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潰前的掙扎——外交系政治生涯的最後篇章(六)

11 月 8 日,北伐軍克復南昌。孫傳芳在江西戰場上投入的 10 餘萬兵力大部被殲,其在東南五省的統治大受搖動。北京政府因此大受震動,當然這也進一步加強了奉系在整個北洋體系內的地位。

崩潰前的掙扎——外交系政治生涯的最後篇章(六)

11 月 9 日,即北伐軍攻克南昌的次日,顧維鈞致電張作霖等,表達辭職之意:

盛京張雨帥、鄭州吳玉帥、南京孫馨帥、太原閻百帥、濟南張效帥勳鑑:……對外交涉,固恃有激昂之民氣為後援,尤賴有健全之政府為主宰。今日中央政局瑟縮動搖,不言可喻,在我縱慾粉飾高□,而在人早已洞穿後壁。一遇交涉發生,每致恃為口實,例如關稅會議,各方久願觀成,迄今尚難就緒。推厥原因,無非藉口於政局無常,號令之不一,維鈞口雖博辯,心實懷疑。……諸帥望重斗山,手操莞錀。雖或以羽書旁午,或以謙退為懷,對於中央政局,有愛莫能助之苦衷。而中央因此,乃有墜不及淵之窘狀。維鈞以身許國,何敢告勞。惟似此情形,在個人之負疚猶小,而國家之陷溺彌深。所冀諸公共發宏謨,早戡國是。維鈞立可進而讓賢,退而補拙。……

顧氏這封電報以外交問題說事,聲稱中央局面困難萬端,影響及於對外交涉,希望能得到實力派(主要是張作霖)的切實援助。細察電文的口氣,顧氏的辭意似乎並不堅決,只是想藉此試探一下實力派的態度。英國駐華使館將顧氏此舉解釋為是“意在獲取信任投票”。然而,顧氏並未得到他想要的“信任投票”。11月 11 日,張作霖電覆顧維鈞:“執事出膺艱鉅,砥柱中流,仍望勉為其難,以安庶望。”這種空洞的撫慰之語,當然不能饜顧氏之望。

11 月 11 日,張作霖入關抵達天津,寓蔡家花園。張作霖此次入關的主要目的,是召集北洋各將領討論江西戰場失利後下一步的軍事、政治舉措。孫傳芳在會上提議“推舉張作霖為全國討赤軍總司令,吳佩孚、閻錫山、孫傳芳副之,以堅北方軍閥之大團結”。對於政治問題,奉方雖然有人主張由張作霖“自操北方政權”,但最有力的意見卻是“不必積極過問中央政局,唯當整理內部,以待未來。”11 月 20 日,杜錫珪代表顧內閣赴天津面見張作霖,報告“內閣所以決計總辭職之經過”,張作霖表示“目下軍事正繁,無暇兼顧政治問題”。11 月 22日,顧維鈞親赴天津“接洽中央政局”,但張作霖仍答以“軍事時期,不過問中央政治。”奉系既不以己派取而代之,又不對中央表示切實支持,只以空言相敷衍,口惠而實不至,不冷不熱,若即若離,自然無法堅定顧維鈞的信心。

崩潰前的掙扎——外交系政治生涯的最後篇章(六)

11 月 27 日,吳佩孚從鄭州致電顧維鈞:“赤焰方張,軍事益急,中央政局有諸公主持,此間更可專心討賊,無須參加意見,應否改弦更張,抑或如何策進,總之合法遞引為妥。”看來,此時的吳佩孚已完全無力也無暇顧及北京顧內閣的死活了。

11 月 28 日,顧維鈞內閣再次發出辭職通電:“旬日以來,縱疊荷諸公以大義相規,毅力為助,而此後折衝樽俎,非有健全政府,竊恐險象驟生。……深望諸公顧念中樞,毋忘告朔。早定方策,力振艱危。不勝大幸拜嘉之至。”這道電文的內容和口氣,和顧內閣上次的辭職通電如出一轍。顧氏仍然沒有堅辭之意。顏惠慶也在自己的日記中透露說:“顧仍想幹下去。”可見,辭職是一種以退為進的手段,意在利用當時的形勢,來改善內閣的處境。當時的形勢是,奉張為將來時機成熟時自己上臺計,不願給予顧內閣堅定的支持,但在己派登臺時機到來之前,又希望顧內閣在北京為其支撐門面。於是,顧維鈞便利用這一點,以辭職相要挾,企圖換取奉方多少做出一些切實的表態。然而,張作霖的挽留覆電仍然是一派空言:“國事阽危,支撐不易,負重致遠,端賴藎籌。值此險象環生,尚請同支危局,勉維其難,不特關係中外觀瞻,抑亦國人之所望也

12 月 1 日,張作霖在天津就安國軍總司令職,即任孫傳芳、張宗昌為副司令,楊宇霆為總參謀,並組織三廳、九處大規模之總司令部。儘管這只是一個軍事組織,卻多少帶有準政權的性質,明眼人都能看出,這是奉系接管北京政府的前奏。顧內閣因此面臨更大的壓力。而奉張卻繼續對顧維鈞空言安慰。12 月10 日,山西駐京代表致電閻錫山,報告北京政情:“頃晤顧少川,據云,張雨帥屢次表示稍候幾日就有辦法,但迄未明白表示,內閣同人均消極。”在此背景下,12 月 17 日,顧內閣第三次向張作霖等實力派首領發出辭職電:

……數月以來,就所經之事實,顛危困厄,難以具詳。佳勘兩電所陳,尤覺言不盡意。但得稍可藉手,安忍告勞。無如勉強支撐,對於內政外交,步步荊棘。中樞為國本所繫,故不敢淟忍遷延,轉致貽誤全局。我公愛國肫誠,眾所共仰,仍望顧念中樞不可久懸,且軍事方殷,政治設施,尤有密切關係,非得偉畫統籌主持,實無以濟茲艱困。國家安危所繫,特再掬誠奉達。……

此電發出後,吳佩孚首先覆電:“中樞關係國本安危,深望竭力支撐,接續不斷。至應否蟬聯蛻嬗,此間業託雨帥就近主持,乞商雨帥妥籌熟計,總期負責有人,政象不致停頓,是所厚盼。”吳佩孚早已喪失對北京政治的實際影響力,現在乾脆連形式上的權威也一併放棄,讓與張作霖。

崩潰前的掙扎——外交系政治生涯的最後篇章(六)

在得到吳佩孚的這一表態後,張作霖於12月27日“晉京處理中央政局”。1927年 1 月 7 日,顧維鈞致電吳佩孚,報告他與張作霖接洽的情況:

……頃雨帥來都,接談數次,仍殷殷以維持相責,經鈞將困難情形詳細披陳。雨帥謂:前因軍事與玉帥約同合作,政事本推玉帥主持,今玉帥電屬就近主持,我自仍本玉帥之意旨及合作之精神,公同策劃。中樞為國本所繫,于軍事方面亦大有關連,自當盡力輔助政府力量,擬用通電發表此意。閣員現不在京者甚多,自應補充改組,總須整齊完全在職,庶政令可以進行,觀瞻亦可維繫。……鈞以雨帥意□語摯,樞務又不容中斷,在未得替人以前,只得勉力維持。然責重事繁,終慮隕越,仍望我公賜以指授,俾得有所遵循,不勝企幸之至。……

不難看出,張作霖對於中央政局,已不再象過去那樣“謙讓”。他在內閣問題上作了一些具體的表示,歸結起來是兩點:一是支持現內閣繼續執政,二是要對現內閣進行改組。既然吳佩孚已明確表態政事由張作霖“就近主持”,而張作霖也對政事提出了具體意見,顧維鈞在直、奉兩方面均獲得妥洽,於是也就不再提辭職之事,而是表示要“勉力維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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