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的名義》是真正的劇王，但說到收視率它並非十年第一

《人民的名義》大結局了。都消停了。

忙著在地鐵裡用手機追劇的上班族可以在路上打會兒盹了。提心吊膽怕劇裡再冒出什麼出位臺詞的監管人員可以洗洗睡了。絞盡腦汁蹭熱度的公號狗們可以奔向下一個熱點了。抻長脖子羨慕而不嫉妒的同行可以回去做功課了。

皆大歡喜的結局。挺好。但有個說法我想訂正一下。那就是說：這部劇是“十年劇王”，理由是打破了十年來的最高收視紀錄。這個我不能同意，事實並非如此。

我同意這是“十年劇王”，甚至20年的也行。但看的不是收視率，而是綜合影響力。論街談巷議的普及程度，論萬人空巷的追慕程度，其熱播效應大概在《渴望》和《激情燃燒的歲月》之間。

收視率，網絡播放量，口碑三者在高位交匯，才算是真正的爆款。以此標準衡量，上一部爆款大約是2012年的《甄嬛傳》，其後的作品要麼有收視無口碑，或者有口碑無收視，要麼熒屏熱網絡冷，或者熒屏冷網絡熱，總之沒能實現三項指標的大一統。就連《甄嬛傳》，也沒火到《人民的名義》的程度，因為它離現實還是遠了些。

但是，如果單論收視率，《人民的名義》不僅不能歷史稱王，就是過去10年它也不能奪冠。下面這張收視表，是近兩天的報道經常引用的，但它根本就不準確。就算《人民的名義》平均收視超越《回家的慾望》，前頭仍有不可逾越的大山，只是不在表上。單集收視破7，甚至破8，前頭也大有劇在。

首先，這張表只是統計了省級衛視播出的高收視劇，未提及央視播出的劇。這就埋下了重大“隱患”。

其次，這張表根本沒說是35城、52城，還是全國網的收視數據，也就缺乏比對的精確指向。它高度疑似35城數據，雖然沒能找到出處，但每個數都比52城的數據略高，符合兩個城市網之間的數差規律。這就有問題了，因為35城和52城統計的城市數量一直在變化，35城是從32城、34城發展過來的，52城是從48城、50城發展過來的。兩部劇播出時間相差5年以上，收視率的計算方法就有很大差別，嚴格說來就不好放在一起比對。如果用全國網數據來比就好很多，因為全國網的計算方法基本上是一以貫之的。

這也罷了。收視率本就是取樣調查的結果，有一定誤差。統計方法的嬗變加大了誤差，但既然有沿革關係，就仍然視為可以比對。但沒統計央視的劇，直接導致了結論的重大偏差。

先說不能歷史稱王的依據。

中國的收視率調查始於上個世紀80年代中期，在90年代中後期進入快速發展階段。1986年中央電視臺進行了一次全國28個城市觀眾抽樣調查，這次調查被認為是中國首次大範圍、專門的觀眾調查。1987年，中央電視臺會同各省市電視臺一起，進行了我國第一次城鄉範圍的電視觀眾調查，以後全國性的電視觀眾調查每隔5年進行一次。在進行電視觀眾調查的同時中央電視臺和一些地方電視臺開始進行收視率統計工作。

進入90年代中後期，隨著電視臺及電視頻道數量的迅猛擴張和電視媒介市場化的快速發展，電視收視市場的競爭加劇，收視率作為反映電視觀眾收視行為和偏好的主要指標在節目編排、廣告投放決策以及電視節目評估中的作用越來越被業內人士認可。在這種背景下，中國收視率調查得以快速發展。其主要標誌是1997年12月4日，由原央視調查諮詢中心和法國索福瑞（Sofres）集團合作正式成立了央視－索福瑞媒介研究（CSM）。後來，CSM已成為中國最具權威的收視率調查專業公司。截至2015年3月，CSM已建立起164個提供獨立數據的收視率調查網絡（1個全國網，25個省級網，以及包括香港特別行政區在內的138個城市網）。

也就是說，索福瑞介入以後，中國的收視調查從1997年起開始規範起來。早年間那些由《西遊記》《紅樓夢》《渴望》等開創的怪獸級的收視數字就不聊了，下面選擇的數據都是1997年之後的。由於央視索福瑞並未向社會開放全部歷史數據，所以下面這些收視數據都來自媒體的公開報道。

1998年，《還珠格格》第一部在北京有線電視臺播出時，北京地區的收視率是54%；1999年，《還珠格格》第二部在北京、上海及湖南臺播出時，三地平均收視率分別是57%、55%和52%，最高點突破65%。因為當時的播出是先地面，後上星，所以首輪收視率需要在各地走過一圈後，求取平均值才能得出全國數據。雖然我沒查到《還珠格格》兩部的全國平均收視率，但從局地數據推斷，這個數據在50%左右。很顯然，這樣的數據永遠不會再現了。

下面進入藏龍臥虎的央視組：

1999年，央視開年大戲《雍正王朝》的收視率，從13．89％升到19％。平均收視率我沒查到，但想必在15%左右。

2000年，陳寶國主演的《大宅門》在央視一套播出，以17.84%的收視率奪得新世紀以來的最高收視成績。

2001年，陳道明主演的《康熙王朝》在央視晚八點檔播出，取得8.47%的平均收視率。

2005年，李幼斌主演的《亮劍》，以10.7%的平均收視率（最高收視為11.58%）奪得當年央視一套收視冠軍。

2008年初，高滿堂編劇的《闖關東》在央視首播時平均收視率為7.68%。

十年來真正的王者來了！央視播出的《李小龍傳奇》以平均收視11.12%，成為2008年收視率之王。《李小龍傳奇》榮獲了2000年——2008年來央視平均收視、最高收視、最高份額、平均份額四項第一。

上面這些劇目都是在央視播出的。早年間央視一套的王者地位不可撼動。採行的都是全國網數據，不存在統計方法發生重大變化的可能。如果一定要倒推十年，《人民的名義》就需要和《闖關東》《李小龍傳奇》PK，單臺單劇的全國網數據，還是遠遠不如的。而且，那兩年收視率比《人民的名義》高的劇肯定不止這兩部。

我們知道，播劇的形式有兩種：獨播和聯播。《人民的名義》是獨播，上面提到的央視劇目也都是獨播。獨播如果跟聯播比，相信一劇四星年代，有很多劇的總收視率高於《人民的名義》。就是一劇兩星的《羋月傳》和《咱們結婚吧》，兩臺相加的總收視率也超過《人民的名義》。比如說，《咱們結婚吧》央視平均收視CSM46城3.005%，湖南衛視平均收視CSM46城2.078%，二者相加已經破5%。

說這麼多隻是為了強調：收視率這東西，並不代表一部劇真正的分量。尤其是在播出平臺空前多樣的時刻，收視率早已被無限攤薄。過去5年以來，至少要收視率+網絡點擊量，才能反映一部劇真正的到達率。如果一定要談論收視率，還是要進行精確思考，全面調取數據，防止結論的偏頗。準確地說，《人民的名義》是近年來罕見的高收視劇。雖然不過癮，但沒說錯不是。

最後我要說：對《人民的名義》，打從一開始我就樂觀其成。現在它真的成了，有沒有打破十年收視紀錄，它都是一部載入史冊的現象級電視劇。它所帶來的意義也會在今後一段時間不斷顯現，比如說，原先電視劇從業者談“正劇”色變，現在就連一些大IP也開始說自己是“現實主義”和“正劇”了。這就對了。

【文/李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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