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舉行雙峰會 波斯灣緩和成大勢
馬曉霖
5月30日，阿拉伯國家聯盟與海灣合作委員會將在沙特阿拉伯麥加舉行罕見的雙峰會，儘管核心議題尚不得而知，但是，在美國不斷向伊朗施加軍事壓力，波斯灣局勢日趨緊張的大背景下，中東地區安全與穩定以及複雜的內部和外部關係，無疑將成為兩個區域組織聚焦的中心話題。近期諸多跡象表明，儘管中東特別是波斯灣地區燃點爆點不少，但是，無論阿拉伯國家還是伊朗，都積極向和姿態，力求避免激化局勢，維持地區的基本安全與穩定。
燃點爆點疊加：地區局勢錯綜複雜
一段時間以來，中東地區局勢特別是波斯灣地區局勢趨於複雜，呈現出新舊矛盾集中爆發，多個熱點、燃點和爆點疊加出現的複雜態勢，22個成員組成的阿拉伯國家聯盟和6個阿拉伯君主國組成的海灣合作委員會面臨著一系列棘手的問題需要解決，其中巴以衝突、敘利亞危機、也門戰爭、沙特伊朗關係、沙特卡塔爾關係、美伊嚴重對峙等尤其迫切，這些問題既關係到中東和平進程能否重啟，也關係到阿拉伯聯盟能否破鏡重圓，更關係到波斯灣是否避免戰爭或核軍備競賽。
巴以衝突是個被邊緣化已久的老大難問題，但是，美國總統特朗普經過精心準備籌劃了所謂“世紀協議”，試圖通過先破後立的方式實現歷史突破。然而，考慮到巴以衝突的複雜性以及避免對以色列大選產生負面作用，特朗普始終沒有全盤托出該協議的細節。近日，該協議主要推手、特朗普的女婿兼顧問庫什納正在約旦和以色列進行遊說，併為即將在巴林首都麥納麥舉行的“世紀協議”經濟議題峰會進行遊說。從前期反應看，不僅以色列不看好“世紀協議”，巴勒斯坦由於美國過於偏袒以色列更是公開拒絕。因此，阿拉伯國家聯盟將採取什麼樣的統一立場，無疑將對“世紀協議”能否公開並加以推進起到重要的參考作用。
進入收尾階段的敘利亞危機也再次引人注目。近期，敘利亞政府在俄羅斯配合下，重新著手收復最後一塊失地伊德利卜，以便通過軍事手段徹底擊潰困守一隅的反對派武裝和極端組織勢力，實現全國徹底統一。曾反對收復伊德利卜並迫使這個最後重大攻勢擱置的土耳其最近也明顯調整立場，使勝利天平更加向敘利亞政府方向傾斜。土耳其媒體近日披露，土耳其安全部門負責人哈坎•費丹經總統埃爾多安授權會見了敘利亞總統巴沙爾，打破危機爆發8年來雙方高層斷絕往來的僵局。這一事態不僅強化敘利亞政府的合法性和地區地位，也將使其他阿拉伯國家支持的反對派武裝面臨釜底抽薪的危險前景。與此相關的另一個問題，即恢復敘利亞政府在阿盟的合法代表地位，修復受到重創的阿拉伯團結也日益緊迫。今年3月30日的突尼斯阿盟峰會，敘利亞總統的位置即已留出，預示著這個懸而未決的問題日益臨近解決。
進入第四個年頭的也門戰爭如何終結也迫在眉睫。這場戰爭不僅給也門造成巨大破壞和空前人道主義災難，而且威脅紅海水域的航運安全，並對沙特阿拉伯和阿聯酋造成巨大損失。最近波斯灣阿聯酋水域4艘沙特等國的油輪受到襲擊，相關跡象表明乃胡塞武裝所為，這表明，這場戰爭繼續下去，不僅繼續拖累受低油價抑制收入的沙特和阿聯酋等國，也將使戰場範圍繼續擴大並可能引發波斯灣的局部衝突乃至戰爭。
沙特與伊朗的雙雄對決、沙特與卡塔爾的兄弟鬩牆對決也不能無限期延續。沙伊兩個伊斯蘭大國和地區強國長達數年的敵對、角力和摩擦，不僅不利於兩國的穩定與發展，還撕裂阿拉伯陣營的團結，並導致卡塔爾與伊朗和土耳其越走越近，而科威特和阿曼等重要成員也反對激化與伊朗的矛盾，反對將卡塔爾踢出“親友圈”，沙特主導的海灣合作委員會區域一體化進程遭遇30多年來的空前危機和倒退。今年元旦，卡塔爾退出沙特領銜的石油輸出國組織，如果事態繼續惡化，卡塔爾有可能退出海灣合作委員會，屆時，沙特費心打造的阿拉伯君主國聯盟將告解體。
伊朗與美國的對立與緊張態勢更是讓阿拉伯國家特別是沙特等伊朗鄰國憂心忡忡。儘管沙特等國樂見美國全面打壓和遏制伊朗的崛起和戰略西進，但是，如果美伊對決逐步走向軍事攤牌，難免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即使美伊免於局部戰爭，但是，伊朗退出伊核協議並重新走核武之路，也非阿拉伯國家特別是沙特等君主國所樂見。
各方示和：緩和局勢正在成為共識
此次阿拉伯國家雙峰會堪稱一次集體會診地區雜症的重要機遇。可以預料的是，在巴以衝突問題上，阿拉伯國家將堅持既定並重申多次的“土地換和平”政策，強調支持建立以東耶路撒冷為首都的獨立巴勒斯坦國，堅持在全面、持久和公平解決巴勒斯坦問題的基礎上與以色列實現全面和解的立場。在敘利亞問題上，將強調維護其主權、獨立和領土完整的一貫態度，如果能恢復敘利亞的阿盟成員資格，那將是水到渠成，如果還有周折，也只是時間早晚問題。
令人欣慰的是，圍繞波斯灣地區的和平與安全，無論阿拉伯國家還是伊朗都表現出積極和靈活姿態，呈現出推動地區保持穩定並改善關係的總體態勢。
夾在美國和伊朗之間的伊拉克近期十分活躍，多次公開表示反對美伊訴諸武力，否認美國提出的所謂伊朗威脅論，並稱願意在雙方之間進行斡旋。一直對沙特惡化與伊朗關係持保留態度的阿曼和科威特也加緊斡旋，在峰會前夕相繼接待伊朗副外長阿拉格希，表現出願意聆聽伊朗聲音、積極彌合伊沙關係的姿態。
海灣合作委員會內部的和解進程也在向前推進。沙特國王薩勒曼再次通過書面信件邀請卡塔爾埃米爾塔米姆出席特別峰會，這也是自兩國兩年前斷交以來的首次元首直接聯繫。半島臺援引相關信息稱，塔米姆將派首相阿勒薩尼參會。這表明卡塔爾對沙特沒有解除封鎖與制裁依然不滿，但依然顧惜兩國的高層聯繫和海合會團結，打破兩年來高層斷絕互動的僵局。去年12月舉行的利雅得阿盟峰會，沙特即已邀請塔米姆出席，儘管塔米姆只派外交大臣參會，已雙方已初步表現出和解意願，此次峰會顯示的緩和姿態進一步加強。此外，一直追隨沙特圍毆卡塔爾的巴林和阿聯酋近期也罕見地伸出橄欖枝。本月6日，巴林首相哈利法與塔米姆進行了斷交以來的首次電話交談。同一天，阿聯酋宣佈釋放被其扣留的卡塔爾艦船。19日，卡塔爾投桃報李，宣佈向阿聯酋追加天然氣供應。
作為中東地區和矛盾中心的伊朗，近期更是高舉和平和解大旗，努力化解來自美國及其阿拉伯盟友的雙重壓力。伊朗不僅堅持留在伊核協議框架之內，反覆強調無意與美國軍事衝突，而且不再威脅封鎖霍爾木茲海峽。本月26日，伊朗總統魯哈尼還宣佈，未來是否發展核武器將交付全面公決，更為控制核擴散留出緩和空間，因為伊朗領導人曾多次重申，發展核武器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不符合伊斯蘭教義。不僅如此，伊朗於26日派出副外長阿拉格希訪問伊拉克、阿曼、卡塔爾和科威特，並公開提出願意與阿拉伯鄰國簽訂互不侵犯條約，並與它們構建“平衡關係”。
中東的矛盾錯綜複雜，且由來已久，而域外大國的介入和驅動使這些矛盾更加像亂麻一團。儘管這些矛盾本質上是國家或政治集團利益驅動，但是，長期緊張、動盪的局勢消解了地區國家和平與發展的長遠利益，因此矛盾積累到一定程度必然轉化為推動矛盾解決的動力。阿拉伯雙峰會肯定不能一攬子解決這些盤根錯節的矛盾和糾紛，但是，地區國家希望化解矛盾、緩解危機甚至沖淡內外不和的願望與姿態值得稱道，只要持之以恆，也必然會取得雙贏和多贏的結果。（作者為著名國際問題學者、北京外國語大學教授、博聯社總裁）
責任編輯：秦嶺 主編：商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