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臣

亂臣的故事要從一頂綠帽子說起來。

公子光是齊靈公的太子，後來被廢。齊靈公死後，朝中大臣崔杼動手殺了本該即位的公子牙，迎立了公子光，是為齊莊公。齊莊公即位後，十分感謝崔杼，經常跑到崔杼家聚會。崔杼的老婆東郭姜長得很漂亮，時間長了之後，齊莊公就和東郭姜一起搞了一頂生態帽送給崔杼。

崔杼何等樣人，豈能吃這個虧。於是用計殺了齊莊公，擁立了公子杵臼，是為齊景公。齊景公即位後，崔杼覺得自己可以高枕無憂了，於是就自任右相。把當年和自己一起幹掉公子牙的同黨慶封任命為左相。

這個慶封也不是個善茬兒，他利用崔家的內訌，把崔家殺了個乾淨，還跑去找崔杼邀功，崔杼回家一看家破人亡後，只能自縊而死。我每次讀到這段時都在想崔杼之前的種種做法，背後八成是慶封在下指導棋，這心思太可怕了。

就這樣，慶封成功地取代了崔杼的地位。不久，慶封覺得處理政事太麻煩了，於是就讓自己的兒子慶舍接替了自己。慶封本人則是跑到了自己的家臣盧蒲嫳的家裡，和盧蒲家的妻妾們同吃同住同勞動，其樂融融。

盧蒲嫳有個哥哥盧蒲癸曾經擔任過齊莊公的侍從，莊公死後逃亡在魯國，盧蒲嫳就向慶封提出讓自己哥哥回來為國效力。慶封一口答應，於是盧蒲癸就成了慶舍的家臣，盧蒲癸取得慶舍信任後又推薦了以前的同事王何，慶舍於是讓這二人擔任自己的近衛。後來，盧蒲癸和王何果然就殺了慶舍。

慶舍死後，慶封全族出逃到吳國，吳王把朱方賜給了慶封。魯國大夫子服惠伯聽到這事後對叔孫豹說：“老天爺真的喜歡降福給淫人嗎？慶封又在吳國快活了。”叔孫豹說：“善人富裕，才是賞賜；淫人富厚，只是災殃，慶封要倒黴了，慶封全族聚集，將要被一舉而滅盡。”

賊子

賊子的故事發生在楚國。

一鳴驚人的楚莊王死後，其子熊審即位，是為楚共王，楚共王這個人很溫和，心也大，東西丟了也不找（“楚弓楚得”）。楚共王死後，其子熊招即位，是為楚康王，楚康王時期，晉楚的爭霸已經把雙方搞的精疲力盡。這時候宋國大夫向戌乘機跑出來提出“弭兵”的提議，希望兩個超級大國能夠放下屠刀，其他小國同時入朝兩國，雙方形成G2的兩強格局。

楚康王死後，其子熊麇即位，熊麇任命自己的叔叔公子圍出任國務院總理兼國防部長。後來公子圍覺得這樣不過癮，就找了個機會把自己侄子殺掉了，自立為王，是為楚靈王。

這個楚靈王在中學課本里出場率很高，“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晏子使楚”這些故事說的都是他。

賊子殺亂臣

魯昭公四年，楚靈王想牽頭搞一次會盟，於是派椒舉（也稱伍舉，伍奢的父親，伍子胥的爺爺）去出使晉國，希望晉平公能夠同意。晉平公本來不準備答應，但是司馬侯和他講了一番“多難興邦”的道理後，晉平公就答應了楚靈王的要求。

到了會盟的時間，諸侯都到楚國去，只有魯、衛、曹、邾幾個國家沒到。

楚靈王這個二百五在會盟時盡顯本色。宋國當時派的代表是太子佐，太子佐因事晚到，楚靈王跑去武城打獵，很久沒有接見他。椒舉勸說楚靈王去客氣一下。於是楚靈王派使者去說：“不好意思啊！我在武城那邊有祭祀宗廟的事情，現在正要把財禮敬獻給宗廟，因此不能及時接見你。”這個會盟主要是鞏固楚國的霸主地位，順便針對一下當時楚國的對頭吳國。當時參會的徐國君主的媽媽是吳人，楚靈王覺得他有二心，就把人家抓起來了。

椒舉看不下去了，勸楚靈王收斂一點，楚靈王自然不會聽。

會盟結束後，楚靈王糾結了一支聯軍去攻打吳國。很不湊巧，圍攻的第一站就是慶封所在的朱方，很快朱方就被攻佔，慶封一家被抓。

楚靈王聽說後非常高興，準備直播公審慶封，聲討他作亂的罪行。這麼做一來是剛剛完成了這麼大一次會盟，想立個牌坊；二是想殺雞儆猴，以後哪個敢在老子這兒以下犯上就這個下場。

椒舉聽說後，立刻跑去問楚靈王是不是真的要殺掉慶封。

楚靈王也很乾脆：“沒錯！這次就是要殺掉慶封！”

椒舉一看這是又要犯渾呀！就勸楚靈王說：“臣聞無瑕者可以戮人。慶封唯逆命，是以在此，其肯從於戮乎？播於諸侯，焉用之？”（我聽說沒有缺點的人，才可以殺別人。慶封就因為違逆君命，才在這裡，他肯不吭一聲地被殺戮嗎？如果醜事在諸侯中宣揚，為什麼要那麼做呢？）椒舉這話言下之意就是你也不是什麼好人，這慶封也不是什麼善茬兒，到時候直播公審的時候，他萬一嘴上沒把門的，你那點事就兜不住啦！說到這兒，我就想到椒舉這句“無暇者可以戮人”是不是很像《聖經》裡的“你們中間誰是沒有罪的，誰就可以先拿石頭砸她”？

楚靈王聽了椒舉的一番勸解之後，表示預告放出去了，直播審判意義重大。

於是楚靈王給慶封背上大斧頭，在聯軍中示眾，還給他寫好了認罪書，要慶封自己說：“無或如齊慶封，弒其君，弱其孤，以盟其大夫。”（不要像齊國的慶封啊！殺死了他的國君，削弱國君的孤兒，來和他的大夫會盟。）

誰知道慶封一到現場就反脣相譏：“無或如楚共王之庶子圍，弒其君——兄之子麇而代之，以盟諸侯。”（不要有人像楚共王的庶子圍啊！殺死他的國君——哥哥的兒子麇而取代他，來和諸侯盟會。”

楚靈王窘迫得不得了，趕緊下令把慶封殺掉。

尾聲

賊子殺亂臣，實在是惡人自有惡人磨。楚靈王晚年也丟了王位，被迫自縊而死。天道好還，到最後誰也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