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青鱗瘟的肆虐,往日繁華的沈家門夜市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街道上稀稀落落的攤位而已。
一行人找了間客棧,草草地吃了點東西就都回房睡覺了。
一夜無話,待天空剛剛泛起魚肚白,一行人已經找好了去往普陀山的船家。
船家是位發須花白的老人,雖然年紀大了,但撐起船來卻是無比的穩當。
零坐在船頭,手肘撐在膝蓋上,雙手託著腮,眼睛盯著前方在雲霧中若隱若現的普陀山,若有所思。
“老船家,大概需要多久才能到達普陀山?”祁謙從船簾裡探出頭問道。
老船家回過頭,笑了笑“老爺,俗話說望山跑死馬。這普陀山看著好似在前方不遠,可真要走起來卻要四五個時辰呢!”
蓮花洋裡風浪大,無風海上起蓮花。
一朵蓮花開十里,花瓣尖尖似狼牙。
老船家站在船頭,撐著槳,眼睛望著前方,嘴裡高聲的唱著。
“船家,唱的是什麼,還挺好聽的!”零好奇地問著。
“哦,這個是我們當地的漁歌,男女老少都會哼的。它的意思呢就是說這海上因為午潮極的浪花就像一朵朵蓮花,每朵花瓣又像狼牙一樣尖尖的。”船家回答道。
“這麼看起來,還真的很像蓮花。”零盯著浪花繼續發呆。
“呼”長舒一口氣,零從船上跳下來,使勁的伸了個懶腰。祁謙,樑大夫,方剛相繼從船上跳下。
長時間的坐船讓眾人都感覺到了疲累。
普陀山南北狹長,島上風光旖旎,洞幽巖奇,雲霧繚繞。山海相連,顯得十分秀麗雄偉。果真是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
“老船家,麻煩你在這裡等候吧,我們會很快下山的。”祁謙吩咐道。
儘管幾人都感覺到疲憊,但他們的腳步確絲毫沒有停留,朝著普陀山上走去。
“到底在哪?你不是去過一次嗎?”零有些不耐煩地問道。
樑大夫焦急地四處搜尋著,試圖找到上次那所神醫居住的草廬,“哎,當時雨下得很急,天色又很暗,我是真的不太認得路了。”
這下眾人都犯了難,普陀山面積廣大,要是不認識去草廬的路,慢慢找起來最是耽誤時間了。
樑大夫唉聲嘆氣,面露尷尬。
“沙沙沙”林子裡驟然響起一陣陣樹葉子摩擦的聲音。
零正為找不到草廬而發愁,突然眼前就出現一張‘臉’,一個很小的鼻子向裡凹著,一張凸起的小嘴發出‘吱吱’的叫聲,兩個黑玻璃球一樣的眼珠滴溜溜的轉著,這著實把零嚇個半死。
大叫一聲,整個人朝後退著,由於退得太急,最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是隻猴子。”方剛扶起零說道。
果然是隻猴子,此刻正倒掛在樹上,左右搖擺呢!
看著猴子的搞笑模樣,零心中的氣也消了大半,反倒是從包袱裡掏出乾糧喂起猴子來。
這猴子果真是大膽,絲毫不畏懼人,搶過零手中的乾糧先是聞了聞,然後就往嘴裡塞,模樣甚是可愛。
“猴兄啊猴兄,你都吃了這麼多,要是能帶我們找到神醫的草廬就好嘍!”零打趣道。
可是那猴子卻彷彿是聽懂了零的話,尾巴一鬆,從樹枝上跳下來,拽著零的褲腳就往林子中走。
零詫異的回頭望著眾人。
“但凡仙山,必是人傑地靈。生長在普陀山上的猴子,深得天地靈氣,或許真的是隻靈猴,也不是不可能。”樑大夫說道。
眾人半信半疑地跟著猴子朝林中深處走去。
“都過來,我想這猴子真的是隻靈猴!”零突然停下腳步說道。
祁謙,樑大夫,方剛聞聲都聚了過來。
順著零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座古樸的茅廬在一片林子中若隱若現,終於在快接近於山頂的地方找到了神醫所在的茅廬。
“吱吱吱”,猴子原地蹦蹦跳跳,還把手伸向零,似乎是在邀功。
零把包袱裡的所有乾糧都掏出來放到地上,猴子的眼睛都直了,竟然用尾巴支撐在地上,坐在那慢慢品嚐起美食來了。
“多謝猴兄。”零一本正經的抱拳感謝道。
普陀山果然是神奇的地方。
幾人快步向茅廬走去,推開門,眼前的景象讓眾人的心情頓時跌到谷底。祁謙和零的眼中甚至閃過一絲絕望。
茅廬此時已不再是樑大夫口中藥草香飄飄的藥廬了,而是被佈置成了靈堂。
一個巨大的奠字面前,一位老人和衣躺在棺木裡,面容安詳。
一位年輕人身著喪服跪在棺木前燒著紙錢。
樑大夫撲通一聲跪倒在棺木前,涕淚橫流,“神醫,想不到上次一別竟是永別!”
祁謙心中也是百味雜陳,“天要亡我小女啊!”方剛在一旁趕緊扶住搖搖欲墜的祁謙。
零的眼中也早已佈滿淚水,他明白神醫過世意味著什麼。
“你們是來請我師傅治那青鱗瘟的吧?”棺木前跪著的年輕人開口了。
不等祁謙一行人回答,他又繼續說道“師傅早有預料,可惜於前日神遊上清,不能前去了。我叫厚朴,是師傅唯一的徒弟,師傅已將生平所學盡數傳給我,我想我可以跟你們走一趟。”
大悲過後的驚喜幾乎讓人站立不穩。
“小兄弟是如何知道我們來的目的,我們都還沒有自我介紹呢?”祁謙困惑不已。
只見厚朴站起身,面對著祁謙一行人,左手微微下垂指了指跪在地上的樑大夫,“這位樑大夫我認識,他曾經來過這裡。師傅叮囑過說樑大夫還會再來,叫我到時候跟著樑大夫就行。不過,至於為什麼會知道是治那瘟疫,這其中的細節我不便多說,希望各位理解。”
樑大夫此時抹了抹眼淚,站起來問道,“你是神醫救下的那名少年?”
厚朴拱手作揖,“確實是我。承蒙恩師當年將我救下並傳我醫術。”
樑大夫激動地拍了拍厚朴的肩膀,仔細地打量著眼前的厚朴,只見厚朴身材挺拔,面如冠玉,劍眉微展間竟然好似有一股仙風道骨的勁,儘管他年紀輕輕。
半晌過後,樑大夫面露欣慰,“神醫後繼有人!”
“今天是師傅去世的第三天,要我跟你們下山恐怕就、還得再等四天,我曾許諾為師傅守靈七日。”厚朴向眾人說道。
“那不行,我妹妹危在旦夕,我們最好立即啟程,刻不容緩。”零堅定的回答讓厚朴怔了一下。
二人四目相對,眼神複雜又奇妙。
樑大夫見二人,立馬補充道,“確實是這樣。山下瘟疫四起,百姓苦不堪言,還是儘早起程比較妥當。我想神醫的畢生願望就是懸壺濟世吧!早日救百姓脫離苦海肯定也是神醫希望看見的。”
望著棺木裡的師傅,厚朴眼中有星光閃爍,思考半晌,最後終於開口了,“明天安葬師傅,我還想陪師傅最後一個晚上。”說完繼續跪下燒著紙錢。
樑大夫輕輕拍了怕厚朴的肩膀,然後招呼眾人到一旁,“這樣吧,我們在這裡住上一晚,明日在將神醫安葬之後,再起程。”
祁謙表示同意,然後吩咐方剛去通知船家明天再來擺渡。
入夜,眾人紛紛和衣而睡。
翻來覆去的零起身來到屋外,一道黑影嚇了零一跳,仔細分辨才發現時厚朴。
厚朴半靠著草廬的支柱,仰頭望著夜空。
“你說人死後會去到哪裡?變成天上的星星嗎?”厚朴開口問道。
厚朴這冷不丁的奇怪提問讓零有些難以回答。
“或許吧,聽說好人會去往極樂世界。”
“你妹妹得病了?很嚴重嗎?
零的心絃似乎被猛的撥了一下,“很嚴重,得的是青鱗瘟。”
“放心,我一定會治好你妹妹。”
“謝謝。”
“回去睡吧,我要繼續為師傅守靈了。”
次日凌晨,眾人紛紛從睡夢中醒來。
守了一夜的厚朴正在沐浴更衣,他說這是對師傅的尊重,畢竟今天是師傅入土為安的日子。
從昨晚到現在,大家都還沒有進食。樑大夫為大家準備了早飯。
席間,厚朴告訴大家,要將他師傅安葬在普陀山巔---佛頂山。
草草解決了早飯,厚朴和方剛抬著神醫的棺木自草廬盤旋而上直至佛頂山,眾人緊隨其後。
登上佛頂山之時,恰逢日出。從山頂向遠處眺望,煙濤滾滾,遠近山峰在雲海中像一座座浮島,忽悠之間,卻又云遮日霾,空水難辨。
“好美!”零望著眼前的景色不禁感嘆道。
“這是我和師傅常來的地方。他老人家最喜歡來這裡看日出,說這裡能讓他滌塵靜心。所以我就決定把師傅安葬在這。”厚朴眺望著遠方,似乎眼前都是過往的一幕幕。
“神醫有你這個徒弟應該很欣慰。”零朝著厚朴露出了淺淺的微笑。
一方墓碑直立在墳前,眾人紛紛跪下行禮。
厚朴跪在墓碑前久久不肯離去。
從佛頂山至山腳已經是中午時分,期間厚朴還回草廬拿上了他的藥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