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電影夫人（頭條號簽約作者）

也許你還記得，有一部荒誕喜劇類的作品，成為2016年豆瓣評分最高的華語電影。

沒錯，夫人說的就是口碑爆棚的《驢得水》。

當時，大家都被這部電影黑色幽默的表現手法，以及極盡諷刺之能事的精神內涵，徹底征服了。

可喜的是，兩年之後上映了同類型題材的《荒城紀》，又給影迷們一次不小的震撼。

同屬民國時期的故事，前者的時代背景是架空的，地域性比較模糊，喜劇效果明顯。

而後者的時間設定非常清晰，發生於民國24年即1935年，地點是在山西省呂梁山區的李村。

《驢得水》雖然也是以悲劇結尾，但是在劇情推進的過程中，仍不乏有許多忍俊不禁，詼諧搞笑的橋段出沒。

相對而言，《荒城紀》的氛圍，則始終是壓抑、沉重的，那種滲出銀幕的悲涼意境，實在叫人有點喘不過氣來。

夫人今天就和大家聊一聊這部揭露國民性的《荒城紀》。

01

作為徐嘯力導演的處女作，儘管在鏡頭語言的運用，配樂等方面存在缺陷，總體而言，還是非常值得推薦的。

即便是一部低成本製作的片子，可仍有一幫老戲骨、實力派、新生代演員加盟助陣。

他們為整部作品的出彩貢獻了許多亮點。

首先是創造過無數熒幕經典形象的斯琴高娃。

這次她扮演了一位名叫李滿真的寡婦。

從人物造型，到舉手投足，一言一行的動作表情，都堪稱是無可挑剔。

似乎從她的眼睛裡，能讀到千百年來中國農民的質樸、滄桑感。

然後就是那位曾拿過影帝之後，又回去安心挖煤的韓三明。

眾所周知，他是賈樟柯導演的表弟。

作為一名素人演員，他和趙濤主演的《三峽好人》獲得了威尼斯電影節的金獅獎，實力不可小覷。

在劇中飾演一位膽小懦弱的窮苦農民，確認過眼神，那絕對是惟妙惟肖。

還有女主郝星棋，有評論說，她是繼任素汐之後，華語電影最大的驚喜。

本片中她是一個美麗、勇敢，渴望獲得幸福愛情的年輕寡婦。

對角色的精準把握以及完美呈現，可以說是演技炸裂了。

02

除了演員們的精湛演技，最亮眼的，還是故事本身帶給觀眾的震撼。

兵荒馬亂的上世紀三十年代，地處北方偏遠的李村，糧食和錢自然是人們最為關心的話題。

村裡已經變得田地荒蕪、房屋破敗，村民們的生活更是食不果腹、民不聊生。

所幸，保長能做到“大義滅親”，他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了縣長的傻兒子。

有了這樣的政治聯姻，大家才得以借光領到一些救濟糧，免於被活活餓死。

有一次，保長去縣府時，他聽女兒說：

政府正在提倡新生活運動，只要建一座“禮義廉恥堂”，就可以獲得糧食和30萬大洋的獎勵。

有趣的是，因為方言平翹舌音，和保長自身文化水平較低的緣故，他竟然給聽成了“李義蓮祠堂”。

整個故事便由此誤會而展開。

所有戲劇衝突的根源也在此。

帶著意外獲得的“驚喜”，回到村裡的保長，將好消息趕緊告訴了族長。

一傳十，十傳百，村民們也都很快知道了。

話說這位李義蓮，是從別的地方被拐賣來村裡的，母親的身份是寡婦。

正在和獵戶林硭打得火熱，兩人私下約定，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誰想盡管中國已經歷了五四運動等思想啟蒙活動，可是在廣大的農村地區，宗法社會的運作機制依舊在起作用。

建祠堂這種大事，必須要經過族長的同意，和全體族人的支持，才能動工興建。

問題是，大家無不感到極為困惑的是：

千百年來，祠堂只給本族人的祖宗建，李義蓮是外族，而且是活寡婦。

怎麼說，也沒有任何理由為她建祠堂啊。

03

百思不解的族長，最後在村大仙那裡知道：

當今“天子”叫蔣中正，諧音即“講忠貞”。

於是瞬間恍然大悟，頓時明白了為啥要為寡婦建祠堂。

原來此舉是想給眾人作忠貞的榜樣。

緊接著，族長一邊讓村大仙勘驗風水，選擇良址，一邊派人“伺候”好李義蓮，以備所需。

矛盾便開始集中於女主身上。

一方面，村大仙挑來選去，看中建祠堂的地方，是林硭家的那塊老宅地；

另一方面，必須要千方百計，不讓兩人有接觸，以確保李義蓮的“貞潔”。

可偏偏林家人死活不同意。

林硭的父親，當年替犯了事的族長入獄死了。

如今這點“家底”可是他老人家拼了命掙下的。

林硭的母親，堅決不向族長妥協，她要跑到南京去告官。

可惜的是，她根本還沒走出山西，就死在了半路上。

再說李義蓮，她是被“轉手”過多次的人，壓根不在乎什麼貞潔不貞潔的。

她一心渴望的，無非是能有個愛她的男人，可以一起過日子。

問題是，在我們的傳統觀念中，個人利益在集體面前往往處於弱勢地位。

當與集體利益產生衝突時，通常個人總要做出犧牲。

哪怕你佔有某種情理上的優勢，也抵抗不了集體的威權。

顯然，面對強大的宗族制度，李義蓮和林硭難逃厄運。

正如海報上的一句文案所言：

皮膚白，氣質好，就要把我火上烤？

如此不可思議，荒唐至極的事情，居然真就發生了。

在村民們的眾目睽睽之下，女主被獻祭，活活燒死。

而男主則遭到了軟禁，等到他放出來時，家裡已被炸平。

04

令人諷刺的是，為集體利益付出了這麼多代價，但最終他們“並無所得”。

代替縣長來村裡訪查的管家，走完全部儀式之後，除了丟下那塊“禮義廉恥堂”的牌匾，僅象徵性地給了一丟丟銀子，其他的直接“打包”帶走了。

從女主的慘死，帶給觀眾的寒心和震驚，到官僚層的貪汙所引起的憤憤不平，《荒城紀》留給人們太多的思考。

全片的第一大荒誕，是保長聽錯那句話後，族長及村民們的反應。

明明充滿了疑惑，卻無人試圖去了解、跟蹤事情的真相。

而是選擇相信自己自欺欺人的臆想，如族長。

或者是抱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盲從態度，如村民。

千百年來，國人的潛意識中深藏有官本位思想的頑疾，思維模式偏於上傳下達，言聽計從，缺少獨立思考，探索真相的意識。

否則，為什麼眾人感到疑惑不解，卻沒有派人去打聽一下真實情況呢。

習慣於道聽途說的省事，結果是事與願違的難堪。

第二大荒誕，是把李義蓮的寡婦身份，強行地意淫為貞女“神”。

誰都知道，她早已和貞潔扯不上關係了。

但為了利益，人們完全可以不顧事實，強行地製造出貞女“神”。

換句話說，在利益面前，其他的理念、原則統統都要靠邊站。

而且，在我們的歷史經驗裡，充滿了許許多多關於權變的“智慧”。

如此一來，還有多少東西，人們會去堅守，有多少事情，能保持其嚴肅性？

至於個人利益，從來就是不堪一擊，這一點也似乎早已被看透了。

那些如林硭母親、李義蓮們的覺醒者，只能是無路可走。

第三大荒誕，是在處於吃不飽飯的年代，超前實行“新生活運動”政策。

倡導禮義廉恥這樣的精神文明建設，需要一定的物質基礎才可實施。

不然，反倒會成為滋生人性千百種醜惡上演的溫床。

《管子》有云：“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馬克思主義也強調，“人們首先必須吃、喝、住、穿，然後才能從事政治、科學、藝術、宗教等等”。

可恰好在人們還飢腸轆轆的時候，上頭要搞這種不切實際的蠢事。

李義蓮的悲劇本來能夠避免，但多種因素的疊加，讓她沒有活路。

這部國產良心之作所講的故事雖然過去了，所蘊含的深意，值得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