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剛:達康書記火了,但我還得慢慢來

人民的名義 光榮的憤怒 郭達 潛伏 博客天下 2017-04-13

吳剛:達康書記火了,但我還得慢慢來

這是一批演員在“明星”時代的遭遇,多數時候,他們是品質的保證,卻不是票房的保證。

文 ✎ 林兌

編輯 ✎ 方奕晗

吳剛“躺紅”了,因為出演電視劇《人民的名義》裡的市委書記李達康。

4月4日,他在微博上互動,“歡迎大家給我留言啊”,呼啦啦收到32萬個贊——比過去6年加起來都要多。網友高喊著“達康書記的GDP我們來守護”,用轟炸表情包表達對“流量老生”的喜愛。一夜之間,這位55歲、曾經連名字都很難被叫上來的演員,變成“wuli漢東第一男模”。

觀眾喜歡這個坦蕩、執拗、愛炸毛的市委書記,也喜歡能把他塑造出來的強悍演技。

“他的戲很單調,就是辦公室、家裡兩點一線,但吳剛演出了極為豐富細膩的層次。細緻到他每一次走進辦公室、每一次坐在椅子上的狀態都不一樣。我都想給他寫一篇《吳剛表演藝術論》了。”編劇周梅森說。

吳剛:達康書記火了,但我還得慢慢來

▵電視劇《人民的名義》劇照

這次走紅超出吳剛的預料。他有著和時下“小鮮肉”截然相反的特徵——不帥、不酷、臉頰下垂,沒八卦,從不參加綜藝節目,除了《藝術人生》。出道20多年,他出演的大多是正劇,配角居多——哪一項都和“紅”沾不上邊。

按說他算得上是演藝界的“老資歷”了。第一部作品就與“濟公”遊本昌合作,不到10歲就演了兒童劇中的男一號。

他還記得那股高興勁兒,到處跟小朋友宣佈“演電視啦”,人家一臉茫然——誰家也沒有電視。吳剛不甘心,跑到老師那兒要了卷廢膠片,指著上面一個小人兒說,瞧見沒,這就是我。同學問,你怎麼不動啊?吳剛說,你們不懂,連起來就動了。

這個小膠片,成為所有故事的源頭。後來,上了中學,每次路過首都劇場,吳剛都要停下來看看海報。有時候能看場話劇,散戲之後,他就一路騎著自行車慢慢晃盪,腦子裡還不停回味。

他報考中央戲劇學院,沒被錄取,又報考煤礦文工團,也沒被錄取。不得已,吳剛乾起“穩定有保障”的工作——他當過工人,在工會搞過計劃生育,專給大齡青年搭鵲橋。

他還當過警察,不是刑警,是“電視劇裡那種片兒警”。“我是一個慈眉善目的人,膽兒小,抓壞人時不怕,可脫下警服心裡就發憷,怕報復。”有一次,“壞人”被銬走時,惡狠狠地說“你小子有本事等著”。他緊張了好幾天。

表面上“屈從”,其實吳剛心裡始終“不認頭”,他認準了自己是當演員的料,即使上著班,也還是每天跑到八一湖練嗓子。

1985年,北京人民廣播電臺招生,4000多人裡只要兩個。他去報名,唸了一首毛澤東的《蝶戀花》,“我失驕楊君失柳,楊柳輕颺直上重霄九。問訊吳剛何所有,吳剛捧出桂花酒。”

因為音質出色,竟然成了。更沒想到的是,北京人藝學員班也決定錄取他。當時,滿腦子都是“怎麼才能演戲”的吳剛,沒怎麼猶豫就選了後者。

從北京人藝學員班畢業後,他留在劇院演話劇,再沒離開,參演了包括《天下第一樓》《茶館》《譁變》在內的20餘部作品,曹禺的三部大戲《雷雨》《日出》《北京人》都有他。

吳剛:達康書記火了,但我還得慢慢來

▵2012年8月7日,北京,話劇《譁變》在北京人藝排練,右二為吳剛

話劇《譁變》是北京人藝經典保留劇目,1988年,吳剛成為其中的小配角。在那之後不久,一次,飾演主角格林渥的任寶賢突然失聲,開演在即,吳剛被指派成為這個人物的B角。劇組要求一個星期背下全部臺詞,他三天就拿下了。本來以為可以上臺,沒成想任寶賢的嗓子又好了。

在配角和B角中,吳剛摸爬滾打了18年,直到2006年,才真正演上了格林渥。一年後,憑藉這個角色,他摘得中國話劇最高獎“金獅獎”。

仔細梳理就會發現,這段《譁變》的經歷,就像吳剛整個演藝生涯的速寫。

1995年,他開始涉足熒屏。按他的話說,“老在山上磨刀,也得下來跟人家比畫比畫”。“下山”碰到的第一部電視劇就是老版《三國演義》,他在裡面演許貢的門客,說了一句臺詞,刺死了同為北京人藝演員濮存昕飾演的“小霸王”孫策。

之後很多年,他都像找不到決鬥機會的俠客,始終不溫不火。作為演員的大部分時間,他都籍籍無名。提到吳剛,人們首先想到是月宮門前那個伐樹人:五百丈的月桂隨砍即合,他一斧一斧,怎麼都看不到頭。

他演了家庭劇《左偉與杜葉的婚姻生活》,以為會火,結果不成。他也演電影主角,曹保平導演的《光榮的憤怒》,業界好評如潮,觀眾還是記不住。北京人藝學員班的同班同學馮遠征、丁志誠早已通過影視劇成名,吳剛還在心裡給自己打氣,“我一定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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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剛(粉色上衣)與郭達、楊蕾表演小品《換大米》視頻截圖

能火起來的機會其實不少。1991年春晚,小品《換大米》裡與郭達、楊蕾搭戲的那個練美聲的小夥子就是吳剛。這個小品當時紅遍全國,一下子,找他演小品的全來了,但他堅持“話劇第一位”,沒有答應。

“我是個老實人。如果急功近利走一條路但不會長,那我覺得還是慢慢來,這樣好。”

夫人嶽秀清給他起外號“竹本先生”,意思是“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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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剛出演《潛伏》裡的軍統天津站站長陸橋山

機會姍姍來遲。2009年,他出演《潛伏》裡的軍統天津站站長陸橋山,幾個月後,人們又記住了這個自私、陰險、口是心非的陸站長。有多成功?橫店那個拍攝陸橋山被擊斃的小館子,如今立了個牌子,上面寫著:陸橋山被擊斃處。

成景點了。

一招鮮吃遍天並不丟份兒,但吳剛不願意。他對自己的要求是,每次都演不一樣的。所以,他一會兒是《白鹿原》中扭曲的鹿子霖,一會兒是《徐悲鴻》裡的大師徐悲鴻,一會兒又是《梅蘭芳》中圓滑的費二爺——據說,試完戲,導演陳凱歌說,誰都可以換,費二爺這個角色就這麼定了。

為了演勞模王進喜,他連續3個月只吃西紅柿和花生,瘦了十幾斤。拍攝“鐵人”跳進泥漿池用身體攪拌的戲份時,吳剛在零下38度的嚴寒裡跳了9次。為了達到逼真效果,劇組用泥漿代替石油,通過打壓形成“井噴”。結果,泥漿高速噴出,離井臺最近的吳剛直接被擊穿眼皮,差點眼睛不保。這部電影《鐵人》,最終讓他在2009年獲得金雞獎最佳男演員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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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鐵人》劇照

“演戲嘛,不單是講個故事,演熱鬧了就行。人生如戲,戲如人生。把人演出來,那是最難的。”他說,“就跟掐蛇要打七寸一樣,你上手就要知道七寸在哪兒。其實經驗好學,但是演員最後拼的是文化。”

他給只有幾句臺詞的角色編人物小傳,跑到鬧市觀察不同人的語氣和表情,就連夢裡都是戲。為了準備《梅蘭芳》中的費二爺,他車裡放的、mp3裡聽的、手機鈴聲,全都換成京劇唱段。

這些功夫最終轉化成角色的基因。演《光榮的憤怒》時,好多人圍觀,他就往牆角一蹲,轉頭問:哎,拍電影呢,男主角呢?周圍的人說,是啊,也跟著找。“那個時候我就覺得:這戲成了。”

這種演技體現李達康身上,就是“每次坐在椅子上的狀態都不一樣”。為此,吳剛看了大量領導開會的視頻,從髮型到水杯,都經過精心設計。“我們劇院有個口號是一戲一格,我覺得一個人一個格,我就想一定要演一個不一樣的官員、不一樣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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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人民的名義》劇照

“他演出了真正的人。”網友評價。

他毫不掩飾對於受歡迎的興奮,好像40年前那個破膠片上的自己終於被人看到。他甚至毫不在意自己被“玩兒壞了”,“我覺得現在的網友真的是不得了,而且品位極高,做的各種表情包真是太好了。”

就像那首《蝶戀花》,這麼多年以後,吳剛釀成了桂花酒。

漫長的等待強化了一擊即中的演技。照理說,等待是演員的常態,等一部好作品,可能是一天、一年、十年,甚至一輩子。這個行當裡,“大器晚成”的人太多了,往小了說,這是這碗飯的規矩,往大了說,這是敬畏心。

“我們夫妻倆還算幸運的,有的人一輩子付出都沒回報。演員要有這個準備。”嶽秀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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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剛的夫人嶽秀清在電視劇《人民的名義》中飾演歐陽菁

這是一批演員在“明星”時代的遭遇,他們提供了優質的藝術,將一個個不同的人生展現在觀眾眼前,卻得到與之並不匹配的回饋。多數時候,他們是品質的保證,卻不是票房的保證。紅對他們來說可能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為之付出的藝術是否得到承認和尊重。

就像吳剛不喜歡別人說他大器晚成,好像有名了才算“成”一樣。“演員不是玩酷玩帥,因為我們首先是普普通通的人,只是你的職業不一樣而已。”

“一炮走紅的感覺固然好,但能給你帶來多久的榮譽?所謂‘紅’是什麼標準?要全國老百姓都認識你,才算嗎?一炮而紅的,只是你塑造的角色,可你還是你。”他的回答忽然有了李達康的神韻,“該吃多少飯還得吃多少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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