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已遲暮(尉遲暮&張小池)

上海 耽美辰光 2019-04-08
當年已遲暮(尉遲暮&張小池)

01.

2003年,那年我剛好十歲,我爸爸媽媽在相互鏖戰了300多個日夜之後,終於決定離婚。

別人家的爹孃離婚,都想著怎麼樣爭取孩子的撫養權,而我的爸爸媽媽卻想著怎麼把我這個燙手的山芋扔給對方,因為在他們離婚之前,早已經有了自己喜歡的人,我對他他們來說,就是一個拖油瓶加雞肋。

離婚的那天晚上,兩人在客廳的沙發上一坐下,四目相對,他一句她一句:

“這孩子你養活!贍養費我照給!”

“你養吧,孩子需要親生母親的關愛!”

我媽媽機靈,從包包裡掏出一根棒棒糖塞到我的手裡,然後手指頭戳了戳我的後背:“寶貝兒,快說,你跟爸爸!”

“......”

我那時候還小,抵不住媽媽糖衣炮彈的轟炸,再說,如果非得在他們倆其中選一人的話,其實,選誰都無所謂。

於是,那天我便咧嘴衝著媽媽一笑,然後轉身就喊了一句:“爸!要不是你當初的錯,現在還用糾結我跟誰的問題嗎?現在你還想扔下我不管?”

一邊說著我還一邊兩眼淚汪汪,欲哭不哭的樣子。

小小年紀,戲精上身,多得媽媽給我一顆棒棒糖的獎勵。

我爸爸當時就氣糊塗了,都說女兒是爸爸上輩子的情人。

而我——男孩兒,就是爸爸上輩子的情敵。

呵呵!

老爸沒辦法,只能點頭把我這個包袱背了下來。

2003年的夏天,普天之下熱浪朝天,爸媽離婚不久之後,我爸便帶著從都市繁華的上海搬到了千里之外的A市。

我跟爸爸是坐火車到那裡的,那個年代飛機還沒普及,再說,小城市也都還沒有飛機場,我第一次看到阿姨,是在火車站那裡。

我媽媽是個千金富二代,大小姐脾氣一直到結婚之後都不曾改變,而我也得到媽媽的真傳,頑劣的性子不在媽媽之下。

在來A市的路上,爸爸已經交代過我,“告訴你,張小池, 到了阿姨家千萬不要給我惹事兒,要不然,我立馬把你仍回你媽媽哪兒去!”

爸爸認認真真地對我講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末了又從手提包裡拿出一塊棒棒糖送給我!

“.....”

我小的時候就發現,爸爸媽媽用的這種騙小孩兒的伎倆都是如出一轍地笨!

我當然是毫不客氣地收下爸爸的棒棒糖,可是,我又怎能放過作弄來來老媽的機會。

把我表面上答應老爸,可是背地裡早已經做好了準備。

那日,A市的火車站。

爸爸牽著我的小手下火車,在火車站周圍尋了許久,那時候還沒有手機,在人來人往的火車站想找到一個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爸爸轉來轉去,找了許久。

而我也跟著受累,來到A市以前,我記得某次在爸爸珍藏的照片兒裡見過未來“媽媽”的定妝照,想不到的是,當年第一個發現阿姨的還是我。

那時候我跟爸爸背對背,尖銳的雙眼早已經發現在不遠處的人群中站著的那個女人,還有她旁邊跟我一樣大,卻怎麼看也沒我帥的小男生。

我心裡暗生歹念,用手拉了拉爸爸的小手指,“爸!你快瞧瞧,那邊那是不是阿姨,還有他們家那拖油瓶!”,這麼說著的時候,我手裡早已經準備好了一份給新媽媽的大禮。

我爸人老實巴結,一聽我這話,臉色已經黑成了墨汁兒,火冒三丈地瞪了我一眼:“你個臭小子,外人面前你七千萬別這麼說!”

“嘻嘻!”我裝傻晒笑,“是不是咱爺倆之間就可以這麼說了!”

我爸臉色更黑了。

不過還好,我那會兒起碼也是一個懂規矩的“好孩子”

這麼沒禮貌的話,當然不會在阿姨面前說。

我自來熟,得到爸爸的應許之後,連跑帶奔地就跑到那對母子面前,那時候,我跟她們中間還隔有一段距離,奔跑過去的時候,連著好幾次被火車站的胖大叔的屁股擠了,一臉油膩味兒。

往那臭屁孩的身上一抱,順帶把我的小臉往他臉上一貼:“哈哈!你就是阿姨的孩子嗎?我看你比我小,以後你就做我的弟弟怎麼樣?”

第一個下馬威,成了。

我心中竊喜,唯有那小孩兒和阿姨表情僵成了冰山。

“額......孩子,您是哪家醫院出來的,要不阿姨送你回去!”

“不不不,阿姨我是我爸的孩子,你快看看那邊,那個英俊無比,風流瀟灑,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一直看著我們這邊的就是我爸爸!”

阿姨順著我手指頭的方向看過去,才發現站在人群中羞澀的大男生。

很多時候,別人都懷疑我到底是不是我爸的孩子。

我爸爸明明是一個生來就很羞澀的人,見到自己喜歡的人會莫名地臉紅,有時候緊張到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可是,相反,我倒是大大咧咧地很。

就像那天的見面一樣,我二話不說,就從手裡拿出一個禮物盒,高興地遞到阿姨的跟前:“阿姨,初次見面,送你的禮物,你可一定要收下!”

結果阿姨剛打開禮物盒,立馬從裡面鑽出來一條懶懶地在裡面蠕動的毛毛蟲,阿姨嚇得三魂不見七魄,我爸那時候還在我身邊,察覺到我是惡作劇之後,便想責怪我。

我當然拔腿就跑,可是有人反應的比我還快。

我剛從爸爸的手裡掙脫往別的地方逃跑,後邊就有人悄悄地上前伸出左腿給我使絆子。

我重重地往前摔了一跤,四腳朝天跟個癩蛤蟆似的,然後聽到站著的那人冷冷的一句話拋了出來:“活該!臭小子,憑你也敢作弄我媽媽!”

......

02.

於是,那一天,我便認識了尉遲暮。

到了A市之後,我跟爸爸住到阿姨家,阿姨結過兩次婚,尉遲暮隨母姓。

阿姨的家裡只有一間主臥和一間次臥,兩個房間,一個讓給了爸爸和阿姨,一個就是我跟尉遲暮。

沒有舉行什麼隆重的婚禮,因為我們兩家人在A市都沒有什麼親戚朋友,而且還是二婚,結婚的那天,阿姨在家裡做了一頓好菜,四個人圍著桌子,簡單樸素,這種小家安康的生活,跟我在上海的那個家根本沒法比。

關鍵是,在這四個人裡面,爸爸是阿姨的老公,尉遲暮是阿姨的親生兒子,而我——才是那個拖油瓶什麼也是。

阿姨沒有因為第一次見面時候的惡作劇責怪我,還親手往我的碗裡大把大把地夾菜,新婚宴的那天晚上,爸爸跟阿姨坐在一起,尉遲暮就坐在我身邊。

盤子上,那塊最大的雞腿,阿姨也沒留給自己的兒子,伸出一雙筷子往裡面夾,我看著那雙筷子往我這邊遞過來,“來!最大的雞腿留給張小池弟弟!”

弟弟?

沒錯,機場的那一次之後,我才知道,我跟尉遲暮的出生年月剛好就差了一個月,我是八月十二日出生的,而他,是九月十二日,同年同日不同月,我比他小,一個夏天,一個秋天,我半點便宜也佔不到。

那時候,一個大雞腿就往我的碗裡面夾,阿姨做足了地主之誼,我飄著眼神就看到旁邊尉遲暮的那張陰晴不定的臉。

一看就知道見著我的大雞腿氣得牙疼。

我機靈,想起了“孔融讓梨”的故事。

於是,我接過大雞腿之後,張開我的血盆大嘴,“咦咦咦”滿嘴吧黃牙一列!噁心的要命——這既是我。

大雞腿啃了一口,舔了舔嘴角的油膩,挺好吃的,我這個動作是故意做給尉遲暮看著。

果不其然,尉遲暮早已經被我氣糊塗了,我踩著時間點就喊了一句:“阿姨!以後我跟尉遲哥哥就是兄弟了,我決定,把這大雞腿分給哥哥一半!”

阿姨額頭冒汗,三個人(包括我爸爸在內)想起我那十年不刷一次的大黃牙就覺得噁心,但又不好意思當面拒絕,最後還是我爸爸委婉:“哎呀!小池啊,你有這份心就夠了,雞腿你自個吃吧!”

“我不!不吃我雞腿就是看不起我!”

眼看就不能拒絕我,尉遲暮一雙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弟弟!你的好意……哎呀!”

他話還沒說出完,我桌子底下伸手,往他腰間用力掐了一下。

尉遲暮疼得一聲,張開了嘴巴,眼不及手快,我趕緊把我筷子上的雞腿塞進他嘴裡,然後一本正經地說:“嗯嗯嗯~既然兄長知道這是我的好意,那就趕緊把雞腿吃完,骨頭也不能剩下哦!”

哈哈哈哈!噁心不死你!

報我當初在火車站的一箭之仇。

童年的時候,我跟尉遲暮在阿姨的家裡可謂是水火不相容,那時候我跟他睡一個窩,十歲之前,我就不怎麼愛刷牙,晚上睡覺還流口水還流了一個枕頭都是。

我跟尉遲暮都睡一張床,床上的被子和床單共用,只有枕頭是我倆分開用的,但是也是同款的,顏色圖案一個樣!

記得有一次睡覺之前,尉遲暮還在洗手檯那邊刷牙,我拿起我自己的那個枕頭,一整個枕頭都是我口水哈喇子的髒東西,遠遠一看,一堆馬賽克狀的東西,我把鼻子湊到上面聞了一遍,把我自己都又惡習了一遍。

我頓生邪念,把我跟尉遲暮的枕頭一換,熄燈,被子一蓋上,悶頭就睡,就等著尉遲暮回來大發脾氣。

那一天,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漸漸地在被窩裡睡下去之後,也沒見著尉遲暮把我從床上叫醒。

我記得以前尉遲暮每天晚上睡覺之前,都會在書桌前看會兒書,看到什麼時候我也不知道。

只是,第二天的時候,我直接是被他從床上踹醒的,一條大白腿,卷著被窩就把我從床上踹了下去,我在睡意朦朧中,就聽到一個大男生歇斯底里的叫喊聲:“江小池!你這噁心的傢伙,以後你到客廳裡睡覺去!”

我擦著雙眼,從地上的被窩裡鑽出來,正對上他那雙金剛怒目的眼睛,“哥哥~我錯了,別趕我出去行不行!”

“......”

阿姨那會兒還在做早餐,聽得到我倆的房間裡有什麼動靜,心裡捏了把汗,拿著鍋鏟就往我們這邊跑:“怎麼啦?怎麼啦?發生了什麼事兒了?”

阿姨著急啊,好不容易才組建個家庭,要是被我們這倆小孩給倒騰了,那可真是傷不起。

心急如焚,瞧了瞧在地上連爬帶滾的我:“阿暮!是不是你又欺負弟弟了?”

“我沒有!”尉遲暮堅決否認!

阿姨再看看地上的我。

我這麼一個純良的孩子當然有什麼說什麼,“阿姨,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你別怪阿暮哥哥!”

這時候,我爸又跑進來了,場面氣氛一度緊張。

“那你們快說說發生了什麼事兒吧!”

我先說!

“阿姨,昨天晚上哥哥一夜奮戰,看小電影,吵著我睡覺,我就抱怨了幾句,結果哥哥今天就把氣撒在我身上了!”

小電影?

阿姨一拍大腿,這哪兒能行啊。

完全是我胡編亂造的事兒,尉遲暮當然不承認,阿姨也覺得不可能,“不會吧,小池啊,是不是你看錯了?”阿姨臉上露出難堪的笑容!

“沒有沒有!就在哥哥書桌最底下的抽屜裡,那邊~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阿姨往那邊翻了幾翻,一沓小電影碟片,阿姨頓時六竅生煙,拿著鍋鏟追著尉遲暮滿世界打!

“好啊,你個死孩子,小小年紀就學壞,看我不打死你!”

嘻嘻!

我躲在被窩裡偷笑,瞥著眼睛看看我爸的臉。

一副“又是你乾的好事兒”的表情。

​03.

“滾開!”

“我不!”

“你給我滾~”

“哥~咱還能不能是兄弟了?”

“誰是你兄弟,我姓尉遲,你姓張,你就是上天派來禍害我的。”

“嘻嘻!全校都知道咱倆是兄弟,你跑不掉了。”我挽著尉遲暮的手臂,跟著他一起放學。

上初中之後,我跟尉遲暮在一個學校不在一個班,他成績好,好幾次期中期末考試都名列年級前茅,而我,在我們班兒差不多墊底兒。

我那時候,跟班上的那些小女生說,我和尉遲暮是兄弟,她們說什麼也不信我的鬼話,我前面那大胖子丫頭拿起我桌子上一張20分的考試卷往我臉上拍,“胡說,要是他是你兄弟,為什麼不是一個姓的,還有為什麼人家那麼聰明,你這麼蠢,為什麼人家這麼帥,你就長得跟猴子似的!”

那大胖丫頭同桌就是我女神張曉麗,她也加入到討伐我的陣營:“對啊,江小池,空說無憑,你證明一下給我們瞧瞧唄!”

我隨口便答應一聲:“好!”

以前放學的時候,我從來都是跟尉遲暮分開回家的,但是就是那天,我尾隨尉遲暮從校門口出去,然後在距離他不到50米的地方往前一衝,一邊跑著一邊向前叫喚他的名字:“阿暮~~~”

……

尉遲暮在前面也是一時丟了魂兒反應不過來,聽聲音是我的聲音,但是什麼時候我這麼親切地叫他的名字了,不敢相信,一回頭。

我已經雙腿蹦躂,騎在他的背上了。

“哥哥!”我聲音故意放大音量。

“哥哥,阿暮哥哥!快,被我回去,我腿受傷了!”

“你腿受傷了?”尉遲暮露出緊張的表情,“你什麼時候腿受傷的?”

“今兒上體育課,有個混蛋故意踩我一腳,哎呀!你就別問了,我疼得要命,你快揹我回去!”

“好吧!你別動啊,我這就揹你回去。”

縱使我們之前有什麼深仇大恨,可是一看見我小可憐的樣子,他也不好意思拒絕,只能忍氣吞聲地把我揹著,腦子一時短路,也不問問我,為什麼我的腿折了,還能有這麼大的力氣跑到他背上。

這麼看來,聰明的人,也有笨的時候。

……

而我,趴在尉遲暮的背上,腦袋卻偷偷地擰向後頭,微微一笑,豎起兩根手指頭做了一個“V”字形,我女神和胖丫頭看見這一幕,不由得暗暗佩服我,也相信我就是尉遲暮的弟弟。

胖丫頭嘴巴守不住祕密,一來二去,全校都知道我跟尉遲暮是兄弟。

從那以後,我們年級裡盛傳我跟尉遲暮是一個孃胎生的兩個極端,一個是學神,一個是學渣,還有人一探究竟,知道我爸爸和媽媽的名字。

於是,他們的出來一個結論,我哥哥尉遲暮生得聰明,所以跟媽媽一個姓氏;我——弟弟,生的蠢,跟爸爸一個姓氏。

哈哈!晚上睡覺,做夢想到這些搞笑的事兒,肚皮笑抽,腿上跟著用力,一腳把尉遲暮踹了下床。

尉遲暮從床底下爬上來的時候,對著我就是一頓臭罵:“喂!張小池,你不是說你腿受傷了嗎?傷了還怎麼這麼大勁兒地踹我?”

我白了他一眼:“白痴!能不能好好睡覺!”

......

04.

初三的那一年,我徹底傻眼了。

所有的科目,我成績的平均分超不過50分,幾張考試卷在茶几上一放,老爸性子溫潤,不拿著雞毛撣子打我手掌心。

直接抓起腳底板的拖鞋往我臉上扔,嘿!我表面上看著邪惡,其實我內心更邪惡,學神尉遲暮就在我身邊,我小腦子靈機一動,不知道從哪兒伸手就把尉遲暮抓過來擋一擋。

一張53號碼的拖鞋印立馬印在尉遲暮的臉上。

我啼笑皆非,“哈哈哈!阿暮哥哥!老弟謝過!”

尉遲暮那張臉一半紅一半黑,想要罵我,可是有顧忌我爸爸,活生生地嚥了這口惡氣,“今天你睡客廳!”

“……哥……”

其實,那天更生氣的應該是老爸,我的成績在這麼下去,估計連高中都上不了,那時候好一點的高中,成績這一道坎兒少不了,差一點的高中去哪兒了又是浪費時間。

我爸爸忍不住教訓我:“我說你啊,你個死孩子,小時候真不該讓著你,本想看在你媽媽的面子上對你客氣點,你倒好,成績不好,還到處惹是生非!”

一語畢!老爸又是捶胸,又是跺腳!

我小孩子脾氣冷哼一聲!“還不是你當初衝動惹的禍!你說是不是,阿暮哥哥!”

尉遲暮:“……”一副“跟老子有什麼關係?”的表情。

老爸饒不了我,抄傢伙,把另一隻腳的拖鞋也拿了出來,追著我就一屋子討打,被抓住了就是死路一條。

而另一邊,阿姨端著飯菜收拾桌子正要開飯,我倒好,後面緊盯著爸爸追著我打,沒留意前面端盤子的阿姨,一腦袋裝撞上去。

盤子碎了,熱滾滾的炒油菜灑了一地。

“哎呀!快快!看看燙傷了沒?……哎呀!阿年啊,你就別總拿孩子出氣了,把他打壞了怎麼辦!”

我爸小名叫阿年,從我搬來A市之後,阿姨最疼我,她就是我童年的一座靠山,每次老爸要討伐我的時候,阿姨就擋在我前面,這次也不例外。

我黑眼睛轉了幾圈,“就是!就是!阿姨,你快管管我爸!都四十好幾的人了,還這麼跟個小孩子過不去!丟不丟人!”

老爸火氣攻心,咬牙切齒,手裡的拖鞋被他捏成了渣渣。反倒是阿姨一根手指戳戳我的腦袋:“你啊,還是管好你的學習吧!少讓你爸爸操心!”

那天夜裡,吃完晚飯,一家四口早早地就回屋子休息了。

夜晚大的涼風搜搜,安靜下來,還能聽到隔壁的爸爸和阿姨在嘮家常,說點生活中的趣事兒。

夜晚11點多,我的手開始又癢又燙,應該剛才被燙傷的緣故,慢慢地手上紅腫了一大塊。

睡在旁邊的尉遲暮發現我不對勁兒,“怎麼啦?”

“哥~手疼~”

那時候是真的疼,燙傷之後的地方沒有馬上會膿腫氣泡,一般是過了幾個小時之後才漸漸有灼傷感。

“你等會兒!我去給你拿燙傷藥!”

“哎!別告訴阿姨和老爸……我怕他們擔心!”

“知道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尉遲暮才從外面回來,黑夜裡,就開著一盞小燈,他拿著我的手,一點點地把藥膏在我手上攤平,動作輕柔,生怕我有一點疼痛。

那時,我悄悄留意了尉遲暮的神情,很多年來,我都沒怎麼正眼看過尉遲暮一眼。

唯有那天,我觀察得最仔細。

想起第一次見他時候的稚嫩。

第一次趴在學神背上的那種驕傲,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感覺,我自覺的,有他這麼一個學習成績好,人長得又帥的哥哥,比誰都有優越感!

可是反觀我——一個渣渣。

“你怎麼啦?是不是弄疼你了?”他看我一臉不開心的樣子。

“沒有,我吧,就是有點羨慕你!”

“羨慕我幹嘛?像你這樣傻傻樂的,不也挺好嗎?”

“......”

我不再出聲,悶悶不樂。

對對對,你說的都對,我反駁不了。

過了一會兒,他再看看我這不高興的表情,半哄不哄地對我說:“把嘴巴張開!”

我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我的牙齒,“怎麼啦?你要看看我牙齒還黃不黃?你以前不喜歡我,後來我每天都刷牙了,不信你瞧瞧,牙白著呢!”

“噫”我咧開嘴,一列白牙露了出來。

“嗯......是挺白的,那你先把眼睛閉上?”

“哈?為什麼?”

“你先閉上~”

好!我這次乖了,言聽計從,二話不說,就閉上眼睛。

緊接著,我什麼也看不見了,慢慢地,感覺到有一個人正靠近我,一陣氣息撲在我的臉上,耳根子一軟,“啵唧”一下!

被人偷襲~~~

“喂!尉遲暮?幹嘛親我?”

尉遲暮不緊不慢地跟我解釋:“其一,獎勵你這麼多年來堅持刷牙;這其二嘛,你都作弄我這麼多回了,也該我好好作弄你一回!”

“......”

​05.

在那之後不久,一通越洋電話從美國打了過來。

我還在學校上課就被我爸叫了回家,回家之後,老爸開門見山:“兒子,你要不要去美國?”

“美國,為什麼?”

“你媽媽嫁了個美國的教授!讓你去美國讀書呢!”

聽了老爸大的話,我兩眼翻白!暈了過去,我英語考過最高分才50分,去到那邊人生地不熟的說不定還會被美國那邊的孩子欺負,一想到這些,便覺得天崩地裂。

那天晚上,躺在床上睡覺,天空泛白,皎潔的月光照亮了整個天空,臨近中秋節,月亮都圓了許多,十歲那年跟媽媽道別之後,除了一直收藏在我抽屜裡的那枚棒棒糖,媽媽就再也沒給我送過什麼東西作為留念。

媽媽性子豪爽,送禮物這種小孩子家的事情,她從來都不會,跟爸爸判若兩人。

夜半之後,月光還未消散。

尉遲暮湊到我耳邊:“喂!江小池,你真的要去美國啊?”

“啊!怎麼啦!”

我時候,我以為尉遲暮會說什麼挽留我的話,畢竟四五年的兄弟,好說歹說,我也是他兄弟,結果冷不丁地拋出來這麼一句話:“也對,你腦子又這麼笨,成績又不好,鬧事兒的功夫倒是一流,到美國那邊潛伏下去……說不定……”

他話還沒說完,只聽到他“啊”一聲,就被我的無影腳踹了下床。

大晚上的欠扁,“尉遲暮,我告訴你,我不光會潛伏下去,而且我還會在那邊潛伏一輩子,哼!”

那一天晚上,我沒有睡,我能察覺到他也沒睡下去。

藉著窗外的一點月光,我將臉靠近他一些,慢慢地,靠得更近,我想起從前他偷偷親過我的事情,回憶一下子充斥在我的腦子裡,頓時火燒面頰,紅了一圈。

下半夜,我是背對著他睡覺的。

夏天的溫和,夜晚的寧靜。

城市的喧囂與繁華。

還有那個座小城市的尉遲暮。

都刻在了我的記憶裡。

我爸爸本想過完我八月的生日再送我出國,可是馬上又面領著初中最後的一次考試,我當機立斷,選擇在大考之前跑到國外去避考。

那年的五月份,離開始月還有一個星期,尉遲暮忙著複習沒有時間跟我道別,或者說,在我離開中國前的一個月,他都沒再跟我說過一句話,吃飯的時候悶悶不樂,睡覺的時候也悶悶不樂,他說因為臨考,有點緊張,於是我便信了。

​從A城到上海還有一段路程,離開的那天正好是尉遲暮考試的那一日,他沒有來火車站送我。

遠遠地,我坐在火車的車廂裡面,關於A城的過往一點點地在我腦海中回放。

爸爸陪同我一起去美國。

上了飛機之後,爸爸才從公文包裡拿出一封信。

“吶!這是小暮寫給你的,讓我到了美國之後才給你看,我想上了飛機也差不多可以給你了,你們啊,這麼多年的兄弟,應該還有很多話要說,可惜這天他考試,不能來送你了,你就看看這封信吧!”

我趁著爸爸小睡的時候,慢慢地拆開那封信。

信上的字跡清晰,一筆一劃,力透紙背,只寫了幾行字:

“張小池,你再等等,我到十八歲,我一定考試美國最好的大學,去找你!......還有,在那之前,不許喜歡上別人!”

......

在信的右下角,還有用七彩蠟筆畫了一個大大的棒棒糖,在棒棒糖的旁邊,是兩個可愛的卡通小男孩,一起牽著手,坐在床邊上有說有笑。

慢慢地,我把信重新摺疊好,環在胸前。

心裡酸酸的,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十歲到十五歲。

在遇到尉遲暮的這五年時間裡,在我原本貧乏無味的童年裡,增添了許多樂趣。

那個學習總是第一的尉遲暮。

那個處處容忍我的尉遲暮。

我會在美國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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