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兒,你半夜三更跑來糾纏我,是不是想以身相許?

司徒華 婚禮 紅顏手札 2017-04-27

文 |不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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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綾在成親當晚被司徒華用毒酒害死的消息傳出後,我無奈地化作一縷白煙偷偷地溜進宮裡打探司徒華的現狀。入夜的寒風穿過大敞的殿門吹在司徒華俊逸而又憔悴的臉龐上,隨風搖曳的燭火映在他烏黑的眼瞳中卻不復昔日那如黑曜石般璀璨的光芒。瞥見他嘴角邊滲出的血痕,我輕撫著他臉上的瘀青無聲嘆道:“你這又是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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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站在醉月樓上的花魁竟是鎮國將軍的千金!”一聲驚呼頓時引來眾人聚集在醉月樓門口。

喧鬧的長街上,我一改往日女扮男裝橫行霸道的作風,身著一襲紅豔似火的輕紗長裙站在舞臺上用凶狠犀利的金家劍法嚇走了一群圍觀的男女老少。

聽到掌聲,我尋聲望去,卻在看到那人幽深的眼眸時,心神一怔。是他!竟然會是他!

眨眼間我便提劍行至那人跟前:“說!你有何……”

然而不等我把話說完,我那恨女不想嫁的爹爹便騎著皇帝御賜的汗血寶馬直接踏碎門檻闖了進來。

“你這不孝女,還不跟我回去!”被氣得兩個鼻孔直噴氣的爹爹一把將我抓至馬上。

在醉月樓假冒花魁給自己扣上驕縱彪悍的屎盆子這本就是我的計劃。

兩年前,新高中的狀元郎為拉攏我爹欲娶我為妻,為此我特地邀狀元郎去東街巷尾的西域風味珍點了一桌蛇蠍宴。我記得那日狀元郎臉色慘白地看我吃下滿滿一盤油炸香蠍後,便立即尋了個理由逃之夭夭。翌日便見爹爹怒氣衝衝地回府告訴我說,狀元郎納了自家貼身丫鬟作妾。爹爹待我如掌中明珠,他同孃親鶼鰈情深,就算孃親已去世多年,爹爹也不曾再娶妻納妾。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乃是爹爹今生已完成卻又不能圓滿的心願,所以他不會捨得讓我去與其他人共侍一夫。

那時我剛及笄,爹爹見我還不想嫁人,便由著我繼續在家鬧得雞飛狗跳,在城裡張揚跋扈。直到半年前他意識到自家女兒在外面的名聲已同他不相上下時才幡然醒悟,連夜找來京城所有金牌媒婆,恨不得明日便把我給嫁出去。

嫁人,對於這件事我從未想過,也不敢去想。

“阿馥,狗是不會爬樹的……”硬被我逼著上樹摘石榴的旺財可憐兮兮地用狗頭蹭著我的小腿說道。

“我是燈,我還不能嫁人呢!”絲毫不理會他的無助,我蹺著腿展開一幅畫像道,“既然你摘不了石榴,那就趕緊趁這人在醉月樓的氣息未散,替我將他找出來。”

司徒華,當朝太子,因其相貌長得極似其母也就是病逝多年的皇后,皇帝對其一直寵愛有加。坊間傳言司徒華文韜武略,德才兼備,乃是下任帝皇的不二人選。

竟然是太子!

兩日後當旺財喘著粗氣將這一消息告訴我時,我立馬將手裡的石榴塞進旺財嘴裡而後化作一縷白煙飄進了皇宮。

作為一盞七彩琉璃寶燈,這還是我第一次進入皇宮。

金綾曾告訴過我,在她十二歲那年的元宵節曾同爹爹一起進宮看過煙花,哪知中途她趁爹爹敬酒的空檔,獨自跑到棲翠湖玩耍不慎掉入湖中,還好當時被路過的公公給及時救起。而我在答應和她交換身份後便一直留在都城尋找那個在我身上寫下字的蠢貨,這五年來我翻遍整座都城卻不想這蠢貨是在皇宮裡!

還好這皇宮並不算太大,兩個時辰後,我終於在一顆梨樹下找到了正藉著月輝同自己博弈的司徒華。

這皇家的人還真是矯情!有燈不用,硬是黑燈瞎火地折磨自己的眼睛,看到石桌上並未點燃的琉璃燈,我靈機一動便將其點亮。

“司徒華……”拂面而來的晚風撩得白色的梨花瓣如雪般紛飛落下,我壓著聲音輕飄飄地喚道。

只見一抹詫然從原本垂首下棋的司徒華眼中一閃而過,烏黑的雙眸靜靜地看向風停後還不斷搖晃的梨花樹。

“何人竟敢在此裝神弄鬼。”司徒華說話的同時,已執起一枚棋子向我擲來。

還好我是一盞燈,就算在一片黑暗中仍能將周遭的事物看得一清二楚,輕而易舉地便躲開了司徒華的襲擊。我飄到梨樹梢上,冷哼一聲道:“大膽司徒華,本仙乃是王母娘娘座下百花仙……”

轟的一聲巨響,好端端的一顆梨樹便被司徒華的利劍給砍斷。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在漫天飛花中司徒華沉著臉用劍挑起琉璃燈燒掉了整棵梨樹。

不得不說,這司徒華膽子還真大,我裝花仙他毀梨樹,我裝筆仙他折筆,我裝畫仙他撕畫。無奈的我在旺財這個狗頭軍師的建議下,最後只得裝作竊賊潛入司徒華寢殿。

“說!這宮裡最寶貝的東西是什麼?”最寶貝的往往便是人們最要想得到的,如果司徒華說是玉璽的話,那一切都好辦,登上皇位他本就指日可待。我把刀架在司徒華脖子上,然而卻看到黑暗中他的神色沒有一絲懼意,當我覺察到他微微上揚的脣角時一切已經太晚。

腳底驀地一空,我吃痛地跌進司徒華設下的陷進中……

“我是該叫你將軍千金還是叫你女飛賊?”面巾被司徒華扯下,他似笑非笑地看向我問道。

深邃狹長的眼眸半眯,司徒華說話的氣息曖昧地噴在我的脖頸上,若是換成別家千金興許早就臉紅心跳被他好看的皮相所蠱惑,而我好歹也是活了五百年的寶燈,在西域的時候什麼陣仗沒見過,又豈會經不起司徒華這膚淺的調戲。

“爺不過半夜失眠而已,想來皇宮裡轉轉。”跟在自家府邸一般,我說著大搖大擺地坐到桌邊兀自飲起茶來。“要不我許你一個願望,只要你別把今晚的事說出去。”

“一個願望?”一絲疑惑自他眼中閃過,司徒華眉宇微挑,他居高臨下饒有興致地看向我問道:“你覺得有何事是你能做得到,而我卻不行的?”

很顯然此刻司徒華的表情甚是看不起我,我哼了一聲不屑地仰頭反問道:“你可以偷看大媽洗澡嗎?你可以管我爹叫爹嗎……”一系列我能他明顯不能的問題問下來,只見司徒華臉色黑如鍋底。“怎樣,你行嗎?”像是鬥勝的公雞一般我衝他眨眼笑道。

司徒華說我絲毫沒有求人的誠意,反倒像是他在求我一般,所以下一刻我便被他直接拎著扔出了門外。

再次吃閉門羹的我不禁有些懊惱,並非是擔憂司徒華將我今晚夜闖他寢殿的事告訴爹爹,而是因為我必須要司徒華的一個願望。

我緊抿著脣站在司徒華的寢殿門口,不禁想起五百年前,當我被喚醒時,只見有人虔誠地跪在我身前口中不斷念誦著經文希望我能保佑她的丈夫在戰爭中凱旋。膜拜我的人是西域王妃,她的心願我允了,所以後來我一直被她視如神祗般供奉在聖廟中,直到王妃死後我才被放入藏寶庫中陷入沉睡。

當我再次醒來時,我發現自己正躺在金綾懷裡,是金綾將我喚醒不假。但在我身上寫字這件事卻不是金綾乾的,為了留在都城尋找那胡亂在我身上寫字的蠢貨,我便答應了同金綾互換身份的要求。

“司徒華!”我氣呼呼地掀了瓦片從屋頂跳了進去。司徒華正坐在桌邊愜意地喝茶,看他淡然的神情就好似知道我不會輕易離開一般。

“你半夜三更跑來寢殿對我百般糾纏,莫不是傾慕本殿下想以身相許?”司徒華半眯著眼看向我勾脣笑問道。

我賠笑道:“殿下如此丰神俊逸,才華橫溢,金綾又豈敢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呸!是天鵝想吃蛤蟆肉,貌似也不對……”在司徒華哭笑不得的反應下,我執劍單膝跪在他面前表情極為嚴肅地道:“總之就是殿下太好,金綾自知配不上殿下。若是殿下不嫌棄的話,金綾願以貼身侍衛的身份常伴殿下左右。”唯有留在司徒華身邊,才能藉機套出他的心願消除司徒華留在我身上帶有念想的字跡。

司徒華靜靜地看著我沒有說話,我忐忑地嚥了咽口水語氣近似於央求地說道:“雖金綾乃是女兒身但打起架來從不含糊,就連我爹堂堂鎮國將軍也不是我的對手。殿下若是不信,金綾願同陛下比試。”

“你想打我?”

我跪在司徒華面前跟他討價還價直到說得嗓子冒煙,天邊露出一抹魚肚白時,司徒華才終於點頭答應讓我留在他的身邊,以一名公公的身份……

女扮男裝的事我沒少幹,可這太監的衣服我還是頭一回穿,我不僅穿得彆扭,還穿得十分不安心。我留書告訴爹爹說是去外面散心。上次假扮花魁的事已經氣得他想要跟我斷絕父女關係,若再讓他看到我這副不男不女的模樣,說不定真能狠下心來不認我這個女兒。就算我了去司徒華的心願也沒法同金綾交代啊。

“司徒華,你能不這樣虐我嗎?”我一邊研墨,一邊瞅著身上的衣裳說道。

“你可以現在就走。”司徒華頭也沒抬地在宣紙上畫著花花草草,但眼尖的我卻輕易捕捉到他嘴角微揚的笑意。

“其實這衣裳挺好看的。”我咬牙切齒地說著,故意將硯臺中的墨汁濺到司徒華的畫上。

原以為司徒華會為此生氣,哪知他竟一點反應都沒有。在我的不解中只見司徒華狼毫一揮很是自然地畫出花枝,而大大小小的墨點則被他暈開畫作梨花花瓣,其動作一氣呵成,行雲流水。“這字比以前寫得好看多了。”看著司徒華蒼勁有力的落款,我不禁嘀咕道。

司徒華收筆的手微微一頓,他隨手將畫紙蓋在我臉上道:“既然你喜歡就拿去吧。”

紙上的墨跡未乾弄得我滿臉皆是,我掀開貼在臉上的畫紙憤憤地看向起身離開的司徒華。

為了去掉司徒華留在我身上的字跡,我必須忍耐!忍耐司徒華當著我的面喚我小金子,忍耐他安逸地坐著躺著而我卻只能可憐地站著還要時不時為他打扇,忍耐看著滿桌的海味山珍司徒華吃得津津有味而我卻只能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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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司徒華心情甚好,他坐在院落中命我取來一對夜光杯。

石桌旁被燒掉的梨樹已經又重新種上了新的,我遲疑地把夜光杯放置到司徒華的面前輕聲問道:“殿下喜歡梨樹?”

好似沒聽到我的話,司徒華兀自斟了酒。濃郁香醇的酒香頓時鑽進我的鼻孔,這是……“西域葡萄酒!”

司徒華抬頭朝身旁的石凳努了努嘴道:“你還挺識貨,坐吧。”

可以坐,我自然不會再繼續傻站著,更何況好久沒聞到這麼香的葡萄酒,我端起酒杯便是一口牛飲:“好酒!”

司徒華愣愣地看了我一眼目光不由變得深邃了幾分,隨後他便學著我的模樣舉杯豪飲:“小金子,你一直都是這般特別嗎?”藉著月輝,司徒華單手支頤地說道。

“特別?”我眨巴著眼又為司徒華斟滿酒。

“恩。”一陣晚風襲來,司徒華很是自然地將我散落的黑髮挽在耳後道,“特別……不像女人。”

這日晚上我和司徒華喝了許多葡萄美酒,以至於最後我竟迷迷糊糊地靠在他肩上睡著了。

待第二日醒來,我後悔得恨不得猛抽自己兩個耳光,因為貪杯我甚至忘了去套司徒華的心願!酒勁兒未過我沒精打采地站在司徒華身後替他打扇,反常的是平日對我諸多挑剔的司徒華今日竟一句話也沒說,一直坐在湖邊埋頭看書。

半個時辰過去後,司徒華依舊保持剛才的姿勢,然而他手中攤開的書卻始終沒有翻動過。

難不成他……睡著了?我緩緩側頭繞過司徒華的肩膀,豈料司徒華竟在這時驀地轉過頭來,淺薄的雙脣帶著一絲涼意不偏不倚貼在我的脣上。

曉是司徒華喝過醒酒茶的緣故,一股茶香順著他的脣齒在我口中溢開。我如同遭受雷擊般石化在原地,任由司徒華佔我便宜。司徒華輕柔的吻好似西域的迷魂香一樣讓我覺得飄飄欲仙。不知隔了多久,耳旁突然傳來他溫潤低啞的聲音:“你到底是誰?”

“我是阿馥啊。”腦中早已一片混沌的我想也不想就報出了老底。

“你……真是一盞燈?”司徒華試探著問道。

他深邃的眼底蕩起一絲柔軟的波瀾讓我不禁沉迷其中,“自是當然!”我忒自豪地笑道,“我不僅是一盞燈,我還是一盞能夠完成人們心願的七彩琉璃寶燈。”阿拉丁是西域王妃曾為我取的名字,我嫌這名字不夠雅緻,便為自己改名為阿馥。

俊逸的眉宇在一瞬間微蹙,司徒華輕撫著我的臉頰遲疑道:“所以你並不是真正的金綾?”

混沌的神智就在我下意識準備點頭的那一刻驀地清醒過來,從未經歷過情事的我竟被一個吻搞得七葷八素!不知昨晚我在喝醉酒後到底對司徒華說了些什麼,為了掩飾自己剛才的愚蠢,我只得連忙撲到司徒華的懷裡裝作宿醉未醒的模樣,揚起他的下巴傻笑道: “我不僅是寶燈,我還是金綾。說吧,你有何願望我都能滿足你哦,親愛的小華華。”這番話說出來,我不禁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可是剛才你分明說自己叫阿馥,而且若是我沒記錯的話,金綾的乳名應該叫書書才是。”司徒華半眯著狹長的眼眸就像在看被他捕獲的獵物一般。

“沒有我的允許不準上來。”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落在我緊蹙的眉心上,就在我準備和盤托出的時候,卻被司徒華倏地一把推進湖裡。

“司徒華!”我撲騰地想要上岸但在看到從遠處徐徐走來的兩個人時又立馬選擇了沉到水裡,“咳咳……”湖水灌入喉嚨,我不由發出聲響,然而就在爹爹朝我這邊投來目光時,我一個激靈頓時化出真身浮在水面上。

“微臣參見殿下。”爹爹說著便收回探究的目光轉而看向正站在他身旁面無表情的姑娘。這姑娘好生面熟,居然是她!我被驚得一個踉蹌險些又被水給嗆到。

平日裡我總愛穿男裝,今日她身著一襲雪白色的逶迤長裙,我竟一時沒把她給認出來!

我怔怔地看著她映在水面上的倒影,心道,金綾她……回來了?

司徒華淡淡地瞥了一眼我的真身,神情並未有我想象中的驚訝。

相比司徒華的淡然,爹爹卻顯得有些異常得欣喜。在聽到他們的對話後,我才曉得原來是司徒華欲娶金綾為妻!

耳旁傳來這一記晴天霹靂,我用力咬了咬舌尖,想要證明自己是真的沒有酒醒。

司徒華和金綾的婚禮被定在下月初八舉行,自從真正的金綾出現後,我便一直躲著司徒華不敢見他。

金綾告訴我,她在西域學術有成,這次跟西域公主一起回都城就是想看看爹爹。西域公主這次來的目的再明顯不過,無非是想嫁給司徒華以鞏固兩國之間的關係。然而卻不想司徒華竟在宴席上說當年金綾不慎掉入棲翠湖時,為救她曾和她發生過肌膚之親。雖是救人心切,但他多年來卻對這件事耿耿於懷,以至於當他再次遇見金綾時,便已下定決心欲娶金綾為妻。西域公主素來心高氣傲絕不會與他人共事一夫,這樣一來司徒華也算是婉拒了西域公主。

聽到金綾的話,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脣,心裡陡然生出一股莫名的酸澀。原來司徒華的願望竟是娶金綾為妻,只要順利幫他完成心願,司徒華寫在我身上的字跡便會隨之消失。這樣的結果我應該開心才是,然而此刻我卻更希望那幼稚的字跡能夠永遠留在我身上。

“在我離開的這五年你可有替我好好照顧爹爹?”

“阿馥?”

不知在金綾喚了多少聲後,我才回過神來點頭道:“自是當然,我天生天養,沒爹沒孃,爹爹待我甚好,我自然也有好生照料他。”

“真的?”聽完我心不在焉的話後,金綾撫摸著懷裡的波斯貓朝我明晦難辨地笑道,“我可是聽下人說你沒少惹我爹發火。”

“我這……也是怕爹爹太無聊,有我惹他生氣,他老人家才不會覺得太寂寞嘛。”我沒有告訴金綾,其實打從第一眼看到爹爹對她的疼愛,我這沒爹沒孃的許願燈就羨慕嫉妒了。她不在的這幾年,我總是找機會惹爹爹發火,看到他對我的寵溺,我真心覺得被人在乎的感覺真好。想到此處,腦海中不禁閃過司徒華俊逸的臉龐,這五年來有爹爹在意我,而我卻在活了五百年後有了在意的人。

“虧你還好意思說。”金綾不再看我,轉頭望向窗外道,“其實你比我好,你說要是我逃婚的話會不會直接把我爹給氣死?”

“你不想嫁給他?”我詫然地看向她的背影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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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我的反應金綾只覺有些好笑,但卻始終沒有回答我想還是不想。

這天晚上我從未如此憂傷地坐在屋頂上晒月亮,“你能不能別這麼開心?”見旺財不停地我身旁搖著尾巴,我順手便撿起石榴朝他的狗頭砸去。

旺財一個閃身躲開,委屈地夾緊尾巴說道,只要讓金綾順利出嫁成為太子妃,那你也算是完成了司徒華的心願,所以你現在應該開心才是,而不是皺著眉頭跟死了相公一般。

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正當我準備徹底修理旺財一番時,一個清高冷豔的聲音突然在屋頂響起:“哼,綾丫頭心裡已經有我家主人,就算是太子妃她也不稀罕。”我尋聲望去,只見總是躺在金綾懷裡睡大覺的波斯貓銀莎正雍容華貴地朝我這邊走來。

司徒華大婚的消息傳出後,他便不時來府裡找金綾。“我勸你們那司徒太子還是死心吧,綾丫頭是不會嫁給他的。”銀莎舔著爪子看向司徒華道。

看到站在不遠處對司徒華不理不睬的金綾,我坐在樹枝上心頭不禁湧出一陣酸楚。“她不嫁,我嫁!”我驀地說出的這句話把被我拎上樹的旺財嚇得直接一頭栽了下去。

吃痛的旺財激動地在地上吠了起來,他是在告訴我比起金綾,我更不能嫁給司徒華。他是人,我是燈,我倆物種有別,在一起的話定然不會有好結果。若是我真想嫁人的話,他願意娶我?

“……”

不知是旺財慍怒的犬吠聲,還是金綾臉上冷淡如霜的神情,惹得司徒華不由尷尬地告辭離去。

“司徒華!”看到他落寞的側臉,我終是沒忍住化作金綾的模樣在巷尾處將他喚住。

在一瞬鬆怔後,他驀地轉身一把將我抱住,低沉的聲音隱約透出一絲喜悅,他道:“為何不肯見我?”

他……知道我是誰?

我難以置信地望向他深邃而又炙熱的眼眸,司徒華捧起我的臉頰道:“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

就在他纖薄的脣向我襲來時,耳邊卻響起旺財隔空傳來的聲音:“阿馥,太子真正喜歡的人是金綾,你別入戲太深破壞了凡人的姻緣。”

是了,司徒華他真正喜歡的人是五年前被他從棲翠湖救起的金綾,並非我這個調包的。我驚慌失措地推開司徒華,慌忙地化作一縷白煙道:“蠢貨,你認錯人了!”

曉是有風沙吹進我眼睛裡,惹得我五百年來第一次落淚。不會上樹的旺財破天荒地銜來一顆石榴安慰我道:“傻阿馥再哭的話妝都花了,嚐嚐看這新鮮的石榴,我可是費了好些力氣才說動銀莎替我摘的。”見我絲毫不為所動,旺財在猶豫了半晌後信誓旦旦地對我說道,“阿馥,雖然司徒華那廝條件背景很不錯,但我也不差,你若願意的話待你這次歷劫後我便娶你為妻。”

“歷劫?歷什麼劫?”我眨巴著眼看向旺財,五百年來我還是頭一回聽到自己有歷劫這麼一說。

旺財吐了吐舌頭,終是說出了我的來歷。

我只道打從自己有意識以來便是一盞可以替人完成心願的許願燈,只要有人對我許願,我就會盡我所能替人完成那些不違背天道的心願。昔日西域王妃的心願我都有一一為她實現,只是到了司徒華這裡,當年他寫在我身體上的願望是希望自己已故的孃親能夠繼續看著他長大成人。對於這樣的心願委實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所以我只能等司徒華另想一個願望讓我替他實現。

“阿馥,你原本乃是夙淵上神的法器,也是天地間三大法器之一的凝月盞。”旺財狗嘴裡吐出的這句話將我砸得暈頭轉向,我錯愕地看著旺財只覺腦袋一片空白。

旺財告訴我說,他是夙淵上神的坐騎月影,當年他因一時貪玩不慎將我落入凡間,待夙淵上神尋我的時候,卻意外地發現我竟已有了神識。禍是旺財闖的,所以當夙淵上神算出我在人間會遇劫後,他便處罰旺財下界助我歷劫。他說司徒華便是我的劫,只要將金綾和他湊成一對我就能順利位列仙班,回到九重天。

“原來我竟是天地三大神器之一啊。”我苦笑著對旺財,不,是對月影打趣道,然而心中卻出生一股酸澀,難過得好似要窒息一般。

我安慰自己道,我是要成仙的燈不該為一個凡人多做糾結。然而我越是如此說服自己,越是控制不住地去想司徒華。

最終我還是偷偷跑進了皇宮,哪怕再看他一眼也好。同樣的寢宮今日卻被裝飾得異常喜慶,就連院中的梨樹也被紮上了紅色緞帶。

在來的路上我無意中聽到有宮女說,這滿院的梨樹都是司徒華親手所種,司徒華偏執地喜歡梨樹,所以整個院中雪白一片,除了梨樹還是梨樹。也正是因為他的偏執以至於這五年來除了金綾沒人能夠再入他的眼。

今日是司徒華成親的日子,透過屋內的銅鏡我看到他身著一襲火紅的喜袍,然而一雙深邃的丹鳳眼卻並無絲毫的喜色。

難道他還在擔心上了花轎的新娘跑了不成,為防止銀莎的主人突然從西域跑來搶親,我已讓月影替我好生看著金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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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靜靜地站在樹下眼淚就如同這隨風飄散的梨花般簌簌掉落。

“阿馥。”就在我準備轉身離開時,耳邊卻傳來司徒華的輕喚聲,酸澀的心在這一瞬好似被人緊握住一般讓我忘了呼吸,“阿馥你真是膽小鬼居然連見我一面的勇氣都沒有。你就真的……一點都不在乎我嗎?”司徒華頓了頓搖頭道,“也罷,你又怎會知道打從第一眼在醉月樓看到你,我便喜歡上了你這個刁蠻任性的小妖精。”

在司徒華無奈的嘆惜聲中我倉皇地逃回金府,我在酒窖中將自己灌得酩酊大醉,直到銀莎跑來將我抓醒。

司徒華沒同金綾做成夫妻,我自然無法順利渡劫成仙。司徒華在成親當晚下毒害死金綾的消息在一夜之間傳遍整個都城,皇帝為給鎮國將軍一個交代終是廢除了司徒華的太子之位並將其貶為湘郡王發配至柳州。

“兒臣領旨。”司徒華滿眼血絲跪在大殿上,在聽到皇帝降下旨意後他緩緩地磕頭謝恩。

羊腸古道上一架馬車緩緩向我駛來,司徒華離開都城的時候可謂是兩袖清風路上什麼也沒帶,就連馬車也是他自個兒駕的。

在我攔下馬車時,只見司徒華一雙墨黑的眼眸正映出我本來的樣貌。那日金綾不願嫁給司徒華,所以她便用在西域所學的偃術造了一個假的自己出來好讓司徒華將其毒死。銀莎說這一切都是金綾和司徒華事先商量好的,強扭的瓜不甜,金綾愛的是她家主人,而司徒華喜歡的則是我,所以他不惜為了我連太子也不做。

“怎麼,莫非姑娘是來打劫的?”對於司徒華的調戲,作為一盞活了五百年的寶燈,我生平第一次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劫錢的話,在下委實愛莫能助,若是劫人的話,我倒是願意以身相許……”我怔怔地看著他,只覺得心頭騰起一股強烈的欣喜。然而嘴角微揚的笑意卻在看到一支利箭自他胸膛穿過的瞬間消失不見。因為痛失女兒,爹爹他竟然……

大片的鮮血宛如紅梅般在他雪白的衣衫上盛開,司徒華就像感覺不到痛一般,他依舊淺笑著對我說道:“阿馥,我喜歡你,不問來生。”

“司徒華!”靜謐的古道上響起我淒厲的聲音,心如刀割般痛得不能自已,我顫抖地抱住他一遍又一遍喚著他的名字直到一道金光將我強行帶走。

雲煙霧繞,飛花飄散,已位列仙班的我靜靜地站在誅仙台邊眼底不禁騰起氤氳的霧氣。誅仙台邊的凌波鏡可觀凡間往事,我從中看到少年模樣的司徒華正欲用我這盞從西域進貢來的許願燈寫下自己那明知不可能的心願,然而就在那時站在湖邊不遠處的金綾卻不慎失足落進湖裡,司徒華救了她卻並沒有發生如他口口聲聲所稱的肌膚之親。而我則在這次事故中被太醫當作是金綾的所有物塞進她的懷裡。

司徒華本就無心致力於天下事,他下毒害死“金綾”為的便是能夠與我遠走高飛,去過平凡人的生活,豈料到最後他卻成為我的劫數慘死在爹爹手上。

“阿馥你莫做傻事!”重新回到九重天的月影倏地化出人形險些將我嚇退至誅仙台下。

“我才沒這麼傻!”我後怕地站定在能使仙魔魂飛魄散的誅仙台邊,一口啐在月影臉上,“就算要跳,我也是去閻王爺那兒跳,來生做個凡人也好與司徒華雙宿雙棲……”我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怔怔地看著凌波鏡上呈現出的畫面,整個人就像是被天雷擊中般錯愕無語。

凌波鏡裡呈現出的夙淵上神見自己的坐騎法器都已下了凡間,閒來無事的他竟散步到忘川河畔,在喝過忘川河水之後一頭跳入輪迴井中轉世成了離國太子。司徒華竟然是夙淵上神!

“阿馥。”一道溫潤如玉的宛如天籟的聲音劃破九重天在我耳邊響起,使得我的心跳在這一瞬驀地停了下來。

月影瞅了一眼呆滯的我,神情幽怨地嘆氣道:“上神看上的女人,就算給我十條狗命,我也不敢跟他搶。”月影說完頓時化作一道銀光消失不見。

美人兒,你半夜三更跑來糾纏我,是不是想以身相許?

我僵著身子淚如雨下卻不敢轉身回過頭去,直到陷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那念念不忘的聲音恍然若夢縈繞在耳畔,司徒華,呃,不是,夙淵上神柔聲道:“傻丫頭,不問來世,我要的是你的永生永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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