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東鳳緣(四)

三生三世 羅睺 白雪 旋風 落絮無聲花墜淚 2017-04-01

日出東方,照耀著扶羽城。往日正是熱鬧的時辰,此時寂無人聲。街邊的商鋪仍敞開著,有人倚著門框閉眼昏睡,面色恬靜淡然。

東華帝君面前擺著一壺熱茶,嫋嫋青煙兀自在淡橘色的晨光裡婀娜著。他將茶杯在鼻翼下繞了繞,唔,比不得崑崙墟的茶香。

城中有人彈起古調,音色清麗婉轉,一波接著一波,如漣漪般散開。彈至悲切處,音調陡然升高,如女人的嗚咽。東華帝君手中的茶杯裂出幾道細紋,宛若巧匠雕刻而上。他放下茶杯,起身走出幾步,那桌上的杯子便碎成粉末,隨一陣微風消散。

琴音泠泠, 街邊行人橫七豎八躺著,面上都浮著醉生夢死的表情。

東華帝君迎著琴音緩步前行,眼前出現一方戲臺子,臺上洛珩仍著一襲素衣,纖纖玉指撥弄著琴絃,她眉眼如常,脣色淡薄,倒像個普通的凡人。

戲臺下早已布好一座,桌上的梅子酒清香四溢。東華帝君整了整衣衫入座,先倒了一杯梅子酒,抿了一口,眼風飄向不遠處端坐的陳文昌,他身上縛著的紫金繩索時隱時現。

東華帝君的嘴角輕輕上揚,又抿了一口酒,心下更從容,這未來的文昌帝君果然不凡,雖身為一介布衣,性命攸關時無一絲惶恐,反而鎮定自若,時時觀察著洛珩的一舉一動。

東華帝君放下酒杯,氣定神閒:“這酒烈了點,不太合本君的口味。”

洛珩止了琴音,巧笑倩兮:“小女子手藝粗淺,自是比不上折顏上神的桃花醉。”一雙美目直勾勾地望著東華帝君:“不過,待洛珩做了天地共主,定奉上更香醇的美酒,與帝君共飲。”

“天下豈有如此易事。”東華帝君換了個舒坦的姿勢,目光看似不經意地飄向城外。

此時扶羽城外駐紮著三千兵將,由天樞和司命星君領兵。為了不讓洛珩察覺到破綻,兵將中過半數修為在七萬年以上,夠洛珩應付上一陣子。司命星君抬頭看了看天色,對天樞點了點頭。

城中,東華帝君坐直了身子,淡淡道:“這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本帝君似還有賬沒同你算清。”

話音落,古琴碎,紫金繩索斷。

東華帝君和洛珩已落在十丈之外,各自執法器而立,蒼何劍赤紅光芒漸盛,洛珩手中以妖法凝成的玄色寶劍流光溢彩。

不多時,結界之下闢出數道光電,兩人過了逾百招,相持不下。洛珩轉身朝城外而去,正合東華帝君心意,他並未立刻追上,先在結界兩側各闢出一道裂痕,繼而追著洛珩到了城外。

洛珩眼見三千兵將整整齊齊列在城門前,心中大喜,這幫神將雖修為不低,得耗上一些時辰,但終歸會祭了自己的元神。待到陣前,東華帝君緩緩落地,身後的兵將頓時沒了蹤影。

洛珩一驚,隨即回頭望去,那三千兵將早已分成兩路從側翼攻破結界入城,此時又重塑了一道仙障,將一城百姓保護得嚴嚴實實。

“我帶的這些人,不是來與你打架的,是來救人的。”東華帝君挑了挑眉。

洛珩的瞳仁中紫黑光芒瀰漫:“真是小瞧了帝君,若是帝君喜歡玩,洛珩奉陪到底。”

說話間,半空中又是劍影重疊,地動山搖。

仙障下,忽地衝出一個人影,司命星君上前擋住那人影,急道:“陳公子,你是凡人,幫不上什麼忙,請回吧!”

陳文昌正氣凜然,拱手道:“謝過這位仙君,然文昌自幼在仙山修習,以保護蒼生為己任,雖無神力,但願以命相搏,還望仙君成全。”

哎,又一個倔脾氣,司命星君心中叫苦不迭,索性一路跟著他,以便及時制止他去送死。

三生三世東鳳緣(四)

不周山上,墨淵帶著一眾仙神佈下伏妖陣法。夜華、狐帝、央錯、連宋分別鎮守東、南、西、北四個方位,桑籍和天族分支頭領鎮守西北、東北、東南、西南四個方位,崑崙墟弟子分佈於方位之間的連線上,墨淵一人在中心牽制。白淺及其兄長在陣外把守,斬殺破陣而出的妖神。

見八方歸位,墨淵大喝一聲“起”,手中一團金色光焰頓時生出無數絲線,朝四周延伸開去,最緊要的幾條絲線落在八方守將的手中,一張天羅地網蓋在了不周山上。

十里桃林中,仍是一派鳥語花香。

鳳九與白真已經殺了三盤棋,鳳九打了個哈欠,嘟囔著:“四叔,你今日怎麼心不在焉的,已經輸給鳳九三盤棋了,鳳九的棋藝有多差,整個青丘都知曉,四叔你就不怕被人笑話。”

白真舉著一枚棋子半晌沒動,面前的棋局全不在心上,此時才發覺自己竟忘了做戲,趕忙堆出笑臉:“贏了四叔幾盤棋就這般得意,怕是以後不能讓著你了。”又極浮誇地嘆了口氣,“畢方又出走了,不然怎會讓你贏了個痛快。”

鳳九雙手託著下巴,笑靨如花:“該不是又和折顏吵架了吧?為了何事吵架呢?四叔放心,小九肯定站在四叔這邊。”

提到折顏,白真氣不打一處來,說好一起看著小九,今日人影都不見,害得自己一人苦苦做戲。瞧著鳳九天真可愛的模樣,白真於心不忍,只得佯裝氣極:“誰有閒功夫同他吵架!”

鳳九愣了下,拉著白真的胳膊:“咱們不提他了,四叔,不如我們現在偷偷去天宮,找司命來問問,帝君何時去誅殺妖神。”

白真手上的棋子應聲落地,支支吾吾道:“我聽說,也就這兩日吧……天族正忙著呢,你就別去添亂了。”怕鳳九再問,他趕緊起身:“我去拿幾罈子桃花醉來。”

白真頭也不回地進了酒窖,穿過幾個木架子,撞上正坐在角落發呆的折顏,他沒好氣地瞥了折顏一眼:“你倒好,縮在這酒窖裡,也不怕小九起疑心。”

折顏笑了笑,站起身來,搖了搖手裡的桃花醉:“出去喝幾杯罷,片刻之後便是九星聯珠了。”

“戰況如何了?”白真蹙眉。

“我只知道,洛珩還沒死。”

說罷,兩人並肩出了酒窖,互相遞了個眼色,這回由折顏與鳳九對弈,白真在一旁灌酒,但今日鳳九興致頗好,只抿了一小口便不再動了。白真望了望西邊的天色,一片濃雲壓了下來。

烏雲一層疊著一層壓了下來,本是午時,卻日月無輝,只有幾點星辰散在天邊,如同暮色降臨。黑色旋風平地而起,一陣趕著一陣,颳得仙障顫顫巍巍。

東華帝君撇下洛珩,用法力穩固著護城仙障。

“別白費力氣了,這回你贏不了,何不同我一起欣賞這末日之景。”洛珩的聲音似從四面八方傳來,振聾發聵。

待東華帝君回過身時,洛珩已飛昇至半空中,頭上懸著玄色妖劍,她將法力灌入劍身,在天空中劈開一道猩紅的口子,那口子的西面又裂開一道縫隙,直奔不周山而去。

東華帝君躍至空中,一劍劈向洛珩,凌厲的劍氣將黑色旋風破得七零八落。洛珩忽地張開雙臂,胸前立馬多了一條淺淺的血印子,洛珩秀眉微蹙,嬌嗔道:“這蒼何劍果然名不虛傳,竟能傷我分毫。”

東華帝君這才看清,洛珩的脖頸處、手臂上都生出了赤金的螺紋,像依附著樹幹生長的藤蔓。此時她周身妖氣渾厚,只一揮手,一股妖力推著東華帝君後退了數十丈遠。

不周山上也是黑雲壓頂,陣法中,數以百計燃著紫黑光焰的碎石浮在空中,一個接著一個幻化成人形,個個手若利爪,欲衝出陣法。

一眾仙神沿著手中玄絲將法力注入陣中,不多時,十來個妖神便灰飛煙滅。墨淵略微鬆了口氣,新出世的妖神法力尚弱,只是數量太多,不知何時能殺盡。

天邊忽有赤色光芒襲來,一道裂痕貫穿天際,在不周山上空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內裡妖氣翻騰,令下面的妖神興奮不已,紛紛卯足了勁衝擊陣法。

八方守將頓覺吃力起來,夜華和狐帝連連朝陣中推送法力,仍有零星幾個妖神破陣而出,被陣外的白家人一一截殺。

陣法玄絲上的光芒漸弱,而陣法中仍有源源不斷的妖神幻化而出,墨淵凝神靜氣,以九成仙力穩住陣法,嘴角不知不覺滲出血來,他望了望白淺和夜華,咬著牙閉上了眼睛。

東華帝君的胸襟上一片血漬,手中的蒼何劍上掛著一串銅鈴,此時被風吹得叮噹作響。

“九兒,等我回來。”

桃林裡,鳳九抬起頭來,用手敲了敲暈暈乎乎的腦袋,是誰在說話呢?朦朧中,她看見折顏和白真背對著她站在前面,嘀嘀咕咕不知在說些什麼。

東華帝君取出昊天塔,以法力開啟封印,塔身浮現出赤橙的光澤,忽亮忽暗。一陣灼燒之感從東華帝君的掌心灌入體內,他猛地被彈開重摔在地,汩汩鮮血從口中溢出。

昊天塔的光澤如即將燃盡的燭火,眼看就要熄滅。

司命星君再也顧不上陳文昌,奔上前去扶起東華帝君。兩人身旁一道黑影掠過,待看清時,陳文昌已兩手牢牢握住昊天塔。

頃刻之間,赤橙的光焰沿著陳文昌的手臂纏繞而上,所經過的每一寸都化為灰燼,陳文昌大吼一聲,仍保持著握住昊天塔的姿勢,片刻之間肉身灰飛煙滅。

司命星君目瞪口呆。

東華帝君恍然震驚。

天地無色,只有蒼穹裡那猩紅的妖洞觸目驚心,像凶獸的血盆大口,彷彿要將世間萬物吞沒。

“東華帝君……”一個遙遠的聲音在空中迴響。

東華帝君朝四周望了望,黑色旋風之下,大地已是寸草不生,如同遠古荒漠般,無半點活氣。

“帝君……我在昊天塔裡。”

一陣絢爛奪目的赤橙光芒瞬間將天地照亮,浮在空中的昊天塔已膨脹了一倍,那聲音便是從塔中傳出。

“這……這是陳公子的聲音……”司命星君難以置信地看著昊天塔。

“事不宜遲,去吧。”

話畢,東華帝君已執劍立於洛珩面前。昊天塔在洛珩身後綻放出萬道鋒利的光芒,塔身正在無限膨脹。

洛珩大驚失色,她識得這法器,不過聽聞昊天塔難以駕馭,連神仙也誅滅,早被天族封禁下落不明,如今突然現世,這東華帝君也是不要命了。

她作勢要逃,卻被東華帝君擋個嚴實,兩人鬥了數個回合,洛珩感到妖力在一點一點流失,她急於脫身,反被蒼何劍抵著推向昊天塔下。

一股灼心的氣浪打在洛珩和東華帝君身上。洛珩面色蒼白,身上的紫金螺紋逐漸消散。東華帝君身上越來越多烈焰灼燒的血痕,一襲流光紫袍早已千瘡百孔。

東華帝君失去意識的瞬間,洛珩被昊天塔的光焰完全吞沒。

昊天塔周身頓時銀白光芒大震,一團白光直衝上天,刺破重重烏雲,天光陡然如瀑布般傾斜而下,天地間恢復成了白晝,天邊燃起一片火燒雲,直向著不周山蔓延而去,直至妖洞坍塌,刺眼的光柱如雨點般落下,一片鬼哭狼嚎之聲。

須臾之間,天色陰沉,不周山上飄起了皚皚白雪,不多時便將焦黑的大地蓋住,好似從未有人來過。

鎮守不周山的仙神聚在一處,都沉默不語,只茫然地望著這一片死氣沉沉的山石。

三生三世東鳳緣(四)

鳳九被耀眼的天光刺得睜不開眼,她只能虛著眼,搖搖晃晃地摸到折顏和白真身後,正聽折顏說道:“昊天塔既出,東華帝君怕是性命不保……”

“帝君……要死了?!”

鳳九徹底清醒了,用力將折顏扳過來,眸子像剛從水裡撈起來一般,急促而又顫抖地問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不可能,你說過,那妖神極好對付,帝君他不會有事!”

折顏略微低著頭,不答話,又望了白真一眼,白真亦垂著眼簾,一聲不響。

鳳九放了手,踉踉蹌蹌往後退了幾步,拖著軟塌塌的身子翻上雲頭。

扶羽城前,司命星君手裡託著昊天塔,正要回天宮,見鳳九晃晃悠悠地落在面前,手臂抬了抬又放下,微笑道:“司命見過青丘女君。”

“帝君他在哪兒?”鳳九聲音沙啞,眼眶紅得如同染過一般。

司命星君咳了兩聲,穩了穩氣息,依然微笑著:“帝君……他受了傷,回碧海蒼靈休養了。”

“你說的,可是真話?”

“小仙怎敢欺瞞女君,帝君他真的回碧海蒼靈休養了。”

“碧海蒼靈在何處?”

“這……小仙也不知,只聽帝君說起過這個名字。”

鳳九面無表情,木訥地看著前方,一步,一步,朝著扶羽城走去,如同遊魂一般。

來源:簡書作者蝸牛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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