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斷斷續續鐵器劃過磨石的聲響，從石村向南一里地的廢棄老窯洞裡傳來，石牛眯縫眼睛撥弄著火堆，架在火堆上面的鐵壺微微冒著白氣，他看了一眼正用力的磨著板斧的石虎：“虎兒，歇，我磨。”
石虎抬頭微微一笑，右手拇指輕輕掃了兩下鋥亮的板斧鋼刃，“牛叔，這就好啦。”
“那個老石磙真不是東西，把你從家裡趕出來，也不看看他兒是啥貨，仗著有個當村官的爹，成天吆五喝六吃喝玩樂，那些跟著混的小年青，都白瞎了，你看看他們頭髮染得跟妖精似的，都是一個村的，誰不知道誰的底。虎兒，你——為啥不跟我住？我知道你是嫌棄我的破屋，嗯，我的破屋是石村最舊的屋子，養過牛，圈過馬，滿屋子屎蛋子撲鼻的尿臊味。”
石虎悄悄溜到石牛背後，猛得伸出左手塞進石牛嘴裡一個糖塊，嚇得石牛握著火棍猛得彈起來，“要害你牛叔，不用下毒，你讓跳井、跳河，我要是眨巴一下眼，就是你兒子。”石牛從嘴裡摳出糖塊，呆呆地邊盯看邊用舌尖連連舔了舔上嘴脣並咂吧三下：“咋這甜？臭小子，原來是塊糖啊，嘿嘿嘿嘿，真甜，好東西給虎兒吃。”說著伸出明溜溜的糖塊塞向石虎，嚇得石虎轉身跑開。
黑漆漆的石村偶爾傳來幾聲狗叫。
李寡婦添油加醋的描述就像放了一場精彩電影，李石榴雙手託著下巴頦兒，眼角流淌著無限神往的陶醉，白天村裡發生的故事深深將她吸引，一股莫名的癢癢似小蟲子在心頭爬過，石虎啊石虎，真是傻呼呼、笨呼呼哩，那麼輕易給撂在地上，不會打出擒敵拳將他們放倒啊，“特種訓練營優秀學員”、“武警特種障礙大比武第一名”、“反恐精英”，都是忽悠人的假把式，李石榴暗暗責怪，嘴角卻抽起超越正常情感的得意。
夜光下的小路，幾雙鞋子急促走過。
“你給我站住，沒良心的臭妮子，娘一把屎一把尿養你二十年，現在說話都不聽了啊，我就不明白，那個傻虎哪點吸引你。”鏡子裡，李寡婦兩個縮小的奶子猛烈起伏。
李石榴跨出門檻的右腳收回來又伸出去：“他跟別人不一樣。”
“屁吧，熬了五年的退伍費全捐去蓋教學樓，還沒收大傢伙的樹，他這腦袋確實跟別人不一樣，這年頭一個個都削尖了腦袋想辦法往兜裡揣錢，他倒好，全給掏出去了，真以為自己是財神爺啊，大家都說傻牛傻，我看十個傻牛也沒有他傻。”李寡婦左手撥了撥額前的捲髮，右手抓起一把梳子插入頭頂。
“媽，石虎哥還不是為了全村的孩子。”
“石榴，我可警告你，不許跟他來往。臭妮子，你聽到沒有？”
李石榴邁步就跑，她邊跑邊喊：“媽，我這就回來，你給我留著門。”
李寡婦疾步追到門前，看著李石榴消失的背影，狠狠將手裡的梳子扔了出去。
黑暗裡，五顆人頭遠遠瞅著火堆映襯的石虎和石牛，“弟兄們，聽我的命令，四個人一起上，記住下手要狠，廢了他就撤退，明白沒有？”“嗯。”
“動手。”
石坤話音未落，四大金剛猴子一般舉起武器跳了出去，不知道是為了壯膽還是電影看多了，他們哇哇喊叫著衝啊，衝啊，衝啊！正準備倒水的石牛被突然襲擊嚇懵了，他提著燒水壺往窯洞裡跑了幾步又退出來，拉石虎沒有拉動，眼看四大金剛就到跟前，石牛慌忙擋在石虎前面，歪著頭狠狠說道：“虎兒，我跟他們拼了，你快跑。”石虎微微一笑，接過石牛手裡的燒水壺，穩穩倒了一碗放在石板上面，接著石牛很不情願的被石虎摁在小板凳上。
“牛叔，你老千萬別動，穩坐著喝茶看戲。”
衝過來的四大金剛呆若木雞望著彎腰繫鞋帶的石虎，他們互相對視，希望同伴能第一個出手，這時跑出黑暗的石坤大罵：“一群飯桶，關鍵時刻拉粑粑，拿出平時吃喝的勁幹他啊。”
四大金剛回過神迅速將石虎包圍，石牛大腿一拍站起來，看看四周嘆了口氣又坐下去，他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反覆嘮叨著老天保佑。
黃毛石谷哆嗦著喊：“我，我喊一二三，大，大家就開——開打，一，二，三。”四大金剛揮起武器打向石虎，石虎敏捷地來了一個翻滾避過他們的攻擊，起身亮出擒敵拳格鬥準備動作。
撲空的四大金剛轉身調頭，哇哇叫著撲向石虎，石虎咆哮一聲，左一個擺拳，右一個側踹，前一個正蹬，再來一個勾擺連擊，石牛被串串慘叫聲驚得睜大眼睛，剛才還嗷嗷叫的四大金剛全部倒在地上呻吟，這也太快太猛了吧，不到十秒鐘就結束了戰鬥，石牛突然後悔錯過了一場好戲，他嘴一咧站起身，抬起的左腳又縮了回來。
石坤叫罵著試圖拉起地上的四大金剛繼續戰鬥，可是四個人一個比一個叫的慘烈，失望的石坤奪下石谷手裡的木棍猛得揮向石虎的後背。
“你們這些蛋子，想成為頂天立地的漢子，就得先扛住棒打，石虎，你準備好了嗎？”
石虎咬牙大吼一聲，手腕粗的木棍“咔嚓”斷成兩截，石坤甩甩震得發麻的手，再看看紋絲不動的石虎，真懷疑眼前站著的不是肉身凡人，此刻他有點怕了，儘管如此，還是強硬的握著半截木棍狠狠指著石虎：“別以為練了幾年就可以欺負人，只要我石坤在村裡一天，就絕不允許你霸佔村民的財產，識相的話就捲起鋪蓋消失，我爹當年怎麼不把你——”石坤只覺手一鬆，半截木棍塞進嘴巴里。
黑暗中警燈閃爍，石坤看見走近的竟然是雷陽，淚水瞬間湧出眼眶，他指著石虎嗚嗚喊了幾聲趴倒在地上，石牛一股風似的衝過來將石虎擋在身後，指著地上五個慘叫的人：“抓他們，他們打人，抓他們。”
“跟我走一趟吧！”雷陽看著石虎微微一笑，說完轉身就走。
石虎邁步欲跟，石牛一把將石虎抱住：“傻兒，他走就讓他走，你跟著去幹什麼，那裡邊可沒有好果子吃。”
“傻子牛，你快放開手，讓雷所長把他抓走。”石坤抬起頭威脅完立馬躺下繼續裝死。
雷陽轉身大步返回來高舉右手吼道：“你們幾個兔崽子是不是想給屁股再開個洞啊，我手裡的夥計可是好久沒有吃到人肉了。”
地上的呻吟聲急剎車般停止，他們睜開恐懼的眼睛偷偷看向雷陽，雷陽右手比劃成瞄準狀：“還不快滾，只有十秒鐘的機會，一，二，三……”當數到九時，石坤帶著他的四大金剛早已遠遠消失在夜幕裡。
石牛很不服氣的站在兩束燈光裡，他盡力了，可石虎還是溜進了警車裡，聽見馬達聲，他抬起袖口抹了一把鼻涕便橫躺在車輪子前面，可著嗓門喊：“想帶走虎兒，先從我傻牛的身上壓過去，傻牛沒本事，抱不住人，只能試試能不能擋住這車，開車的爺們，儘管壓過去吧，傻牛要是眨一眼就是你兒子。”
車燈光的邊緣跑來揮舞著蘋果的李石榴。
石虎拖拽石牛，石牛索性抱住輪胎，石虎心裡暗暗說對不住了牛叔，一掌砍在石牛的頸動脈上，石牛暈厥過去。
李石榴望著遠去的警車，氣得將蘋果扔得老遠：“石虎，你瘋了嗎？這下手也太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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