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寶玉說要攆走晴雯，除了他一時生氣之外，還有其他原因

賈寶玉說要攆走晴雯，除了他一時生氣之外，還有其他原因

陳能雄/文

賈寶玉對晴雯寵愛有加，可以遷就她的一些小毛病。晴雯心直口快，時常會頂撞寶玉幾句，賈寶玉對此一笑而過；晴雯偶然失手打碎貴重的瑪瑙碗、玻璃缸，賈寶玉也沒苛責她。在賈寶玉心中，晴雯的一些小任性是可愛的表現，珍珠瑪瑙不如她的柔美一笑。有一次，賈寶玉竟然因晴雯跌壞一把扇子而動怒，晴雯也不甘示弱，反脣相譏。正在氣頭上的賈寶玉，喊著要回明王夫人，打發晴雯出去。

即便是普通的小丫頭，賈寶玉也不忍責罵，有時候看到小廝們對女孩說話不尊重，他都要批評一下。此時，賈寶玉卻訓斥最疼愛的丫鬟，明知心裡萬分不捨，還要說攆走她，傷了自己，也傷了別人的心。他突然間一反常態，會火冒三丈，有多種原因。那段時間，他與林黛玉吵吵和和，心中委屈難受，之後他又無意間得罪薛寶釵。他為了打發無聊沉悶的時光，與金釧兒開了幾句玩笑，反而害得金釧兒被王夫人攆走。

他心事重重，冒著大雨跑回怡紅院，可恨那些懶惰成性的小丫頭居然遲遲不開門，就在幾天前林黛玉因同樣的事誤會他。賈寶玉決定要踢一下管開門的小丫頭，沒想到一腳踢到襲人的肋上。他想趁端午節聚餐之際，與姊妹們說笑解悶，大家各懷心事，誰都懶得講話，這讓喜聚不喜散的賈寶玉愈加煩悶。晴雯在這個節骨眼上跌壞扇子，還不住地與寶玉頂嘴，而且言語帶刺，冷嘲熱諷。賈寶玉也是要面子的人，丫鬟都嘰裡呱啦地說了一大堆，他這個主子總不能在一邊慫著不吭聲吧！

賈寶玉如果僅僅是為了發洩苦悶之氣，只需罵晴雯幾句就可以，還沒有到王夫人那裡告狀的地步。我個人覺得，賈寶玉說要攆走晴雯，除了他一時生氣之外，還有其他原因，就是要“安慰”一下身受重傷的襲人。剛開始賈寶玉罵晴雯是蠢材，晴雯回覆說：“要嫌我們就打發了我們，再挑好的使。好離好散的，倒不好？”晴雯是被寵慣的女孩，受不得半點委屈，她覺得賈寶玉今天故意刁難自己。是晴雯自己先說讓寶玉攆人的，話說到這份子上，賈寶玉仍舊強壓著怒氣，沒有立即說打發她走，只是說：“將來橫豎有散的日子。”

隨著兩人吵架的升級，賈寶玉終於開口說打發晴雯出去。此時的晴雯開始服軟，哭著說誓死也不走，她已經表明心中的想法，賈寶玉卻仍然固執己見，一個勁地說要去回明王夫人。為什麼賈寶玉前後態度會發生這麼大的變化呢？這是因為兩人吵架，把襲人給牽扯進去了。襲人好心好意出來勸架，晴雯不但不領情，還諷刺她與賈寶玉有不清不白的關係。

襲人氣得往外走，賈寶玉就是在她動身離開的時候，說要打發晴雯出去。這就說明賈寶玉會發下狠話的主要原因是憐憫襲人，為她平白無故受氣感到不平。從昨天到現在，賈寶玉一直為腳踢襲人的事悔恨不已，大半夜都起來察看襲人的傷情。而晴雯卻哪壺不開提哪壺，她諷刺襲人這麼會服侍主子，反而被寶玉踹了一腳。

在賈寶玉為此事深深自責的時候，晴雯還在說風涼話，更重要的是她的話是往襲人傷口上撒鹽。事實上，襲人並沒有什麼地方對不住晴雯，她一直暗地裡護著怡紅院的丫鬟，希望大家都平安無事。襲人知道賈寶玉本想教訓小丫頭，不小心誤傷自己，她忍著傷痛對寶玉說：“但只是別說打了我，明兒順了手也只管打起別人來。”她提醒賈寶玉不要為了自己遷怒於別人，這是她有容人之心。襲人夜間口吐鮮血，賈寶玉打算叫喚丫鬟們起來準備藥丸。襲人制止賈寶玉這樣做，是不想勞煩大家，這是她有恤人之心。

襲人越體恤寬容別人，賈寶玉的心中就越有負罪感。賈寶玉恨不得能為襲人分擔一點疼痛，不容許其他丫鬟在這個時候衝撞她，晴雯偏偏不知趣地撞到槍口上。賈寶玉要考慮襲人的心理感受，他嚷著要攆走晴雯，其實是為襲人“出一口氣”，撫平她身體和心靈上的傷口。他要讓襲人知道自己很在乎她，知道她受委屈了。

當然，賈寶玉這只是一時氣話，並非真的要攆走晴雯。要是襲人等人不攔阻他，他可能在去往王夫人的半路上就反悔了。襲人最懂寶玉的心思，索性做個順水人情，跪下來哀求寶玉饒恕晴雯。賈寶玉有了一個臺階可下，就答應留下晴雯，這既成全了襲人的賢惠之名，又讓晴雯記著襲人的好處。賈寶玉感嘆“這個心使碎了”，就是期望怡紅院的丫鬟能明白自己的苦心，大家和睦相處。

事後，賈寶玉與晴雯言歸於好，他說：“早起就是跌了扇子，我不過說了那兩句，你就說那些話。說我也罷了，襲人好意來勸，你又括上他，你自己想想，該不該？”這話再一次說明，賈寶玉會發那麼大的火，並非完全是因為晴雯衝撞了自己，主要是她冒犯了襲人。賈寶玉覺得，晴雯頂撞自己事小，譏諷襲人就很不應該。若是換成平時，晴雯和襲人拌嘴，賈寶玉不會偏袒誰，在襲人受傷的情況下，他心裡更護著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