光弼兩位上級一道，為唐軍艱難撐住北方前線。
待到唐玄宗李隆基躲入蜀地，唐肅宗李亨在靈武慘淡即位，僕固懷恩也火速前來勤王，誰知唐肅宗龍椅還沒坐熱，當地的同羅部就趁火打劫造反，組團朝靈武殺來。由於敵眾我寡，連僕固懷恩的兒子僕固玢都嚇得哆嗦，竟顛顛向叛軍投降。卻見僕固懷恩面不改色，先把叛變後又逃回來的僕固玢五花大綁，當著全軍的面殺頭，接著僕固家男女老少齊上陣，帶頭朝同羅叛軍猛衝，真激得三軍士氣暴漲，硬是把同羅部殺得全軍覆沒，叫大唐躲過一劫。
自此以後，勇猛善戰的僕固懷恩，成了叫安史叛軍不停叫苦的鐵拳。先是潼關戰役裡幾度苦戰，僕固懷恩一度靠抱著戰馬脖子渡水逃命，卻又咬牙整軍再戰，還巧妙設伏救了主帥郭子儀，終於在三原北血戰裡，殺得安史叛軍悍將李歸仁倉皇逃竄，拿下收復長安的關鍵一戰。
而在接下來收復長安的大戰裡，僕固懷恩更經歷了中國冷兵器戰爭史上的熱血一戰：香積寺大戰。
當時唐軍十五萬精銳，進抵到長安門戶香積寺（今長安縣北）地區，與安史叛軍主力展開決戰。唐軍將士三軍用命，大將李嗣業脫去戰袍，赤膊率長刀隊硬槓叛軍精騎，殺得血流成河。虎將王難得眉骨重傷，去依然衝殺不停。但白熱化的時候，卻是僕固懷恩成了關鍵英雄：血染戰袍的他親率四千精騎上演大迂迴，繞到叛軍陣後猛衝，叫負隅頑抗的叛軍全線崩潰。驕橫的叛軍六萬人被斬，國都長安重回大唐手中，平叛大業，已是攻守易形。
在這場幾乎賭上唐朝國運的大戰裡，有勇有謀的僕固懷恩，堪稱居功至偉。
也正是在這浴血征程裡，為了平叛大局，僕固懷恩忍著骨肉分離之痛，將心愛的女兒嫁給回紇可汗之子登裡，換得回紇對唐朝平叛戰爭的支援。寶應元年（762）唐肅宗病故，已是回紇可汗的僕固懷恩女婿登裡，竟悍然勾結安史叛軍南侵，眼看大唐要陷入兩面夾擊境地。又是僕固懷恩帶著老母來到陝州的回紇大營，一通有禮有節交涉，成功叫登裡可汗打消了趁火打劫念頭，反而主動向唐朝表忠心，拍胸脯保證幫大唐討伐叛軍。
再次立下大功的僕固懷恩，卻是馬不停蹄繼續征戰，這以後歷經洛陽博縣等大戰，僕固懷恩依然屢建戰功。博縣大戰後，全軍覆沒的史朝義上吊自盡，昔日叛軍悍將田承嗣等人，全都趴在僕固懷恩腳下搗蒜般磕頭。荼毒中原的安史之亂終於結束，勞苦功高的僕固懷恩，公認這場戰爭裡，僅次於郭子儀李光弼的大英雄。
但這榮耀背後，卻是僕固懷恩一家沉痛的犧牲，不止是女兒遠嫁回紇的離散，全家殉國的親人，更有四十六人之多，可謂滿門忠烈。但不曾想，就在這場戰爭塵埃落定後，等待這個忠烈家族的，卻是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
在這場幾乎賭上唐朝國運的大戰裡，有勇有謀的僕固懷恩，堪稱居功至偉。
也正是在這浴血征程裡，為了平叛大局，僕固懷恩忍著骨肉分離之痛，將心愛的女兒嫁給回紇可汗之子登裡，換得回紇對唐朝平叛戰爭的支援。寶應元年（762）唐肅宗病故，已是回紇可汗的僕固懷恩女婿登裡，竟悍然勾結安史叛軍南侵，眼看大唐要陷入兩面夾擊境地。又是僕固懷恩帶著老母來到陝州的回紇大營，一通有禮有節交涉，成功叫登裡可汗打消了趁火打劫念頭，反而主動向唐朝表忠心，拍胸脯保證幫大唐討伐叛軍。
再次立下大功的僕固懷恩，卻是馬不停蹄繼續征戰，這以後歷經洛陽博縣等大戰，僕固懷恩依然屢建戰功。博縣大戰後，全軍覆沒的史朝義上吊自盡，昔日叛軍悍將田承嗣等人，全都趴在僕固懷恩腳下搗蒜般磕頭。荼毒中原的安史之亂終於結束，勞苦功高的僕固懷恩，公認這場戰爭裡，僅次於郭子儀李光弼的大英雄。
但這榮耀背後，卻是僕固懷恩一家沉痛的犧牲，不止是女兒遠嫁回紇的離散，全家殉國的親人，更有四十六人之多，可謂滿門忠烈。但不曾想，就在這場戰爭塵埃落定後，等待這個忠烈家族的，卻是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
二：有冤難訴，一念盡錯
在這場險些要了唐朝命的安史之亂裡，大唐皇室受盡顛沛流離，卻也不知不覺，總結出一個重要“心得”：為什麼會有這場叛亂？因為武將不可靠，功臣也不可靠，嗯！只有宦官才可靠！
於是，早在安史之亂尾聲時，很多正為國血戰的名將們，就一個個悲催中槍。比如僕固懷恩的兩位老上級，郭子儀在唐肅宗去世後，就因宦官程元振魚朝恩等人陷害，一度被新皇帝唐代宗貶去看墳，“戰功推為中興第一”的李光弼，更因魚朝恩進讒言，多次替唐軍戰敗背鍋，連累帶氣臥病在床。有著“來嚼鐵”美譽的平叛功臣來瑱，竟也因程元振誣陷，被唐代宗一怒賜死——沒倒在叛軍刀槍下，卻倒在了太監的黑槍下。
此時身為“天下兵馬副元帥”的僕固懷恩呢？雖然已是人生巔峰，但戰友們的遭遇，自然也叫他憂懼不安。廣德元年（763），他受命護送女婿回紇登裡可汗回草原，這本是個安定邊防的大好事，誰知監軍河北的宦官駱奉先，竟像貓兒聞著了魚腥一般，立刻跑到長安連呼僕固懷恩勾結回紇造反，魚朝恩等早就忌恨僕固懷恩的宦官們，也是紛紛跟風。唐朝君臣也迅速腦補了一下：僕固懷恩手握重兵？回紇可汗是他女婿？有問題！
不善言辭的僕固懷恩憤怒了，他立刻上書申辯。但這封本該為自己辯白的申訴書裡，直腸子的僕固懷恩，卻向唐代宗凶猛開火，先數落唐代宗冤殺來瑱的錯事，接著怒斥唐代宗“指鹿為馬”“內忌忠良”。面對唐代宗派來的使者裴遵慶，僕固懷恩當場抱住裴遵慶雙腳一頓痛哭，把這些天的委屈全哭出來。叫裴遵慶也唏噓不已：僕固大人您別哭了，您現在就跟我去長安申訴一下，保您沒事。
可就這關鍵時刻，僕固懷恩的部下範志誠又是一句補刀：“公不見來瑱李光弼之事乎？”僕固懷恩又怒火上頭了：對啊，我去長安幹什麼？像他們一樣被陷害？不去！
於是，這場一連串流言讒言造成的誤會，就此越陷越深。是年十月，吐蕃進犯長安，剛修理完一群功臣的唐代宗狼狽出逃。右丞相顏真卿建議徵召僕固懷恩來勤王。可這個能證明僕固懷恩清白的機會，也被唐代宗不假思索拒絕。不久後郭子儀擊退吐蕃，唐王朝反而命令郭子儀再接再厲，前去接管僕固懷恩兵權。結果在郭子儀的威懾下，僕固懷恩的部下紛紛來投，昔日強大無比的僕固懷恩，這下成了光桿司令。
如此一番鬧劇，就連僕固懷恩的母親都十分憤怒，這位一直教育僕固懷恩忠孝報國的老人，當場大罵僕固懷恩對國家不忠，差點拿刀把兒子剁了。悲憤的僕固懷恩帶著三百親隨渡河逃走，一直逃到靈武后，終於打定了一個鑄成大錯的主意：猜忌我？懷疑我造反？我就反一個給你看看！
永泰元年（765）九月，僕固懷恩大造謠言，說郭子儀等唐朝名將都被陷害兒子，唐朝正是國力空虛的時候，果然惹得想發橫財的吐蕃回紇大軍聞風而來。昔日平定安史之亂的大英雄僕固懷恩，這下徹底變了帶路黨，領著吐蕃回紇聯軍長驅直入，嚇得唐代宗差點又扔下長安跑路。幸虧僕固懷恩的舊部白孝德在涇水浴血阻擊，殺得僕固懷恩狼狽撤退，不久後憂憤成疾的僕固懷恩，悽然病故在青銅沙：英雄變成了叛徒，昔日的威武榮光，也就不在。
僕固懷恩死後，昔日的老上級郭子儀單槍匹馬闖進回紇大營，戳破了僕固懷恩“郭子儀已死”的謠言，勸得回紇軍調轉槍頭打吐蕃，輕鬆解了長安這場大難。也叫僕固懷恩的這樁大錯，終沒變成亡國大禍。
所以，逃過一劫的唐代宗，事後才會發出感慨：懷恩不反，為左右所誤。可僕固懷恩，真的只是“為左右所誤”？真正的錯誤，正是歷經安史之亂劫難的唐王朝，那對待功臣刻薄無情的猜忌。
一個不懂得尊重英雄，只知“內忌”的王朝，遲早，也會嚐到苦果。
參考資料：《資治通鑑》、《舊唐書》、《新唐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