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我們極少談論死亡,因為忌諱。
“死亡”,似乎只是一個遙遠虛無的詞彙。
我們所見所聞的死亡,是霍金奔向宇宙星河,是金庸攜一身俠影遠去,是電影裡的爆炸和鮮血,還有新聞中的災難和疾病。
我們理解死亡,卻從未直面。
可是,有一部泰國電影卻抓住了死亡的觸角,以最溫柔,也是最殘忍的方式,帶我們來到了死亡的前一天:
《死於明日》
Die Tomorrow (2017)
影片由七個根據真實新聞改編的故事組成。
一/
不信星座的女孩
大學畢業前夕,四個女孩在酒店裡開了一場小小的派對,夜晚,她們坐在一起,劃掉星座書上的預測,毫無顧忌的寫下對將來命運的期待。
“會遇到心靈伴侶,還是個白人”;“會雲遊四海,環遊世界,還要生六個小孩”;“想要成立自己的時尚品牌,目標中國市場”......
對於即將畢業她們來說,未來似乎真的充滿了希望與可能。
命運值得期待,卻也殘忍至極。
深夜兩點鐘,啤酒被喝光了,需要有個人到樓下的小賣店裡再買一些。
下樓買啤酒的那個女孩,被疾馳的卡車撞擊,當場身亡。
第二天,酒店房間內毫無生氣,只剩下雜亂的啤酒瓶,還殘留著昨夜狂歡的痕跡。
保潔人員拿著垃圾袋,把那本寫著命運的星座書同其他垃圾一起扔了進去。
電影沒有交代這個死去的女孩是誰,更沒有還原車禍過程。
死亡已然剝奪了一切,鮮血和痛苦已經如那本寫著心願的星座書一樣,再也沒有意義可言。
二/
在證券行死去的商人
“2012年6月11日,一名商人在證券行睡夢中死去,他五小時後才被發現死亡。”
這場沒有任何對白的死亡,卻最令人沉重。
他懷著什麼樣的心情入睡,又在夢中預見了什麼,他死前的股市是漲是跌,他是家財萬貫還是普通商人,一切的一切,我們無從得知。
屏幕上的數字還在不斷跳動,他離開了人世,人世卻依舊照常運轉。
只是,金錢的來與去,工作的失與得,周遭的所有,與他再無任何干系。
三/
回家拍照的姐姐
在美國生活了多年的姐姐,突然不打一聲招呼的辭職回了家,每天都拿著相機到處拍照。
這天,她拉著弟弟在陽臺上拍了張照片,就和弟弟一起坐在陽臺上,看著幾年來沒有變化的家鄉,一切靜如往常。
誰知道,幾天後,姐姐騎著弟弟的摩托車出了意外。
目擊者說,那時候,她正停好車,給一隻小狗拍照。
一切都像是上天做好的安排,死在家鄉,像是命運送她的最後一件禮物。
而那一張張照片,也成了她留給家人最後的紀念。
姐姐死後,一向和她親近的弟弟卻並沒有哭。
他只是一個人坐在陽臺上吸菸,床單被微風輕輕吹著,陽光溫暖又和煦。
錄音中,現在的弟弟這樣說道:
“她的死是我人生的轉折點,我一直告訴身旁的人我愛他們,我擁抱他們,親吻我的父母也不會害羞。長大後人們都羞於做這些,但我依然這樣。”
四/
我會比你先死
妻子患心臟病多年,卻一直尋不到合適的心臟進行移植。
這天,她和即將去美國出差的丈夫坐在一起,像往常一樣為他修剪指甲。
死亡沒有定數,兩人都害怕這次見面,會是最後一次。
妻子常說:“反正我會比你先死。”
可是,丈夫卻因為航班失事先一步離開了她。
幾年後,妻子通過移植手術活了下來,只是曾經兩個人的家,只剩一個人。
五/
死亡饋贈的幸運
“2015年2月17日,著名泰國西班牙混血女星,被一輛轉彎急停的車輛所撞,當時她正下車幫一個因車禍而受傷的騎士。”
燈光通明的影棚內,所有的工作人員都談論著這則新聞。
另一位來拍攝的女星,坐在桌前一言不發的吃著東西,聽著周遭人描述著車禍的慘重,她終於抑制不住,眼淚哭花了妝。
補好妝後,她被告知,因為那名女星的死,她成得到了做品牌代言人的機會。
如何懷著感激的心情面對一場死亡?
死亡帶來的幸運,遠比死亡本身更加殘忍。
六/
為愛自殺的男孩
自殺前,一個男孩來到喜歡的女生門前,想要聽她說句“我愛你”,但女孩態度堅決,甚至連門都沒有開。
傍晚,留下一封短訊後,他選擇以跳樓的方式告別這個世界。
女孩感到男孩的狀態有些反常,於是跟朋友談起了這件事。儘管有些不安,但女孩依舊明確的說:
“他的人生不能這樣依賴我,那是他的人生。”
要知道,一廂情願為愛而死,並不是件浪漫的事。
但在男孩脆弱的一生中,死亡,竟成了他一生中最勇敢的一刻。
七/
安靜逝去的音樂家
安靜的夏日午後,女兒給爸爸輕柔的按摩著頭部。
爸爸是一名音樂家,躺在女兒身邊,他為這個清閒的週一感到慶幸。
看到爸爸睡著了,女兒起身進屋,他翻了個身。
鏡頭慢慢的後退開來,世間萬物似乎都被凝固,只有樹葉隨著風搖晃。
在這個長達兩分鐘的拉鏡頭裡,我們見證了一場死亡的發生。
死亡虛無縹緲,沒有形態。有時它伴隨著鮮血刺痛,有時卻又毫無徵兆,悄然而至。
這部由死亡組成的電影,沒有痛哭、沒有鮮血,卻能在每分每秒間都剜著觀眾的心。
死亡到底是什麼?
可愛的小女孩聽到死亡這個詞,會怕的嚎啕大哭。
喜歡科學知識的小男孩說,死亡,就是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是他不想預知的事。
死亡,好像是我們最不願觸碰的詞彙。
本片導演納瓦彭·坦榮瓜塔納利,一向擅長自然透徹的哲學性電影,有著“泰國畢贛”之稱。
談及“死亡”這一影片主題時,他這樣說道:
“這幾年有很多認識的人因不同原因離去,啟發了我想透過電影去表達出一種死亡的日常感。
所以,我想拍的日常一些,平凡一點,因為死亡隨時都會發生。”
是的,就像影片中那個死在證券所的商人,那個安靜死去的音樂家.....
死亡就是這樣,它不會打聲招呼再來,更不會提醒我們如何準備。
作為中國人的我們,常常談“死”色變,提到死亡,聯想的只有痛苦和眼淚。
於是,死亡才會變成一個陰暗、恐怖的詞彙。死,變成了最禁忌的話題。
正如中央電視臺主持人白巖鬆曾說過這樣一句話:
“中國人討論死亡的時候簡直就是小學生,因為中國從來沒有真正的死亡教育。”
我們從來不願去知道,死亡並不遙遠,在無盡的時間內,它始終與眾生一同存在著。
在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人死去,一天過世172800人,每小時過世7200人,每分鐘過世120人,每秒過世兩人。
也就是說,看了這部電影后,已經有8442個人離開了這個世界。
注意左上角,70分鐘21秒,死亡人數8442人。
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但我們不知道,它到底會何時來,怎樣來。
更沒有人告訴我們,我們什麼時候會“死於明日”。
片中那位104歲的老爺爺說:
“死亡是好是壞,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在你走之前,你的人生是好是壞?”
是的,死亡並不可怕,更沒有那麼重要,重要的死之前,你是以什麼方式度過一生。
所以,從今天開始,祝你大聲的笑,放肆的哭,熱烈的愛。
祝你身體健康,內心富有,盡情享受生命裡的所有時刻。
祝你活在當下,過好每一天一分一秒,無論死亡何時來臨,遺憾就會少很多。
只要心有堡壘,即使死於明日,也毫無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