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因為看了《楊凡電影時間》，突然挑起了我的懷舊情結，於是就跑到網上去，接連下載了好幾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老片子來看。其中一部就是我的最愛之一——《倩女幽魂》。
其實這部片子是不太敢輕易碰觸的，因為它承載了太多傷感的回憶，關於哥哥的，我記得大約幾年前，這部電影的修復版在北京公映，那時候我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沒有去看。有些記憶適合深埋起來，放在心底深處的某個角落，讓它蒙塵，然後天長日久，假裝已經忘記了它的存在。不思過往，這樣你才能對於當下處之泰然。
說了這麼多，懂的人大概會明白，那些和我一樣曾經深愛過哥哥幾十年的人。
我認識他真的在好早以前，早在我上中學的時候，那時哥哥還是個歌手，唱著一些不為人們認可與接受的歌，但後來這些歌統統被奉為經典。我似乎有一種在大多數人之先發現璞玉的能力，比如我對張國榮的喜愛和我對王家衛電影的痴迷，都是早在他們成為大眾偶像或國際知名導演之前。那時候我更愛的是哥哥的歌喉，又渾厚又溫潤，帶著點磁性，有種打動人心的力量。雖然他的歌都有點拗口，傳唱度不高，但我卻莫名地喜歡，甚至會把自己的嗓子逼成男聲來學唱。
我記得他有一首歌叫《側面》，是林夕作曲的，我很喜歡：“你眼光只接觸我側面，沉迷神情亂閃,你所知的我其實是那面。你清楚我嗎？你懂得我嗎?你有否窺看思想的背面?”那時還少不更事的我似乎就從歌詞中讀懂了一些什麼，更何況哥哥有著這世上最完美的側面，這首歌簡直就是為他量身訂造的。年少的我痴痴地想，怎麼可能有人不愛他呢？既然他是如此完美。
後來他開始演電影，大多數喜歡哥哥的人都是從《霸王別姬》才認識他的，而我是從《胭脂扣》、《阿飛正傳》、《縱橫四海》，以及這部最為經典的《倩女幽魂》。
好多人都說，王祖賢塑造的小倩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不但美，而且鬼氣森森，對此我毫無異議，順便說一下，小賢也是我最愛的女明星，或者說是唯一一個，讓我第一眼就感到驚豔的女演員。我甚至是衝著她才去看《倩女幽魂》三部曲的，但是當我看完2和3，最後再來重溫1的時候，當片頭讓人耳熟能詳的旋律響起，哥哥唱出“人生路，美夢似夢長”的一刻，我的眼淚竟然不受控制地湧了出來。
我要鼓起多大的勇氣才能含著淚水把它看完，一幕幕記憶中無比熟悉的場景，哥哥那俊美無匹的容顏，他傾國傾城的笑容，那可愛的書呆子寧採臣，他與聶小倩的人鬼情，又美又痛，點點滴滴滲入心裡，喚起一絲絲夢幻般的回憶，讓人不能自己。
整整三十年了，那一年哥哥31歲，看上去還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誰也沒想到，16年後他竟然以無比慘烈的方式離開了我們，每一個痴迷與熱愛他的人。後來，不知不覺地，又過了14年，真像是經歷了一場大夢啊，到如今想起來，我的眼前還能浮現出他在告別演唱會上流下的淚水，他在上海演唱會上妖嬈的身影，不能不深深感慨，他一路走來，從青澀的少年變成國際巨星，被億萬影迷喜愛，卻未能與一人相守，最終絕望離去的命運。
《倩女幽魂》裡留下了哥哥最美的影像，作為他的粉絲應該心懷感激，幸好他演了這樣美好的電影，讓我們不論在他離開後多少年，都還可以在電影裡找到我們所愛的他的影子，假裝他從不曾離開，而是被滯留在了某年某月的銀幕上，被凝固在瞭如夢如幻的光影中，他是我們心裡永遠的寧採臣。
可是這個早已經改變得面目全非的世界，再也不會有寧採臣的存在，再也不會有逐漸老去的哥哥，因位在那一年的愚人節，有些回憶從此被定格在了某一個瞬間。
而那被我刻意深埋了多年卻在旋律中被悠然喚起的熱愛，也只能化作無法抑制的淚水，在眼眶中縈繞，在面頰上縱橫。我此時才發現，有些愛，原來是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變淡甚至消失的。
原來真正的愛，就是這樣可以被假意忘卻，卻無法被一筆勾銷的存在。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我可以左右命運，多麼希望你不是巨星，只是一個生在凡間的普普通通的人，有一個與你相守一生的愛人，過著平平凡凡的日子，一直到老，那該有多好。這世上也許不會有你塑造的阿飛、十二少、寧採臣，但是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幸福快樂的張國榮，這才是我對你遲來的最美好的祝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