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媽的龍是什麼來頭？丨權遊裡的地理學
《權力的遊戲》
- 圖書君語 -
馬丁大爺說
馴龍是個危險活
因為會被烤脆
《權力的遊戲》最終季正式開播！
第一集裡，龍媽與什麼都不懂哥率領大軍進入臨冬城，讓北境人民見識到了自己的空軍力量：坦格利安家族最後的兩條龍，卓耿和雷戈。
瓊恩·雪諾通過科目三考試，正式獲得龍的駕照。
龍媽和她剩餘的兩頭龍命運如何，是第八季的重要看點之一。
“權遊裡的地理學“專欄正式開播！今天，我們來聊聊龍的故事。
世上本沒有龍
龍絕對是《權力的遊戲》裡最重要的生物。
原著小說《冰與火之歌》書名裡的“火”，指的就是龍。
《冰與火之歌》
但28年前，喬治·R·R·馬丁剛開始構思《冰與火之歌》時，曾考慮不出現真龍，只讓坦格利安家族有某種控火的超能力。
龍可以說是西方奇幻的標誌性符號，為啥馬丁不想寫它？
這就要從馬丁大爺的寫作生涯，和現代奇幻的發展開始說起了。
圖：Henry Söderlund/CC BY 4.0
早年的馬丁並不以奇幻聞名，他更擅長的，是科幻小說。
新聞專業碩士畢業之後，馬丁一邊打雜工一邊堅持寫作，最多時，一篇稿件被連續退稿了37次。
從《沙王》《萊安娜之歌》，再到《光逝》《風港》《圖夫航行記》，一系列瑰麗、傷感又有些詩意的科幻小說，讓馬丁在上世紀80年代就已經聲名顯赫。
但後來，馬丁進入了創作瓶頸期，幾乎沒有出版社願意出版他的小說。
80年代後期，馬丁轉往好萊塢進行電視製作，這讓他掙到了許多錢。更重要的是，在這幾年的劇本寫作中，他的寫作技巧愈加嫻熟，磨鍊出了更強的對白能力和戲劇張力。
馬丁擔任製片的奇幻劇集《俠膽雄獅》（1987）
由於製作公司總是嫌馬丁的稿子過於龐雜難以拍攝，反覆要求他簡化情節、削減場景。馬丁決定，重新進行更自由的小說創作，這部作品，就是《冰與火之歌》。
最開始有影視公司想把《冰與火之歌》改編成《指環王》那樣的電影三部曲，但要求刪除大部分人物，只保留丹妮莉絲·坦格利安這樣的主要角色，馬丁沒有答應。現在看來，這無疑是一個太正確的選擇，那樣冰火很可能變成“《指環王》第二”，而不是現在開創先河的史詩奇幻正劇《權力的遊戲》。
馬丁是個中世紀曆史迷，在構思新作時，他想寫部玫瑰戰爭類型的小說。
但歷史小說有個問題，結局是註定的，不論作者付出多大巧思，都失去了最大的懸念點和高潮處：結尾。
馬丁還是決定，創作自己擅長的奇幻題材。
自1937年托爾金創作了第一本《霍比特人》以來，“魔戒”開創定義了現代史詩奇幻小說，往後幾十年的奇幻小說，大都脫不開魔戒的影響：英雄、廣闊的第二世界、正邪大戰、主角在遊歷世界的冒險之旅中逐步成長……
馬丁覺得這些大同小異的奇幻小說都挺“沒意思”的，他決定使用一種新的寫作方式來寫奇幻。
《權力的遊戲》
有了新聞和劇本寫作的鋪墊，馬丁開始運用歷史小說的寫作手法，描繪了一個現實主義的奇幻世界，更多關注的是政治人文，減少魔法元素。
奇幻世界不再像童話一樣，它真實而又黑暗，有著和現實世界相同的運轉邏輯。
這個格局龐大，將歷史、人物、宗教和神話等交織在一起，尤其描寫了政治鬥爭的奇幻世界，就是《冰與火之歌》。
《權力的遊戲》
對於奇幻文學必不可少的“魔法”元素，馬丁非常謹慎。在決定了坦格利安家族的紋章是龍後，馬丁猶豫是否要出現真龍，直到朋友菲利斯·愛森斯坦勸說他說：“喬治，這可是部奇幻，必須得有龍。”
馬丁慶幸，這是個正確的決定：“事到如今，我根本無法想象沒有龍會怎樣。”
《權力的遊戲》
相對比無數火球魔法滿天飛的“高魔”奇幻，《冰與火之歌》是一部典型的“低魔”奇幻，裡面的魔法元素使用得非常剋制，更顯精細巧妙。
馬丁說：“魔法好比調料，不用則無以凸現奇幻氛圍，濫用則會串味。”
龍，就是其中最精妙的一味調料。
我的龍比其他奇幻的龍要好點
馬丁剛出道時創作的是科幻小說，直到現在，他的創作思路也依然受科幻影響，更偏重於用理性的觀點去看問題。
比如他的吸血鬼小說《熱夜之夢》，就幾乎是本科幻。吸血鬼沒有靈魂，無法在鏡子裡顯形？馬丁覺得這不科學啊，鏡子照的不是靈魂，而是光。所以馬丁筆下的吸血鬼更現實，他們不過是另一個種族，會吸血、很嚇人、生命力強，沒法變成霧。在書裡，他還讓一位吸血鬼利用人們的迷信，故意在船上佈滿鏡子。
喬治·馬丁博客。
在寫《冰與火之歌》時，馬丁也處於這樣的考慮，決定儘可能地把龍科學化。
怎麼才能把一個不存在的生物科學化？先來看看龍的形成歷史。
龍是一種神奇的動物，它並不存在，世界各地卻都有著關於它的傳說。
現代東方龍和西方龍的外表差異巨大，但最開始的成因，可能都是數千年前先民對自然的恐懼和崇拜。
伊阿宋殺死的守衛金蘋果的巨龍，雅典娜在他身邊。圖/梵蒂岡博物館
天是不可抗拒的，天災對於幾千年前技術尚不成熟的農耕民族，有著毀滅性的影響。
在中國，龍是雷雨之神，祈求龍王，就能祈求風調雨順。
多認為中國龍來源於蛇和鱷，這兩種爬行動物都能在水中游動。所以影視裡的中國龍大多在天上飛，更像是在雲層中游動。
《大聖歸來》裡的龍
而西方龍，最開始的形象很可能來源於普遍的“蛇崇拜”。靈長類對於蛇的恐懼是刻在基因裡的，這種能蛻皮、冬眠，外形可怖，有些甚至有劇毒的生物，成為了先民的崇拜對象。比如北歐神話裡，就有一條外形似蛇的大黑龍“尼德霍格”。
有史實記錄，14世紀開始，西方的龍形象逐漸由蛇轉向蜥蜴。有學者認為，這跟地理大發現，也就是大航海時代有關。西方人前往美洲與歐洲，遇到了各種蜥蜴與巨蜥，甚至可能偶有出土的巨型恐龍化石，讓“龍”的形象發生了轉變。這一時期的龍，有翅膀，2-8條腿，尾巴像蛇，能吐息。
圖/pixabay
丟勒《米迦勒屠龍》。圖/Google Art and Culture
受基督教及中世紀騎士小說的影響，西方龍的形象繼續發生著變化。到了17-18世紀，出現了四條腿、噴火、有蝙蝠翅膀的經典西方龍（dragon）。
《馴龍高手》裡的無牙仔，就是一隻典型的dragon。
《馴龍高手》
但馬丁吐槽說，“這玩意大得像雷龍，卻長了對蝙蝠翅膀，不可能飛起來。”
所以《冰與火之歌》裡的龍，更像蛇形，它們身材苗條，而且只有兩條腿。甚至在小說視覺化時，馬丁都反覆跟畫師、藝術家強調說，不能是四條腿一對翅，那樣就是六肢了。
在紋章學裡，這種兩條腿一對翅的龍被稱為長翼龍(wyvern)，而不是龍(dragon)。
西方龍的分類。圖/legonick22/Reddit
接下來，馬丁開始考慮噴火的問題，自然界動物不可能噴火。馬丁乾脆決定，讓龍噴火成為理所當然，不過他還是找了一種科學解釋：龍吞下某種含磷的石頭後，在專用的第二個胃裡和酸反應生成磷化氫，呼出時遇到空氣而自燃。
馬丁所設定的龍，體內有烈火，鼻孔要能冒煙，受傷時還會流出沸騰的血液。他甚至在接受《紐約時報》的採訪中專門強調：龍的屎是燙的，小心起火。
1981年電影《屠龍記》的海報。馬丁在自己博客裡寫道，這是他認為影視形象裡最棒的龍。
有人跟馬丁爭辯過：根本不存在龍，鬼才在意它是不是科學！永遠不可能有一隻會飛還能噴火的大蜥蜴。
馬丁承認，的確如此。但自然界裡沒有六肢的東西。鳥和蝙蝠的前腿就是翅膀。
“我的龍自然也不現實，但起碼，比其他奇幻裡的龍要好一點。”
正義還是邪惡？
網絡上流傳著一種說法：東方龍是好的，西方龍是壞的。
確實，東方龍和西方龍外形上有著很大的差異。
圖/pixabay
在先秦古籍，如《左傳》《春秋》的記載裡，龍被當作六畜一樣圈養。佛教傳入，帶來了龍王的形象，封建社會，司雨水、代表著天命的龍，與皇權進行了結合，明清時期逐漸演變為吉祥、至高無上的代表。
西方在中世紀以後，聖經《啟示錄》記載，龍因代表撒旦而沾染上了邪惡的原罪。在加上中世紀騎士屠龍的傳說，後來的西方奇幻體系，龍也往往變成了邪惡、貪婪的巨怪。
拉斐爾《聖喬治屠龍》。圖/盧浮宮
史矛革，典型的西方奇幻裡貪婪的巨龍
不過現代西方龍的形象也不完全是負面的，比如威爾士至今還在使用傳說中英勇的紅龍作為國旗。
幾千年來，東西方龍的形象和象徵意義都經過了很多次演變，不能簡單粗暴就下定義說是正義或是邪惡。
這一點在馬丁筆下更甚，他的小說裡，人物本就沒有絕對的正邪之分。馬丁不進行簡單的價值判斷，小說所描述的情景，往往是真實人生中無可迴避、必須面對的東西。
沒有危機時刻總能化險為夷的主角，也沒有作為絕對反派的惡龍，沒有輔佐主角一路開掛的巨龍——龍媽好不容易養出的三條小龍，說死就死了一隻。
《權力的的遊戲》
馬丁還專門提醒說，馴龍十分不易。
貓狗不會掉過頭來把你烤脆，但龍就不一樣了。
- END -
作者丨蘇小七
封圖 | 《權力的遊戲》
參考資料
《冰與火之歌》,喬治·R.R.馬丁著,屈暢譯
冰與火之歌中文維基
《誰在世界中心》,溫俊軒著
《冰與火之歌的世界》,喬治·R·R.馬丁/艾里奧·M·加西亞/琳達·安東鬆著,屈暢/趙琳譯
《巨龍的頌歌》,屈暢著
《布蘭登·桑德森：史詩奇幻文學的新一代宗師》,劉壯著
《誰在世界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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