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紅事多。自從一篇《求你們不要再尬吹李誕了》橫空出世之後，李誕出軌、池子在杜嘉班納事件中“眾人皆罪我獨醒”的發言，讓這對當紅辣子雞被江湖人稱為“池早完誕”。

整個11月二人始終旋即在風口浪尖上，其也正印證了“有多火風浪就有多大” 。

2017年是脫口秀的瘋長期，《吐槽大會》《奇葩說》《曉說》《脫口秀大會》《週六夜現場》......117部季播綜藝，脫口秀節目就有39部，佔比34%，收視均表現不俗。

《吐槽大會》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截至2017年12月累計播放量達15.9億，高居榜單之首，作為沒有IP護航的首季原創綜藝，豆瓣評分達7.2分，流量、口碑雙豐收，成為2017年最為火爆的網絡綜藝。

李誕、池子、史炎雖然“其貌不揚”卻因極具諷刺的個性成為90後的偶像。一時間人間不值得、活明白了成為90後的流行語。《吐槽大會》《脫口秀大會》背後的製作公司笑果文化價值隨之瘋長，2017年順利完成1.2億的A輪融資。

脫口秀在這一年完成了從小眾文化走入大眾視野，其“成功”與“變現”的可能性被快速放大，以至於還在襁褓中的它，不得不如同打了激素一般，變得看起來很壯。

長成軌跡

脫口秀節目的成長可以追溯到1996年。

借鑑參考美國著名脫口秀《奧普拉·溫芙瑞秀》，1996年《實話實說》誕生，這是通常意義上大眾所認可的中國最早的脫口秀節目起源。

1996年是改革開放的第18年，國內的話語環境長久處在一種被灌輸的宣傳概念支配之下，讓民眾想嘮點實在的，於是崔永元帶領《實話實說》走進大眾視野，節目的宗旨很簡單：尊重人的主張，讓人說話。

天生幽默加上敢言，小崔在節目就社會熱點、倫理道德、醫患關係、北京打工、下崗工人、家庭婚姻、子女教育、女性權益、弱勢群體、傳統文化等話題，進行大膽討論與批評，不排練，無臺詞，不重拍，只有實話。那時崔永元被稱為老百姓的“代言人”。

特別節目《揭祕》更是把算命、氣功探物、大師診病、接觸外星人等這些鬼把戲一一戳穿，讓觀眾直呼過癮。

央視的“權威”屬性加上新穎形式，那一刻的《實話實說》做到了萬人空巷，據中央電視臺的數據顯示：收看《實話實說》的觀眾比例一度達到過62%，要知道火熱的《奔跑吧兄弟》、《極限挑戰》收視率也就在1%-2%之間。

《實話實說》

《實話實說》活了13年，但群體現場交談，通過主持人、嘉賓、觀眾的共同參與和直接對話的節目形式，《實話實說》位列於一種廣義的脫口秀，定位於一檔談話類節目更為恰當。

真正的美式脫口秀（stand-up comedy）應該準確的被定義為“單口喜劇”即由一位演員在俱樂部、劇場等場所為觀眾講搞笑段子、與觀眾靈活互動。

周立波是在大陸地區，真正開始脫口秀表演的第一人。區別於東北二人轉和天津相聲，周立波要做高雅的段子並取名“海派清口”。以脫口秀表演+明星訪談的形式，周立波憑藉其特有的波式調侃，迅速區別於郭德綱和趙本山，《壹周立波秀》佔領市場。隨後立刻主持《中國夢想秀》、《中國達人秀》火遍大江南北，一躍成為內地數一數二的主持人。但其公然撕逼對罵郭德綱，稱看春晚的觀眾都是農民，離婚、持槍、屢次觸碰政策高壓下的周立波逐漸淡出公眾視野。

中國脫口秀有了雛形。

“大家好，我是黃西，黃瓜的黃、西瓜的西。這個厚眼鏡、小眼睛的典型東方長相的男子真正為國內脫口秀帶來轉機，其形式也更接近於現在的脫口秀綜藝。

上過美國的《艾倫秀》（Ellen Show）， 去過白宮表演，在美國做脫口秀做了近10年，成為美國史上第一個獲得脫口秀冠軍的亞洲人。黃西的到來讓原本就紮根於美國的脫口秀節目迴歸了本味與國際化，但同時由於黃西本身的美國味太濃，面對中國觀眾，其“美式”脫口秀並未被中國觀眾買單。

看到其中機會的相聲演員王自健，打破了這個局面。他將具有國民性的相聲藝術與歐美脫口秀自有表演的形式結合，將《今夜80後脫口秀》推向高潮。

《今晚80後脫口秀》

小八字眉，有點兒大舌頭，站在那兒就自帶搞笑屬性。西裝革履，詼諧幽默，談笑風生間鍼砭時弊。王自健在《今晚80後脫口秀》中展現年輕人對社會熱點、文化事件、時尚潮流的態度和思想。以網絡接受度高的80後為精準受眾，“為什麼晚上不睡覺，是因為你手機還有電。”等調侃直戳80後內心。

此時脫口秀已經有了一定的群眾基礎，上海、北京也陸續成立了當地的脫口秀俱樂部，但是礙於沒有可以變現的渠道和露面機會，脫口秀始終都是小眾文化，未有波瀾。

於是《今晚80後脫口秀》開有費徵集段子先河，解決了脫口秀愛好者的生計問題、增加了表演環節、提攜線下新人、成立笑果文化，推出《吐槽大會》《脫口秀大會》等爆款脫口秀網綜。通過這個欄目，一大批脫口秀欄目的策劃人、寫手、段子手、脫口秀達人脫穎而出成為了如今活躍在領域中的中堅力量。李誕更是成為笑果文化的聯合創始人，被尊稱為“蛋總”，沒有大學文憑的池子更是到處刮金，逆風翻盤。

脫口秀讓一眾被邊緣化的群體走入了鎂光燈，大多數人看到其光鮮的一面，“一夜成名”的可能性被放大。

起起落落

這個世界上卻只有一個李誕、一個池子。

脫口秀的藍海與李誕、池子的屌絲逆襲，脫口秀的誘惑讓人趨之若鶩。

數據顯示，僅2017年就有4萬人開始學習脫口秀，其中有600人脫穎而出成為演員。

2018年喜劇受眾中已有超過六成用戶觀看過線下脫口秀演出，甚至越來越多的“90後”“00後”已經將自己的職業規劃方向鎖定在脫口秀行業之上。以笑果文化為例，在2018年內成為專職脫口秀演員或編劇的員工共有50餘人，其中包含10位應屆畢業生，這也是國內第一批將脫口秀演員、編劇作為職業選擇的大學生。

從2014年開始，廣州、廈門、鄭州、西安、南寧等地成立了自己的脫口秀俱樂部。

每個走進脫口秀大門的年輕人都在夢想著成為下一個李誕、池子。

“池早完誕”兄弟

在龍門君的採訪調查中發現，活躍在脫口秀市場的這幫人大致可以分為幾類。李誕、池子可以算一類，他們在脫口秀的舞臺上如魚得水，名利雙收，從來不缺舞臺與機會，但佔比極低。像思思這樣未出名的專職演員則是佔大多數。

思思告訴龍門君：脫口秀演員真的很累，每次在演出時她挖空心思但就是寫不出來段子，一天只吃一頓飯，好幾次幾乎瘋掉。而且一個未成名的脫口秀演員報酬極低，平時的開放麥演出，根本沒有報酬，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真的喜歡，早就堅持不住。

脫口秀只能當做愛好，不能丟了自己的本職工作，不然連飯都吃不上了，還說什麼脫口秀。剛剛從表演現場走下來的小江告訴龍門君，表演完後還得回家改PPT。

小江是一家上海大公司的程序員，每天就是坐在電腦邊敲代碼，IT屬性讓小江感到乏味，在看到了《吐槽大會》後，小江對脫口秀充滿了興趣，經朋友介紹，小江來到了這家脫口秀俱樂部。就這樣小江穿梭在上海大大小小的脫口秀舞臺，舞臺——公司、另一個舞臺——公司，這樣堅持了快兩年，小江說他熱愛脫口秀舞臺，但愛好不能當飯吃，他還要靠程序員這份工作來支持他的愛好，繼續下去。

作為在脫口秀圈小有名氣並操刀過《吐槽大會》《今晚80後脫口秀》的脫口秀演員皮球在早前接受媒體採訪時的話更加印證了小江的說法。皮球表示:脫口秀行業仍處在初期發展階段，全職的人不多，出名的更是少數。整體來說，職業脫口秀演員的上升路徑尚未成型，哪怕是已出名的也無法僅僅以演員身份養活自己。

現在的皮球是噗哧脫口秀的演員、編劇、運營負責人，三條線並行。可以說是保留更多的可能性，也可以說是馬馬虎虎，無法做出選擇。皮球說他不輕易談夢想，也不支持年輕演員們的孤注一擲。

噗哧脫口秀演員皮球

據龍門君統計，直到2017年底，全國能稱得上專業脫口秀演員的不到100人，李誕、池子能提上名字更是屈指可數。

即便“成名”的概率極低，但伴隨著《吐槽大會》等脫口秀節目的熱播，這個市場變得野心勃勃，對新鮮專業人員的需求變得迫不急待。

揠苗助長

脫口秀市場下，面對需求的火速膨脹，這個先天不足的行業直接催生了“揠苗助長”。

在《吐槽大會》製片人佐伊看來，中國的脫口秀產業，無論是線上還是線下，都處於剛剛起步的狀況。 “我們和美國相比，就像業餘球員和職業球員一樣，美國的脫口秀表演者，在線下講了十多年，再寫幾年劇本才可能上節目。而中國的脫口秀演員四五年就算資深了。”

有人把美國脫口秀比作金字塔結構：脫口秀演員有很多、脫口秀編劇也很多，這就導致了大多數人都是經過長時間鍛鍊才有機會上節目。但中國脫口秀市場恰恰相反，出現了一種倒金字塔的結構。脫口秀人才很少，可市場現在的需求很大。

在黃西的自傳裡，他表示當時在美國特意參加了布魯克林高中的一個單口喜劇成人業餘學習班，每週一次課，維持6周，課程結束後還會到俱樂部進行演出驗證學習效果。反觀國內只有北脫成員宋啟瑜開的一家喜劇培訓中心，定期組織為期兩天的脫口秀培訓班,收費980元。

同時脫口秀在中美兩國發揮的作用也是截然不同的。在美國脫口秀是媒介，在中國脫口秀是娛樂。

著名調查機構皮尤有調查顯示，18 至 29 歲的美國年輕人中，有近一半從《每日秀》等政治類脫口秀中獲取與選舉有關的政治信息，而成年人中超過 1/4 在投票決定受脫口秀的影響。很多美國年輕人甚至直接捨棄新聞專攻脫口秀，瞭解每天發生的新聞。脫口秀《囧司徒每日秀》在美國民眾中的地位比全世界最頂尖的嚴肅媒體《彭博社》《經濟學人》都高。

《囧司徒每日秀》

由於影響力極高，美國脫口秀從業者的待遇可謂豐厚。2011 年美國脫口秀女王奧普拉年收入就達到了 3.15 億美元在加上室內錄製，非黃金時段播放下的低成本，電視臺一邊用娛樂“左右”著政治，一方面賺的盆滿缽滿。

反觀中國，國內脫口秀演員大多處於兼職狀態。大多是當成興趣玩，一旦演員遇到創作瓶頸就很容易放棄。僅有少量的脫口秀品牌公司的簽約演員是全職工作。

中國的脫口秀節目未能專業化。

此外，美國沒有的限制、沒有邊界，不僅讓脫口秀演員可以撒開了歡吐槽政治、總統，總統們直接上舞臺講段子，美國總統奧巴馬就現身《吉米法倫今夜秀》（Jimmy Fallon's The Tonight Show ），跟“肥倫”和現場樂隊一起在固定環節“Slow jam the news”中用即興慢說唱的形式總結了自己八年的總統政績。羅姆尼、小布什、克里、克林頓、尼克松、肯尼迪，等等，這些政壇明星都曾在脫口秀中露面。

美國總統奧巴馬做客《每日秀》

不同於美國的文化環境，脫口秀在中國艱難求生。金星就表示：在國內做脫口秀是非常艱難和敏感的事情，很多領域和話題根本不準碰和說的。

2017年8月，金星微博晒與搭檔沈南的合照並宣佈《金星秀》將停播；隨後，同屬東方衛視的另一檔脫口秀節目《今晚80後脫口秀》，也在9月14日播出最後一集後正式停播；此外，鳳凰衛視的《鏘鏘三人行》也在9月發微博表示因節目調整而引起的暫時停播。《週六夜現場》《真相吧花花萬物》兩檔脫口秀節目遭遇下線。脫口秀一直行走在鋼絲上，稍不留神就會遭遇整改。

而今年資本寒冬、明星天價合同偷稅漏稅補稅、限酬令、內容整改、臺網一體化標準進一步加強，在整體行業都不利好的大環境下，脫口秀節目會將會面臨一場新的挑戰，最後能成為李誕、池子的脫口秀演員寥寥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