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小知識:人物春秋——苦吟詩人賈島,感嘆唐詩人才之盛

詩歌 賈島 春秋戰國 古詩 曉夢迷蝶 2017-06-11

人物春秋

苦吟詩人賈島 胡中行

文史小知識:人物春秋——苦吟詩人賈島,感嘆唐詩人才之盛

賈島

賈島,是我國唐代一位很重要的詩人,他以“苦吟”著稱於世。在中國文學發展史上,曾經多次出現以他為宗主的詩歌流派,影響是很大的。因此,我們應當瞭解他。

賈島有著傳奇般的一生。歷史上關於他的傳說很多,真正可資稽考的事蹟卻很少。他雖然見之於“正史”,在《新唐書》的《韓愈傳》中附有一段事蹟,但不可否認,這段文字寫得很疏略。這恐怕是因為《新唐書》的作者本無意為賈島立傳,只是為了突出韓愈的地位,才把他作為“韓門弟子”附入的緣故。

幸運的是,關於賈島的生平,現在還保留著一份有價值的原始資料,那就是唐人蘇絳所撰的《唐故司倉參軍賈公墓銘》(以下簡稱《墓銘》)。據地方誌記載,這篇《墓銘》曾由馮賢書碑,於唐武宗會昌四年(844年)立在普州(治所在今四川安嶽縣境內),可靠程度較高。而且蘇絳本人又是賈島的好友,他應賈妻劉氏的請求撰寫《墓銘》,更具有一定的權威性。根據這篇《墓銘》,我們可以瞭解賈島生平的一個大概:

賈島,字浪仙,范陽(今北京市一帶)人。生於唐代宗大曆十四年(779年)。從“祖宗官爵頗來研詳”這句委婉的話中可以知道,賈島實在是出身於沒有什麼名望的“布衣”之家。

他很有才華:“長材閒氣,超卓挺生”,又極富學問,“六經百氏,無不詼覽”。他的五言詩,名震當時,為人所傳誦。可惜時運不濟,“穿楊未中,遽罹飛謗”,年近六十才到遂州長江縣(今四川蓬溪縣)當了一名主簿(官階為“從九品上”),三年後,升為普州司倉參軍(治所見前,官階為“正八品下”,不久,會昌三年(843年)七月二十八日,死於任所,“春秋六十有五”。

他不僅是一位詩人,還是一位書法家,據歐陽修《集古錄》記載,曾有所書《紫極宮碑》傳於當世。《墓銘》說他“善攻書法,得鍾張之奧”,恐非諛美之詞。

另外,他還精通佛理,“悟浮幻之莫實,信無生之可求”,為人性格和順,“未嘗評人之是非”。

《墓銘》所講的主要就是這些。當然,凡墓銘,總不無揚善避惡之嫌,但這裡所記的基本事蹟,則是可信的,它為我們瞭解賈島提供了一個真實的基礎。

文史小知識:人物春秋——苦吟詩人賈島,感嘆唐詩人才之盛

賈島的作品,現行於世的有《長江集》十卷,收詩三百七十餘首。他和同時代的一些詩人之間又頗多酬答之作,這對於瞭解賈島,同樣是寶貴的資料。

賈島及其同時代一些詩人的作品告訴我們:元和(憲宗年號)初,年近三十的賈島帶著自己的新作前往洛陽,去拜謁當時已經聲名卓著的詩壇前輩張籍和韓愈,“袖有新成詩,欲見張韓老”(《攜新文詣張籍韓愈途中作》)。當時他的心情很緊張:“失卻終南山,惆悵滿懷抱。”但又充滿著希望:“安得西北風,身願變蓬草!”(同上)果然,他的傑出才華得到了兩位前輩的激賞,特別是韓愈,更給予很高的評價。賈島十分感激這位大文豪的鼓勵,心悅誠服地投在他的門下,並隨他來到了長安。以後,他又得到韓愈多方面的照顧:“身上衣頻寄,甌中物亦分。”(《臥疾走筆酬韓愈書問》)兩人始終保持著深厚的友情。

長安是唐王朝的京城。一年一度的科舉考試在這裡舉行,因此就很自然地成了“群賢畢至,少長成集”的所在;賈島的“詩人生涯”的大部分是在這裡度過的。他曾一度賃居於長安延壽裡,與張籍為鄰,彼此過從甚密。有著不少贈答之作。與此同時,他又同李益、孟郊、王建、令狐楚等前輩名人有了交往。更令賈島興奮的是,先後結識了與他年齡相彷彿的一大批青年詩人,如姚合、馬戴、沈亞之、李餘、盧全、朱慶餘、顧非熊、陳商、雍陶等。他們書生意氣,風華正茂,充滿著在功名場中搏擊的勇氣。“日日攻詩亦自強,年年供應在名場”(姚合《送賈島及鍾渾》),這段時間,可說是賈島一生中的“黃金時代”。

隨著歲月的流逝,朋友中的大多數,或早或遲地在功名場中取得了成功。而等待著賈島的,卻是一連串的失敗,漸漸地,他的處境變得十分狼狽:“下第只空囊,如何住帝鄉!”(《下第》)心緒變得十分惆悵:“淚落故山遠,病來春草長。”(同上)貧困越來越嚴重地威脅著他,有時甚至落到“拄杖傍田尋野菜,封書乞米趁朝炊”(張籍《貽賈島》)的地步。在這種境遇下,他同僧侶、道士、逸人的交往增多了,企圖在說禪談經、訪道求仙中得到暫時的解脫。與此同時,對社會現實的不滿情緒也在賈島的胸中慢慢滋長。他針對科舉中的不公平現象,發出了“全賴有司平”的強烈企望,並且斗膽地提出了“下第人不恥,遺才人恥之”(《送沈秀才下第東歸》)的指責。他還毫無顧忌地到處訴說自己的貧困境遇:“羈旅復經冬,瓢空盎亦空;淚流寒枕上,跡絕舊山中。”(《冬夜》)“市中有樵山,此舍朝無煙。井底有甘泉,釜中乃空然。”(《朝飢》)其中雖然沒有憤激的言辭,但不滿情緒的流露,卻同樣是明顯的。還有少數詩作,用比興的方法把自己的怨憤表現得很充分,如《病蟬》、《辨士》、《劍客》等,這些作品都值得重視。

賈島以長安為中心,整整過了三十年的“布衣”生活。在此期間,他還到過襄陽、荊州(均在湖北省)、風翔(在陝西省)、汴州、光州(均在河南省)、杭州(在浙江省)、蒲,絳(均在山西省)等許多地方,或尋訪師友,或遊歷山水,留下了不少詩篇。

直到唐文宗開成年間,年逾六十的賈島才被“解褐責授”長江縣主簿,開始了他的“仕宦生涯”。關於他的出仕,《新唐書》說是“坐飛謗,貶長江主簿”,《唐摭言》也說是“無官受謫”。究為何事,無從確知。但從賈島及其他人的一些作品中,可以看出這次出仕確實有著貶謫之意,如賈島自稱“逐客”,張蠙稱他“逐臣”,薛能稱他“左遷”,便是明證。而且,這次出仕還包含有某種冤屈的因素。所以姚合詩中才會有“普掾罪誰知”的感慨。李頻在詩中也說:“忽從一宦遠流離,無罪無人子細知。”至於傳聞說是因為得罪了武宗,或說是得罪了宣宗,甚至還有所謂的《宣宗大中墨制》,歷代名家已辨其非,是不可據以為信的。

文史小知識:人物春秋——苦吟詩人賈島,感嘆唐詩人才之盛

如前所說,賈島有著傳奇般的一生,歷史上關於他的傳說很多。如果想要更為全面地瞭解賈島,那末,那些傳說也同樣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關於賈島的各種傳說,散見於《唐摭言》、《鑑戒錄》、《劉賓客嘉話》、《唐才子傳》等許多著作中,綜合起來,主要是以下這些內容:

——有一天,賈島在馬上吟得“鳥宿池邊樹,僧推月下門”兩句詩,覺得很滿意,但又打算把“推”字改為“敲”字,一時決定不下,就用手作推、敲之勢,不覺“神遊物外”,連馬也忘了駕馭,任它衝進一隊人馬中去。等到被押到一位官員馬前時,賈島才如夢初醒。碰巧,這位官員竟是韓愈,他聽賈島訴說了原委之後,“立馬良久”,說道:“敲字佳。”於是兩人並駕而行,結成了“布衣交”。

——賈島在另一次苦吟時,以同樣方式“唐突”了京兆尹(京城的實際行政長官)劉棲楚,結果被關了一夜。

——還在賈島當和尚時,(按:據《新唐書》載;賈島“初為僧,名無本”。)洛陽曾有過一道不許僧侶午後出寺的禁令。賈島忿忿不平,寫詩道:“不如牛與羊,猶得日薯歸。”

——賈島屢試不第。心下不服,寫《病蟬》詩,以病蟬自喻,把那些公卿貴人比作加害於己的“黃雀鳶鳥”,因而觸怒權貴,被列為“舉場十惡”之一,遭到驅逐。

——裴度(當時的宰相)曾在長安興化裡興建一幢豪華的住宅。賈島落第歸來,題詩道:“破卻千家作一池,不栽桃李種薔薇,薔薇花落秋風起,荊棘滿庭君始知!”對大官們的奢侈生活作了譏諷。

——唐宣宗曾便服出遊,來到賈島所住的寺院。從桌上拿起賈島的詩卷來看。賈島並不認識宣宗,但見來者衣著華麗,心中已是不快,便搶上一步,從宣宗手中奪過詩卷,輕蔑地說道:“郎君鮮釀自是,何會此耶?”宣宗只得下樓而去。過後賈島知道得罪的是皇帝,大驚,趕去請罪,不久.便被謫往長江縣。

以上這些傳聞,富有傳奇色彩,有許多同《墓銘》及賈島等的作品相牴牾處。它的不足為據是很明顯的,但同時,卻也不能說這些傳聞純屬子虛烏有。因為它們差不多都出自晚唐五代,距賈島時代不遠。如晚唐安錡《題賈島墓》詩中就有“騎驢衝大尹,奪卷忤宣宗”之句。這說明,其中情況並不簡單。

況且,我們知道,歷史上一些傳聞,那怕是神話,所表現出來的精神,往往都是與被描述的人物的基本品格一致的。如有的書上講李白乘舟遊江,“見月影,俯而取之,遂溺死”。這種說法證之以事,顯然不足信。但若證之以人,則又十分符合李白豪放性格的基本面。因此,我們同樣可以把賈島的這些傳聞,同他的生平結合起來加以考慮。

在這些傳聞中,賈島對權貴們的不滿情緒被誇大了,他譏宰相,罵公卿,忤皇帝,抗禁令,成了一個桀驁不馴的形象,這同真實的賈島之間是有距離的。但是,這種形象又同賈島身上確實存在的不滿情緒有著本質的一致性。我們看到,在賈島的作品中,沒有對“聖朝”的歌頌,沒有對權貴的奉迎,有的只是對現實的微詞,對自身痛苦的呻吟,這裡所體現的。正是這種—致性。

當然,我們無需諱言,同杜甫、陸游等人民詩人相比,賈島更多地是從自我出發,很少表現人民的痛苦,這是他的相形見絀處。但我們也應看到,作為封建社會知識分子的另一種典型,通過自己的作品表規他們這一類人的患想,情趣與痛苦,也同樣是反映了社會的一個側面。特別象他所著力描繪的自身的不幸,正是“人民痛苦”的一個組成部分。從這個意義上講,也是對社會的一種揭露。因此,對於賈島的基本面是應當肯定的。

文史小知識:人物春秋——苦吟詩人賈島,感嘆唐詩人才之盛

賈島是一位苦吟詩人,他的生命,是同苦吟緊密相聯的。因此,我們還應該對他的苦吟作一番瞭解。

賈島作為一個文學家,他的創作態度是極端認真的。他把詩當作生命:“一日不作詩,心源如廢井。”(《戲贈友人》)賈島做詩並不炫耀才氣,也不賣弄學問,而是切切實實地告訴人們,他的創作是付出了多麼巨大的勞動。“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知音如不賞,歸臥故山秋”,這就是苦吟的最好註腳。其實,苦吟既非始自賈島,也不是一種個別現象。“詩非苦吟不工,信乎!古人如孟浩然眉毛盡落,裴祜袖手,衣袖至穿;王維走入醋甕;皆苦吟之驗也。”(朱承爵《存餘堂詩話》)但是,“苦吟詩人”的桂冠落在賈島頭上,則是當之無愧的。他向人們公開宣佈,自己是一個苦吟詩人:“溝西嶺苦客,中夕話兼思。”(《雨夜同厲玄懷皇甫荀》)“三月正當三十日,風光別我苦吟身。”(《三月晦日贈劉評事》)他的這種宣佈是得到當代人的承認的:“吟寒應齒落,才峭自名垂!”(姚合《寄賈島》)“生當明代苦吟身,死作長江一逐臣。”(張蠙《傷賈島》)而且在賈島的大纛下,彙集了一大批苦吟詩人,如李洞、曹鬆、方幹、唐求之類。賈島的苦吟,實際上開了杜甫以後詩壇的新風氣,影響是很深遠的。不僅“晚唐諸子,皆於紙上北面”(方岳《深雪偶談》),就是宋、明、清也均不乏效尤者。甚至“近世學子”,也“多能為賈島體”(陳延傑《賈島詩注序》)。

對賈島本人來說,苦吟也是得到了報償的。正是苦吟,使他創造了富有特色的藝術風格,蘇東坡把它概括為一個“瘦”字,這不管是褒是貶,總說明了賈島的詩是富有自己的特色的。苦吟,又使他取得了自成一家的崇高地位。歷史上能夠卓然成家的詩人並不多,而賈島就是其中之一。聞一多先生曾把元和、長慶年間的詩壇一劃為三,而三派的為首者則是孟郊、白居易和賈島(見《唐詩雜論》)。這種劃分是否完全符合實際,似可商榷,但他給予賈島自成一家的地位,無疑是正確的。賈島曾經投在韓愈門下,但卻能在詩歌藝術上同韓愈分鐮並馳,顯出明顯的不同。一般地說,韓詩以學力見長,賈詩以心力(即“苦吟”)稱勝;韓詩見博,賈詩見僻;韓詩是雄奇,賈詩是清奇。韓詩中雄渾的氣勢,古奧的文字,特別是如“夫豈能必然”之類散文化的句式,在賈詩中斷不可見;相反,賈詩中幽深的描寫,精巧的造語,尤其是那種推俗字而出奇的本領,又為韓詩所不具備。

總之,由於賈島始終堅持了苦吟精神,因此能夠“生李杜之後,避千門萬戶之廣衢,走羊腸鳥道之仄徑,志在獨開生面,遂成僻澀一體”<許印芳《詩法萃編》),終於取得了難能可貴的成功。

我們在瞭解賈島的過程中,也瞭解到這樣一個事實:在全國不少地方,有著紀念賈島的古蹟。光是賈島墓,就有三.四處之多。至於賈島祠、賈島寺、賈島吟詩臺、賈島瘦詩亭,以及賈島村、賈島峪之類,就更多了。這說明,賈島,作為一位苦吟詩人;為創造我們中華民族的燦爛文化所作出的貢獻,人民是瞭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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