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傾世皇妃 人生若只如初見

施禮 鳳凰 大業 美文 樂觀途積極人生 2017-04-05

濮陽瑾來到身邊,抽出楚清清手中正細看的紙張,落坐時言道:“可有聽說我要護送公主出城之事?”連日來事情頗多複雜,周邊又人多人監視,他的舉動皆要小心冀冀,就連回東宮,到梧惠宮來看楚清清,也得挑在夜深人靜之時。

那日楚峰來瞧她,已將事情告之,只是一場糊塗,他不提,自己更不知要從何問起。“父親告訴過我了,能不去麼?”

濮陽瑾提筆的手微頓,隨即繼續畫著彎曲的扭線,“非去不可。不過我已安排好了,待我離開後,母妃會以與你作伴為由住進梧惠宮,屆時就若皇后有所行動,也會礙著母妃的面子不敢強迫於你。”外間的傳言仍未停歇,這些足以為楚清清撐起柄保護傘,若是蕭後不想落人口實,便不會在此刻對楚清清下手。

在皇后面前柳貴妃有多大的臉面?不過是近期的謠言讓蕭後不敢對號入座罷了。濮陽瑾這樣說,也只是想給自己的母妃爭回些體面,只是在自己跟前有這個必要麼?“非去不可,自是有非去不可的理由,清清不問,可太子可會讓我安心?”

要麼不喚他,要麼便喚他‘瑾’,這一聲太子喚得彼此生疏了,更喚得濮陽瑾心頭很不是滋味。擱下筆,拉過楚清清坐在懷裡,下頜枕著她的額眉,嘆息道:“我懂你,何苦拿話來激我?若你真想知道我告訴你便是。”

坐正了身子,雙手環緊他的脖頸,那張冷酷無情的俊顏,正用另一種方式透露著溫柔。楚清清微微一笑,她見著濮陽瑾眸仁中的自己掀起脣角。

“翡淵的那批紫金要在公主離城數日方到達皇城,這一路途險惡非常,勢必有幾撥勢力爭相搶奪,我得藉著護公主出嫁的身份前去照應。”

她記得濮陽洵告訴過她那批紫金的別樣用途,那麼此時濮陽瑾口中的‘幾撥勢力’便了然於眼前。若是不作出對策的確很難拿到手。又想到濮陽惜寧,楚清清問:“惜寧真的要嫁去翡淵?”

攏攏她胸前的衣繩,濮陽瑾斂下眼來,“她鐵定是嫁不出去的,只是不知道蕭後到底在打什麼主意?”當初他提議讓濮陽惜寧嫁去翡淵,不過是權宜之策。目的之一便是蕭後寵愛這個女兒已到**至極的地步,何以捨得讓她嫁至蠻荒之地,他也正想借此疼溺讓蕭後在朝中的人心左右搖擺,屆時他便可趁機收攏人心以圖大業。孰不知事態竟發展至此,更是不可收拾,到頭來,濮陽惜寧真的要出嫁了。

“連他們打什麼主意都不知道,你此去豈不是凶險萬分?”楚清清內心猶升一股恐懼,是那種突然從光亮墜入無盡黑暗的恐懼。

他又何嘗不知此行凶險?然若他想要奪回朝政與皇權,那一百萬兩紫金便絕不可落入他人之手,否則他便是死路一條,更何以言談保護懷中之人?“你會活得好好的在梧惠宮裡等我回來的是嗎?”

徒然放低的細柔聲音,聽得楚清清內心酸澀不已。傾身向前,抱著他的雙肩,枕上去是那麼的安全與可靠,“我會的,我一定會的,我會活得好好的,不讓自己再有危險。你也會為了我保護好自己的對嗎?”只是她的話說來是那麼的無力與蒼白。

當然會,如今他的世界可不僅是權力與地位,還有楚清清的情,這份情足以令他為有能力保護她捨生忘死,奮不顧身。“會。”

楚清清還想問他,‘你愛我嗎?’,可揹著他開了開口,卻失聲在脣齒裡。

在濮陽惜寧出嫁那日,皇城內外一片喜慶。炮竹響在城門一側,迸凝的煙霧猶如白雲般輕盈。

所有使臣與皇族貴胄一併站在城樓上,笑送喜慶的軒車出城。一想到那喜車裡坐著的是濮陽惜寧,楚清清便由不得一聲感慨,或許她能安安靜靜本本分分的上車,已屬件極大的奇事,更何況她願意出嫁到翡淵去。是她認命了?還是‘老天爺’另有安排?想到此處,楚清清不安的斜瞟著蕭後,她依舊雍容的笑著,偶爾含淚就若真送女兒出閣一般。

站在柳貴妃身邊的是濮陽慕華,想想她已是有成月不曾見過他了。此時見他雙眉深遂猶深,婉如刀刻,英挺的身資仍然意氣風發,只是那張笑意濃濃的輪廓裡,隱藏著一絲疲憊與憔悴。什麼事情能令濮陽慕華犯難至此?起了好奇之心,隱約覺得定是與濮陽瑾父子有關,她可是清楚的記得為了濮陽慕英,濮陽慕華露出個何等悲傷的神色。

移過目光,正見濮陽瑾一襲容裝英氣逼人的走向蕭後,拱手施禮言道:“兒臣即將送皇妹出城,請母后教誨。”

蕭後輕拭眼角溼淚,儼然一副慈母的光輝,“本宮沒什麼好教你的,只希望太子這一路好好保護你公主妹妹,她要嫁到那麼遠的地方去,為孃的再也疼不到她了,望太子這一路替母后多疼疼她,便算是對母后盡孝,真疼你妹妹了。”

楚清清由不得感嘆一聲,什麼叫說得比唱得好聽,見識了。又聽濮陽瑾說:“母后放心,兒臣一定不辱使命,好好保護公主。”

“嗯,你去吧。”一揮手,蕭後又抹起淚來。

濮陽瑾回身走到柳貴妃面前,又拱手施了一禮,柳貴妃才真是跟著哭了。楚清清因與柳貴妃不遠,當濮陽瑾平淡無奇的目光瞟過來時,她微微揚起脣角,盈身施禮,“殿下只管好好照顧公主離去,臣妾會和母妃一起等太子殿下平安歸來,殿下一路保重。”天知道這番話楚清清說得有多麼的忐忑,她真的好想好想衝到濮陽瑾面前,緊緊的擁著他,靠在他懷裡感受彼此同等律率的心跳。可是,她不能,此刻站在這裡的是璠陽太子妃,更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她不能失儀,更不能逾矩。

濮陽瑾一頜著,隨即邁步下了城樓。楚清清依舊得體適宜的笑送,誰又知道她真的支持不住了。看著濮陽瑾離她愈來愈遠,更明知他此行前去涉險,而她拖著這副殘軀什麼都不能為他做。她恨如此無力的自己,更恨幾步開外正演譯慈母舍女的主角。

筱筱走近一步,挽住小姐一臂,用眼神細問她可安好?可楚清清根本沒注意到筱筱投來的尋問眼色,她的全部神智,都聚集在了那翻身上馬的英姿之上。她見著他手執韁繩調轉馬頭,見著他走在浩蕩隊伍的最前方,背影是如此的偉岸,如此的剛強。心中默默的祈禱,‘老天爺,請你一定要保佑他平安回來,為此,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待到喜慶的軒車不見蹤影,餘下隊尾護送嫁妝,城樓上的人方三三兩兩的散去。蕭後離得最早,那模樣未變,步履卻見有些匆忙。楚清清面露疑惑,卻無從知曉答案。只是如今有任何的風吹草動,皆會讓她掀起警惕之心。

莫子灝與濮陽洵迎面走來,見到莫子灝,楚清清便想起了冬瑩宮的苡妃。至此,冬瑩宮的安全仍讓羅貴著重保護,莫子灝想接近冬瑩宮的確有些難為,試問自己是不是該升起一絲憐憫,同情一下這對苦命之人?

“皇兄,三皇子。”楚清清攜笑問禮。

濮陽洵停下步,莫子灝則是輕瞟了一眼楚清清後與之擦肩。許是濮陽洵也不曾料到莫子灝會態度如此,愣了半瞬,方道:“三皇子就是脾氣怪得很,太子妃見諒。”

楚清清心下思忖,你與莫子灝又是何種關係?需要你替他說明?“皇兄說笑了,他可是北晉三皇子,就算他在璠陽橫著走,也與本妃毫不相干。”

果然是楚清清,瞧瞧這讓人聽著心裡生刺兒的話,人家就能讓你看不出一絲破綻,“呵呵。”濮陽洵乾笑一聲,“太子妃身子不好,趕緊回宮休息吧,本王得空再去探你。”

相信你這短時間都很忙,那有空來探自己?心下雖冷嘲,卻還是笑道:“勞皇兄惦記,皇兄請便。”

“小姐,那什麼北晉的三皇子也太放肆了。”此時城樓上的人走得差不多了,筱筱回眸看了一眼雲王轉過牆角,方小聲抱怨,“您好歹也是太子妃呀,他居然敢這樣目中無人,擺明就是不將小姐放在眼裡嘛?”

她不稀罕讓莫子灝放在眼裡,更知道莫子灝放在眼裡的是什麼,苡妃,還有璠陽的軍事圖。輕輕拍拍筱筱的手,楚清清淺笑不語。一想到苡妃,楚清清是如何也想不透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據濮陽瑾所言,她來到濮陽瑾身邊的目的是為了那張璠陽的軍事圖,那麼,便是做好了有去無回的覺悟。可是依自己所見,她是個淡然若風的女子,如何也不能將她與陰險的算計密謀連繫在一起。

耳邊響起步履走動的聲響,筱筱的聲音猶顯突兀,“小姐,小姐。”

回過神來,抬眸時已見今鳳宇兄妹步步臨近,筱筱還不清楚今鳳宇的身份,這回定是被嚇著了。

“郡主的傷勢可都好了?”臨近時,楚清清含笑問了一句

今鳳凰一怔,顯然她沒料到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太子妃還可以這樣跟她說話,不自覺得將手負到身後,並不將好臉色賞給楚清清,“好不好關你什麼事,哼。”說話間竟鬆開哥哥的手,甩袖而去。

“你——。”看著逐漸遠去的人,筱筱又待發作,又讓楚清清示意噤聲。

而此時的今鳳宇也沒料想妹妹的倔脾氣上來,連忙作揖道:“太子妃恕罪,舍妹年紀小不懂事,得罪。”

楚清清輕輕的搖了搖頭,表示她並不介意,可今鳳宇卻道出一件讓她心顫的事,“那日我遇到了太子殿下,看來他已經清楚我和你早就相識的事情,而且我也很不客氣的將那日在連廊裡對你說過的話對他說了一次。”

楚清清很意外,因為濮陽瑾沒跟她透露過一分一毫,“太子沒跟我說過這些。”

“看來他對你挺有信心。”

楚清清嘆息著笑了,“今大哥,謝謝你的救命之恩,這條命不管有多薄,既然你救了了,我就會好好活著。”

若是周遭無人,他一定會擁著楚清清入懷,溫溫的笑了笑,“聽到你這麼說我很高興。”頓了一下聲,又說:“我要回北晉了。”

“你總是離開得很快,此次能讓我送送你麼?”楚清清的心緒很複雜,他覺得愧對今鳳宇。

她雖然在笑,可他卻感覺得到楚清清眼中所溢的難過,越是如此,越是後悔當初怎麼就沒把自己的心意說清楚?那一瞬間的擦肩,要換這一生的遺憾。“不必了,你還是好好休息吧,咱們又不是見不到,等我有空了還會回來看你。”

“那你保重。”

今鳳宇拱手離去,筱筱看著小姐停在今公子身上的目光,一時間不知說什麼才好。

禮送今鳳宇後。此時城樓上的人已所剩無幾,待要下樓,見柳貴妃還站在牆頭,遙望著濮陽瑾離去的方向,心頭一酸,走上前去,“母妃,天涼,仔細寒風侵體,回去吧。”

柳貴妃斜身看了一眼楚清清,不曾挪步,而是帶著泣聲言道:“不知為何,我此刻特別想見陛下,看著太子的背影一點兒一點兒在我眼中消失,我就覺得很害怕。那是我和陛下的兒子呀,我好想跟他說說此刻內心難以名狀的心情。太子這樣一去,我總有種不會再回來的心思,雖然為孃的不該這樣想,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呀。”

楚清清很是明白柳貴妃的心情,明知此去凶險非常,她又何曾內心不懼?柳貴妃的心情完全感染了楚清清,可她卻不能當著她的面難過,安慰她更是安慰自己,“母妃放心,太子答應過兒媳會平安回來的,咱們一起等他回來好嗎?他是您的兒子,您該相信他才是。”

見楚清清這樣說,柳貴妃方回神自己露出了怎樣的不安情緒,她害怕,楚清清又比她能好到哪兒去?或許她才是那個最害怕最擔憂的人。含淚笑道:“你說得對,咱們一起等太子回來,走。”

下了城樓,瞧見濮陽慕華坐了軒車出宮門。耳邊響起柳貴妃的聲音,“我先回寢宮收拾細軟,遲些再到你宮裡去,你快回梧惠吧,當心這身子要緊。”

楚清清頜首應下,目送柳貴妃由宮娥相扶離開。再轉過頭來時,已沒了濮陽慕華車輛的蹤影,今日真是個吉日,似乎所有人都急急忙忙的。抬眸時,見劃空而過的鳥雀亦不曾停歇。

回到東宮響午剛過。那些繾綣在蒼松與翠竹之間的濃霧正在陽光下悄然離散,化作冰冷的空氣,周遊在整個皇宮裡。

邁過一道空門,楚清清徒然緩下步子,更是停了下來。筱筱在一側輕問:“小姐,怎麼了?”

公主出嫁了,這便意味著使臣得逐漸離去,那守候在冬瑩宮的苡妃……,“去冬瑩宮。”

筱筱很想說歇歇再去,可她的小姐已經轉身在幾步開外了。

楚清清不知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出現在冬瑩宮門口的。相較於梧惠宮,這裡的確算得上是守衛森嚴,就像這冬瑩宮是個漂亮的大匣子,不知情人定會以為這裡面裝著太子最重要的寶貝。

守在門口的衛首並非統領羅貴,楚清清於他亦沒有印象。走上前去,說明來意,那衛首方讓楚清清進去。如此謹慎的用意,楚清清懂。

幾隻冬鳥從竹林裡衝了出來,吱細的叫聲讓這安靜的冬瑩宮更添了層詭異。筱筱輕拍著胸口,顯然的確是被嚇著了,“小姐,這冬瑩宮怎麼變成這樣了,太嚇人了,你身子不好,要是再受了驚就遭了,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

楚清清其實也被嚇了一跳,冬瑩宮整潔如初,只是太安靜了,靜得如同一副水墨畫。“青天白日的,何來嚇人之說,切莫亂了心緒,惹人笑話。”

筱筱待要爭論什麼,只見冬芳從殿內走了出來,至此一顆懸著後怕的心方漸漸鬆緩下來。

“奴婢見過太子妃。”

“免禮。”楚清清虛手空扶,“許久不見你家主子了,本妃前來看看她。”

“太子妃這邊請。”冬芳引著楚清清走在前頭,一邁進門檻,便聞著一股清幽的香氣,原來殿內瓷樽裡插著幾枝盛開的紅梅。

苡妃正拿著書冊閒看,聽到外間說話聲知是楚清清到來,擱下書,迎上來,“太子妃有禮。”

只需一眼,楚清清便知苡妃變了。可讓她仔細將變化解說出來,她說不清楚,總覺得這殿內盪漾著傷悲和絕望,還有徘徊與無奈。示意她起身,跟著落坐在軟凳上,冬芳遞上來一捧茶後,筱筱便她走了出去。

“近日可好?”楚清清不喝,捧著茶盞取暖。

苡妃揚起一抹哀色,淡淡的笑道:“太子如此恩寵臣妾,臣妾豈會不好?”

這樣諷刺的反話楚清清聽來難受,總之是憐憫之心佔了上風,讓她對苡妃的過往產生同情,“你的事情太子都跟我說過了,咱們都是女人,相信你也清楚事已至此沒什麼再好隱瞞了。”

“太子連這些事情都跟你說了,看來你真的得到了他的心。”苡妃沮然垂眸,坐在了楚清清對面,“你愛他對嗎?”

“我從來沒說過。”楚清清自嘲一笑,“你覺得我這副身子有資格談愛麼?且這樣不是更好麼?沒有承諾的未來,便不會傷痛了。”

沒有承諾的未來,便不會傷痛了。細念著這句話,原來是這麼回事。如此一來,她和莫子灝之間是不是太沖動了,她不應該向他承諾愛,他更不該回應她的愛,如果彼此沒有承諾,她便不會如此痛苦的活著。“你可以預料到自己的生死麼?又真的能做到灑脫?”

楚清清搖了搖頭,並不意外從苡妃眼中看到疑惑,“至少現在做不到,我正在努力的活著,然而力氣總有用盡的那一日,可我只求上天垂憐,陪他多走一段是一段。”

與自己自身的哀傷不同,從楚清清身上溢散的悲切令她聞聲欲泣,那份動容不止於表面,而是來自靈魂最深處。她從不覺得自己當初的選擇有多偉大,可是選擇背後的痛苦卻從未離開過她,她不願意做出那樣的決定,不願意離開他,可看著他期待的眼神,看著他祈求的目光,她答應了。

“男人們都喜歡皇權在手,征服天下的快感,作為女人,我們只能默默的站在身後看著,當愛與皇權衝突的時候,男人始終會以前者優先。”偏過頭看向楚清清,苡妃悲傷的笑問:“如果有一天太子和你也面臨著這樣的決擇,你覺得你會怎麼樣?太子會怎麼選?”

楚清清的心因為這個問題沉落谷地,似平靜的水面砸起漆黑的大渦。她會問她這樣的問題,因為她曾經經歷過,而自己只是聽著便覺得艱難異常,更何況是做出選擇。可苡妃做出過這樣的選擇。

“你後悔嗎?”良久,楚清清如是問。

苡妃淡淡的笑開了,那笑婉如瓷樽裡的香氣飄揚悠遠,“我娘是一名歌妓,因為姿色美貌而聞名北晉。我從小在舞館長大,見慣了男人們的罪惡之容與邪惡伎倆。耳濡目染,我便已學會了討男人歡心的任何手段。十三歲那年,我娘病重,舞館的媽媽便讓我接客,北晉三皇子莫子灝便是我的第一位客人。他看出我的與眾不同,說我不該深陷泥澡,於是為我贖身並帶回府裡。他要納我為妃,卻因身份懸殊而無終無果。可是我要什麼呢?我根本就什麼都不想要,只想好好的呆在他的身邊,感受他的愛還有他的情就足夠了。他說過他愛我,我也說過愛他,可他除了我還有太多東西,可我除了他卻什麼都沒有。日子就這樣過著,他帶給我前所未有的感情和溫暖。直到那一天,他帶著我參加皇宮的宴會,因為難以忍受他人有意無意的嘲弄我避席而去,在途徑花園的曲廊上,我遇到了璠陽太子濮陽瑾。他問我既是受不了辱為何不選擇離開,我說我捨不得三皇子,而三皇子也不能沒有我。回想當初,或許就是因為這樣一句話讓我的一生產生了改變。回到三皇子身邊後,我將此事告訴了三皇子,我以為他會更好的保護我,結果他只是抱著我什麼都沒說。沒過多久,我發現三皇子在我面前的神色愈來愈不對,終於有一天他說出了那番讓我痛不欲生的話。”

苡妃淚落不止,語氣卻不曾出現一縷哽咽,楚清清體味著那份難過,就若曾親身經歷一般,“不用再說了,我大概可以知道他跟你說了些什麼。”不忍她再說下去。

“是的。”苡妃卻繼續開口,“他說他得到璠陽太子欲逃離北晉的風聲,而他卻想得到那張整個璠陽的行軍圖。莫子灝在北晉負責整個皇城的安危,如果太子找不到他的弱點就休想逃離北晉。如他所料那般,太子找到了我,暗中要脅莫子灝放他離開,莫子灝假以受迫,終於讓太子帶著我逃離了北晉。如果我不用計,太子完全可以將我丟棄在璠陽與北晉的邊界,可太子仍然將我帶回了璠陽,說起來,他還是心軟。可太子畢竟是太子,在回到璠陽後不久便覺得事情有異,而我急於尋到軍事圖終在一日露出破綻。當初從答應莫子灝那一刻開始,便沒打算活著回去,所以面對太子的質問,我如實相告。到頭來太子並未將我如何,在得知一切真相後只是將我封了個苡妃的號。他說他不殺我,我活著便是要陪他演好每一場在蕭後面前的戲,你說我身不由己也好,貪生怕死也罷,我選擇了屈從。一直到你的出現,我才發現這樣的日子有了變化。”

“你並不是身不由己,更不是貪生怕死,你只是存了一份想再見莫子灝的希冀。”

楚清清的話讓苡妃有種讓人看穿的感覺,如此一來她倒不得不承認了,一聲苦笑,“原來讓人看透看穿是這種感覺。你問我後不後悔,我只能說當一切被揭穿恢復平靜的時候,我見不到自己的眼裡還存在著愛,見到的,只是被命運被人操縱的恨。”

她將她的心緒掩飾得很好,所以她才會覺得苡妃的性命恬淡不食人間煙火,“我只道你生性幽靜,素日不喜在宮裡爭寵爭物,若是我存在著你這般恨,便也覺得眼中的一切莫如煙霧,不屑一睞。”

“我如今便是這華美籠子所困的鳥雀,就若打開籠子,我也早已沒了展翅的慾望。說到底,不過是等死罷了。”

她的沮喪令人痛心,“三皇子就在皇宮裡,你可欲與他一見?”

苡妃嘆息著搖了搖頭,“見了又如何?有些事情在一旦做出決擇後,便不可再有挽回的餘地,該變的,不改變的,都不得不變了。”如果她願意,相信對她起了憐憫之心的太子妃一定會幫忙,可是,她不想見他,那怕內心的渴望溢染了整個靈魂,她也不想見他。

楚清清不懂苡妃的意思,只是這話裡的傷感與悲慟讓她跟著苡妃淚溼雙眼。可當她懂得苡妃這句話的意思時,那一番光景又豈時此時此刻能體會的?

“其實我在小半年前見過一次了,雖然只是匆匆一眼,那也算是見過了吧。”

呃——?何時?

苡妃拭去下頜搖搖欲墜的淚滴,她在笑,卻讓人看不出一絲笑意,“可還記得那夜有人去梧惠宮行刺之事?”

那次?楚清清微睜眼,聽著苡妃繼續說:“那夜便是三皇子使的聲東擊西之策,他讓人去梧惠宮滋事,好讓冬瑩宮的御林衛鬆懈都到梧惠宮去護駕,趁此機會,我們匆匆的見過一次。”

什麼聲東擊西之策,那刺客分明就是要置她於死地呀。如此一來便是莫子灝要置她於死地了,沒錯了,她終於知道在雲王府那日的初遇,在得知她是太子妃後,他的態度轉變得如何懾人恐懼,若是當時沒有濮陽洵在,他一定會殺了自己以洩心頭之恨。而當晚的和濮陽洵那個賭,料想莫子灝也是知情的,所以當濮陽瑾出現在雲王府時,他更堅固了殺害自己之心。這一切,都是因為濮陽瑾要了他心愛的女人,而他而要殺了濮陽瑾在意的女人,也就是自己。

楚清清膽顫,沒想到事隔多日回憶,仍讓她對莫子灝的冷漠與恨意產生恐懼。

“他還是愛你的不是嗎?”莫子灝做這麼多,不就是為了見苡妃麼?

苡妃又是搖了搖頭,“我從不懷疑他對我的感情,只是比起我,他更愛北晉的江山。”

那是一種浸入心骨的悲哀,正一點一點從她柔軟的眸目中流露。細密的睫羽無法承載淚珠兒的重量,化著兩涓溪水漫延而落。楚清清別過頭去,不忍她見她如此神傷悲慟,“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一語方休,苡妃倏然偏首,淚眸微睜盯著楚清清。見著她緩緩起身,綾袖拂過桌沿,茶盞裊繞的輕煙已散,淺顯的勾起脣角,笑了,哭了,無法釋放的痛,難以名狀的心痛。當楚清清路過她跟前時,她輕聲道:“不送。”

楚清清步履未停,卻有什麼沉重壓砸在心上。

邁出門檻,讓冰涼的寒風迎面。抬眸,一片浮雲在頭頂漂掠而過。

走回梧惠宮那一路,楚清清的思緒凍結在某個心緒裡,筱筱一直在她耳邊聒聲言話,她卻半個字都不曾聽明白。直到柳貴妃遣人先送東西過來,她才回過神。

將近傍晚時,柳貴妃方過來,美其名說是相互作伴,實則如何大家心中都明白。

夜,月亮從厚雲中隱約露了一牙,夏日裡爛漫的星河冬不復見,倒是那映著雪的月光異常深幽,白得驚歎。

說了會子話,便各自睡去。說是睡去,道是各自閉著眼沉默罷了。

翌日便有來璠陽恭賀的使臣離開,接下來的日子每天幾乎都有人使臣離去。楚清清讓人注意了下,直到近八日後,北晉的使臣依舊留在宮裡。

據說鳳凰郡主覺得沒有濮陽惜寧的皇宮毫無興趣,吵囔著讓哥哥帶著她遊覽璠陽的風景去了,餘下的便是北晉三皇子莫子灝等幾個北晉使臣大人。

這日,楚清清突然想起在牢裡的晴妃,便生了想去一探之心。柳貴妃雖然對晴妃所為之事感到難過遺憾,但好歹主僕一場,又見楚清清如此重情義,便也沒說什麼,允了。

她與筱筱出現在牢門口,秋琪冷不防錯愕的跪地請安,而晴妃的樣子,則讓楚清清預知她在等死。

唉——,楚清清心下萬千長嘆,“你這又是何苦?”

“臣妾一心求死,可太子遲遲未曾下令,太子妃,臣妾等得很辛苦。”晴妃乾澀的眼眸已無淚可出。

死——的確很不容易,晴妃自然等得辛苦。“我放出話去說讓太子來處決你,那是說給別人聽的,我無意要你性命,你等死固然辛苦,卻是等不到的。”

晴妃聞言,驚訝的盯著楚清清,少頃方道:“為什麼?臣妾犯的罪該當誅殺,太子妃為何還要手下留情?臣妾不懂。”

該怎麼說呢?楚清清忖虛著。這個皇宮沒帶給她一絲安全感,她所受到的傷害來自方方面面。她害怕面對,卻又不得不面對,或許晴妃身上有那種讓她嚮往的乾淨,因為她的雙手已沾上了血,那血是婉妃的。

“為什麼你要想死呢?”這回換楚清清不懂了,此刻的她是多麼的想活著呀!“我知道你受人所迫,這就足夠了不是麼?晴妃,人有時候是顧不了那麼多的,當你在選擇之間徘徊的時候,就得做好失去或遺憾的準備。你是例子,我又何嘗不是?蕭後不想對號入座,暫時不會將你滅口,所以你還有希望活著,只有活著,你想的事才能去做,死,代表著結束,代表著無可挽回。你也知道等死的時間很辛苦,可你不依然等過來了麼?那活著又有什麼好怕?”

“太子妃……。”

晴妃一聲輕喚,楚清清嘆息著抬手示意她噤聲,“我們都是一樣的,誰也不會比誰活得輕鬆。”

晴妃斂下眼來,癱倚著牢牆,冷冰冰的感觸讓她的神智有了一絲清醒。

怕柳貴妃一人在梧惠宮悶,楚清清回去時還趕了些。豈料回到梧惠宮卻不見柳貴妃的身影,袖英說柳貴妃去了鳳翔宮探視陛下。這個消息不禁讓楚清清聞聲蹙眉。還未落坐,便又吩咐筱筱準備輦轎,她要前去鳳翔宮。

她記得惜寧公主出嫁那日,柳貴妃站在城樓上目送著太子的背影遠去。她沒有做成母親,對那份母子親情的感觸還不是很深。然就若只是那一點兒懵懂,加上柳貴妃當時的眼淚,也能感受那一刻她內心的渴望和難過。

她說她見陛下,那是他們惟一的兒子呀。這些日在梧惠宮,她也總是提到皇帝。明明與她對坐相談,在論及皇帝時,她更多的像是自言自語,那溫柔的語氣中充滿了愛,充滿的期盼。也曾說過陪她一起去鳳翔宮看望皇帝,可是她又總是搖頭否定。楚清清知道她是不想自己在蕭後跟前受刺激。

今日她趁自己去探視晴妃的時間去了鳳翔宮,楚清清心頭不安。她是皇帝的妃,去探視無可厚非,可那是鳳翔宮,且住著蕭後。

濮陽瑾隨送嫁隊伍已走了近十日,沒有一點兒消息傳來。兩個女人如何安慰都掩飾不住內心的恐懼,她多麼想此刻濮陽瑾出現在眼前,靠在他的懷裡細訴這些日子的點點滴滴思念。柳貴妃前去找皇帝,楚清清理解,卻不支持。

半個時辰前,鳳翔宮。

一宮侍模樣的人隨蕭後走進寢殿,看著絨錦被掖覆的瘦弱男子。他雙眸緊闔,顴骨突顯,臉龐上的所有都彰顯著他的病態,平躺在枕邊的青絲已讓白髮相間。

蕭後看了一旁的宮侍,略帶著抱歉的口吻說:“表哥,委屈你了,讓你打扮成這樣進宮。”

宮侍毫不在意的笑道:“不妨,掩人耳目罷了,這些日子皇宮戒備森嚴過從前,如今我乃一介升斗小民,怎可在皇宮內苑毫無顧忌的行走,抓到可是要殺頭的。”

“他還能活多久?”宮侍站在榻前,俯視著平躺之人聲色平靜,毫無卑微恭敬的言道。

蕭後上前一步,站在宮侍身旁,隨他一起看著平躺之人,眸著露出痛恨與哀傷,“想讓他死還不容易。只要你說話,我現在就能讓他去見閻王。”

宮侍一聽,擰眉回望蕭後,道:“梅兒,你別激動。”

“我怎麼可以不激動。”蕭後轉過身去,背對著床榻說:“自從我們被迫分離,我嫁進宮,我無時無刻不恨著這個男人。爹爹固然有攀附權貴之心,可他明明是個女子都可以,為什麼他要選擇我?表哥,我這一輩子活得有多苦你知道嗎?”

“梅兒。”宮侍含著頗重的深情一喚,蕭後的眼淚這如此滾落下來,那個在朝堂上風雲不能改色的女子,因為他一聲輕呼,就露如此稀罕的脆弱。

“我拼命的報復他,讓他寵幸過的所有嬪妃留不下龍種,我要讓我惟一的兒子當上璠陽的皇帝,我要讓他濮陽家的姓改姓蕭。只是想不到柳貴妃那個賤人居然瞞著懷了龍胎,若是當年我更謹慎些,如今也不用這麼麻煩了。”說起當年,蕭後的眸中閃過一道冰冷的寒光。那其中飽含著往事不可回改的深恨。

宮侍將手輕搭上蕭後的肩頭,蕭後隨即輕依在他懷裡,帶著哭腔說:“現在我們女兒還被太子算計,居然想拿她去改那批可改造兵器的紫金,表哥,我好恨啊,那是我們的女兒呀,我怎麼可能讓她受這麼大的委屈?”

“放心,我已經安排好了,惜寧絕不會嫁到翡淵去。再過幾天,紫金就要到璠陽境內了,若是太子想要那批紫金,就一定會丟下惜寧不管,到時候咱們可以拿這條違抗聖命護送公主出嫁的罪名置他於死地。如今,他正為紫金一事傷神,豈會料到咱們還有此一招。”

“那惜寧呢?”聽宮侍如此一說,蕭後立馬迴歸小女人的擔憂,“惜寧會不會有事?”

“當然不會,我已暗中安排好人手,只要太子一離開,他們就會前去搭救惜寧,只可惜惜寧以後便不能再以公主的身份亮相人前了,不過我照樣可以讓她過上奢侈的日子,她照樣還是我們心愛的小公主。”感受到懷中之人頜首,宮侍臉色突然變得狠陰起來,“屆時在璠陽境內殺死應婚使臣,惜寧公主失蹤,紫金失竊,再有人去製造事端,必會挑起璠陽與翡淵的戰事。到時太子嚴重失職,不死都難。再讓雲王與蕭大將軍出兵鎮壓與翡淵的戰事,只要事情一成功,雲王殿下定會登上帝位完成你多年的苦心。”

說到蕭林,蕭後的眸色一沉,離開宮侍的懷抱,看著他說:“表哥,我哥那裡真的會按我們的安排做嗎?這些年他的野心愈來愈大,我幾經周旋才沒讓他爬到我頭上去,可這並不代表他沒有異心。此次事關重大,若是他從中生異,咱們的苦心可就附諸東流了。”

“你放心,他豈敢生異心?你別忘了咱們這邊還有北晉呢。”宮侍安慰著笑道:“只要苡妃還在東宮,咱們只要在除去太子後將苡妃送到他面前,莫子灝還不是隨咱們利用?蕭大將軍再強勢,現在也不敢和北晉為敵是不是?”

想來莫子灝也是,愛美人也愛面子,若是他是男人真心喜歡上那麼個女子,早就殺進東宮將其帶走了,還等什麼不想落天下人話柄?蕭後心下冷笑,一個情字,無關歲月,如今她又何嘗不是仍為情所困?“對了,上次你在正大光明殿參太子私自營兵造反,可有將給慕親王通風報信之人查到?”

說到此事,宮侍心頭一懸。他搖了搖頭,松下擱在蕭後肩頭的手,道:“說來也怪,此人就若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一般,讓我如何也查不到他的下落,不單如此,慕親王也在尋找此人的下落,據可靠消息亦是毫無收穫。”

“這個人到底打哪兒冒出來的,敢壞我的事情,這份勇氣我得好好獎勵獎勵。”蕭後輕笑的聲音聽入耳中,充滿凌厲和殺氣。

宮侍又走到蕭後身邊,神色溫柔的笑道:“好了,別去想這些事情了,瞧你,多辛苦。等到雲王登基之後,咱們就出宮去過從前約好的日子,餘下的時光我們想一起幸福的渡過。”

“嗯。”

蕭後低聲一吟,竟有幾分女兒嬌羞。突然,從寢殿外傳來一聲急呼,“貴妃娘娘,您不能進去,不能進去……。”

蕭後一驚,想是人已進來,讓宮侍離去斷不可能,趕緊將他推到一旁的落幔中隱藏起來。這才稍作整理自己情緒,剛抬步,便見柳貴妃匆匆而至,蕭後眸色危險一下,低怒道:“妹妹這是做什麼?想見陛下的心情本宮可以理解,可如此失態的闖進來,是不是有失你的身份呀?”

她已在宮門口等了好一會兒,為她通稟的人一直讓她等。她那夠膽子亂闖?只是不知那裡突然來了一股勇氣催促她有了膽量,方壯著膽子進來。看著皇后惱怒的神色,還有那危險的聲音,柳貴妃立馬氣短,卻不後悔這股衝動,因為透過皇后兩側,她見到了想見之人。

“皇后姐姐恕罪,只是臣妾在外已等候有一片刻,可為臣妾通稟的人一直說等等,臣妾見她頗有敷衍之意,這才斗膽入來。”卑微的垂下頭,柳貴妃的的聲音聽來誠懇。

今日宮中幾個嬤嬤都讓她吩咐出去了,李嬤嬤也正好有事走開。雖然先前有吩咐看門的宮娥若來人如何說,想來那宮娥自恃鳳翔宮的奴婢,言語舉止不太恭敬,這才讓柳貴妃成為理由莽撞而來。

“罷了。”蕭後一揮袖,示意免禮,隨即退至一旁,欲用身體作幕,不讓柳貴妃注意到某處,“知道妹妹關心陛下,本宮也不是不體恤,只是陛下才睡下不久,妹妹看一眼就趕緊離開吧,要是吵到陛下休息,你我都吃罪不起。”

吃罪不起的只有她柳貴妃而已。柳貴妃點了點頭,疾了步履走到榻前,她多想摸摸皇帝的輪廓,礙於皇后就站在一旁,由不得她放肆。

蕭後見柳貴妃看皇帝的眼神專注非常,又是惱火又是泛恨,只是此刻不是任由自己不滿氾濫之時。她既是看皇帝如此認真,便朝落幔處一望,示意宮侍趁機離去。

宮侍看了看情況,柳貴妃略微背對著他,而且有蕭後站在跟前,只要柳貴妃不抬頭他便可安全離去,只需一瞬間機會即可。

柳貴妃深情的看著皇帝的頰顏,滿是心痛和難過,心裡默默的說著:若是陛下離去,臣妾立即追隨。徒然覺得周圍安靜得異常,特別是皇后還在,這樣的安靜靜得柳貴妃心頭突一跳,抬眸時,倏然一怔,顯然那方要從蕭後身後走過的人也怔住了。而蕭後也隨著柳貴妃微瞪圓的目光注意到什麼。

“你……你……是尹大人。”柳貴妃還想問他為何穿著宮侍的衣服。

尹湘鶴錯失了那瞬間的機會,後悔不已,但事已至此,也不作掩飾,反而大方的拱手言道:“貴妃娘娘,老臣有禮。”

柳貴妃此時已被此情此景嚇得蒙了,在鳳翔宮裡見到貶為平民的尹湘鶴,他還穿著宮侍的衣裳,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尹大人是聽說陛下的身子情況好轉,思及陛下曾經的恩待,故進宮一探,柳貴妃,你聽懂本宮的意思了嗎?”蕭後的聲音,字裡行間充滿了警告之意。

柳貴妃還被嚇怔在那裡,點頭不是,搖頭亦不是,根本不知要如何反應,蕭後此時的樣子就若要將她綾遲。

此時,鳳翔宮外。楚清清方下輦轎,見蕭林徒步迎面而來,既然在此出現,應該是去鳳翔宮無疑了。“蕭將軍。”楚清清禮貌的打招呼。

她居然還活著,蕭林心忖。見著楚清清一襲清雅身姿佇立在那兒,不像是從輦轎上下來的,倒像是從寒風中飄來的,“太子妃,怎麼,你也過來看皇后麼?”

不屑去理會蕭林說話時的傲慢與無禮,楚清清保持著她一慣的作風,“是啊,許久沒來向母后請安,再者母妃也在這兒,我也隨著她來看看父皇。”

“那就一起吧。”蕭林抬手作勢請,卻讓自己走在了前頭。他來是因為蕭後叫來的,過來再一次商議確認一件幾天後會發生的大事,不是說尹湘鶴進宮了麼?怎麼柳貴妃還在宮裡沒出來?難道他來早了,尹湘鶴還沒到?

筱筱用眼神告訴楚清清,她說蕭林很囂張,而楚清清則是淡淡一笑,跟著蕭林的步履進了鳳翔宮。那門前侍候的宮娥見蕭大將軍來了,便不曾要去通報,誰知又見太子妃到了,想著要去通報已為時已晚,於是,她唱了一聲駕,“蕭將軍到,太子妃到。”

正在寢殿中氣氛緊張的三個人,在聽到這一聲唱駕時,是人的臉色幾乎都變了。尹湘鶴不可能再躲,這寢殿又無門可出,且他已讓柳貴妃發現,再躲又有何意義?

蕭林是想柳貴妃到此鐵定是去看皇帝,又想著尹湘鶴還沒到,便徑直朝寢殿內走去,而楚清清則是跟著她的步子前行,當然她最終的目的也是看看皇帝。誰知這一踏入寢殿內,窒息的氛圍立即讓她頓感箏弦似乎在瞬間緊了。

坐在榻沿上的柳貴妃微張著脣,衣著宮侍服飾的熟悉面孔,還有蹙眉緊擰站在中間的皇后,從某個位置上看,她那三人似乎成一條直線。

此情此景讓蕭林也由不得愣了半瞬,他如何也想不到事情竟然如此的戲劇。用眸色悄悄的打量著幾步開外的太子妃一眼,赫然間他有種不祥的預感。那太子妃瞧著尹湘鶴的目光就算獵手看著久違獵物般稀罕。也許這樣形容一個病怏怏的女子有些不合適,可他再尋不到如此合適貼切的形容詞。

“兒媳見過母后,母后金安萬福。”收回停在尹湘鶴身上的目光,楚清清作聲打破一室詭異的寂靜。

“免禮。”蕭後此刻無疑是怕楚清清的,惟一一次害怕楚清清,因為尹湘鶴的遭遇讓她覺得楚清清是個很大的危險,是那種迫在眉睫隨時與死亡沾邊的危險。

“喲,想不到今天鳳翔宮這麼熱鬧。”蕭林整副看戲的表情,此刻他真的很想看戲。

蕭後聞言,不悅的瞪了過去,“哥哥,就算我們是兄妹,這裡也是鳳翔宮,你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不要丟蕭家人的臉。”她在提醒他該站在的位置,不準袖手旁觀。

蕭林一聲訕笑,並不言語。

乍一見尹湘鶴,楚清清便自問他何以在此出現?連想著在鳳翔宮門口遇到蕭林,若這並非巧合,又若柳貴妃與自己仍在梧惠宮,那這三人碰在一起——會因為何事?又豈會有好事?心隱約憂思深沉,楚清清禁不住又用目光朝尹湘鶴看去。他們又在醞釀著什麼?上次正大光明殿之事未遂,此番莫不是又要故計重施?楚清清愈想愈不安穩,料想此刻濮陽瑾毫無消息傳來,她由不得自己不這樣作揣。

“母妃,你臉色不好,可有那裡不適?”楚清清走近柳貴妃,故作忽略氣氛的異常問道。

柳貴妃看看楚清清,又怯怕的朝尹湘鶴瞟去,飄移的眼神已彰顯她的心思,蕭後徒然替她答話,“自昨夜陛下昏睡過後,至今未醒,想是柳妃妹妹擔心了。既然已見著陛下的面,等陛下醒來本宮自會告訴陛下柳妃妹妹的情誼,目今就請回宮休息吧。”

下逐客令了。蕭後的聲音聽似鎮靜,不經意中仍能發覺一絲慌亂。她就那麼迫不及待想將人趕出鳳翔宮保證尹湘鶴的安全麼?父皇還躺在床上,生死不明,她便在寢殿內私會情郎,不止如此,還招來蕭林,這樣的組合很難讓楚清清省心。

自己和柳貴妃這會兒出現,肯定是不合適宜了。那他們到底要商議什麼?這一離開鳳翔宮,縱她拼了性命也奈何不得?不,不能讓尹湘鶴離開,若是她不能阻止什麼發生,至少要擾亂蕭後的步調。此念頭一生,楚清清斂下的眼緩緩成線,

“蕭大將軍。”楚清清語聲攜笑,卻讓人感受不到一絲笑意。她看著皇帝削瘦的臉龐,幽幽的開口。

這樣的楚清清,這樣的聲音,任誰聽了心頭都會禁不住咯噔。蕭林見著妹妹蹙起了眉,尹湘鶴微睜眼,他才作聲:“太子妃可有事吩咐?”

或許他覺得他是大將軍,手握重兵,又是皇親國戚,根本沒必要將自己放在眼裡,所以蕭林的口吻和語氣何時何地聽來都那麼自恃過人。“還不快讓人將私闖禁宮的賤民拿下?”

一語方休,眾人皆是啞然。蕭林最先醒悟楚清清的意思,他看看蕭後漸漸難看的臉色,心忖這太子妃的確不簡單,那單薄的身影竟盛載著敢惹怒皇后的膽色。“不知太子妃所言的賤民是指……。”此時此刻他不該有判斷,但也不能不顧忌楚清清的身份,所以明知故問。

“尹湘鶴,你可知罪。”楚清清輕搖身姿,淡淡的眸色輕輕瞥去,“本妃可記得當初你冒兒皇室威嚴,被陛下貶為庶民,三代不得考取功名,且不準涉足宮闈,否則永不得還朝。難道陛下昏迷不醒,你就可無視他的聖意麼?敢抗旨不遵麼?”

“太子妃恕罪。”尹湘鶴雖不情願,仍拱手施禮,“老臣只是思及陛下重恙在身,故求皇后娘娘恩准進宮一探,並無抗旨之意。”

“住口。”楚清清略微提聲,她看見蕭後欲言又止,搶在她前頭說:“你是什麼老臣,本妃方才才提醒過你陛下曾有的明斷,你豈敢自尊朝諱?而且你還膽敢將皇后娘娘牽涉其內意欲脫罪,這可是罪加一等之事。”

“老朽不明白太子妃的意思?”尹湘鶴明顯不悅的直視楚清清,惱怒這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難道又想借此機會擺他一道麼?

“你可真是貴人多忘事。”楚清清邊說邊笑看向蕭後,言道:“當日陛下下旨時,母后亦在場,她可是聽得清清楚楚的,你說你求皇后娘娘恩准入宮探視,豈不是間接告訴本妃皇娘娘亦跟著你一起抗旨不遵?皇后何等聖明,豈會是你所求就能恩准的。”

24.傾世皇妃 人生若只如初見

------轉載自柳風拂葉

相關推薦

推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