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弓前傳:撒克遜與諾曼底人的射箭文化

諾曼底 射箭 大不列顛島 射擊 最強冷吧眾 2017-05-03

長弓前傳:撒克遜與諾曼底人的射箭文化

大名鼎鼎的英格蘭長弓兵

說起英格蘭人的長弓和他們致命的射擊戰術,人們往往會聯想起著名的英法百年戰爭。但早在他們成軍之前,撒克遜人和諾曼人就已經擁有了不俗的弓箭手隊伍。這些在歷史上看似低調而並不出彩的弓箭手力量,最終演變併成就了後來的英格蘭全民射箭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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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副安茹王朝時的手抄報插圖攻城部隊中驚現騎射手

古典時代的不列顛射擊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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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止公元1世紀 不列顛的凱爾特人依然使用落後於歐陸的軍事裝備和戰術

凱爾特武士,在他們的死敵——羅馬人筆下,從來就不以使用弓矢而聞名。尤里烏斯.凱撒公元前55年率領羅馬軍團第一次踏上不列顛的沙灘時,身刺靛青的佈列吞人還在以密集的標槍和衝突的戰車兩種落後於大陸同族的武器迎擊。在內陸西部的山隘要塞戰鬥中,則更多地使用投石帶。

更北部蘇格蘭人的祖先-皮科特人,面對羅馬投槍的攢射,只能用盾牌和長劍去格擋。塔西佗在《阿古裡克拉傳》中,對他們巧妙的格擋與偏折倒是讚歎不已。相比於戰法武器落後的不列顛住民,“已知世界的征服者”羅馬人,倒是更善於發掘弓箭這一兵器巨大的軍事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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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軍事藝術家繪製的凱爾特輕步兵。高盧民族英雄維欽格托裡科斯曾經在高盧大起義中從整個高盧招攬弓手,但羅馬人對他們的記載僅止於此,而不列顛地區更是完全缺失。凱爾特社會在軍事文化上對於近身肉搏,有著更勝於希臘羅馬社會的推崇,所以這些弓手,很可能由並不專業的獵手群體提供,這必然制約他們在戰場上的有效地發揮作用。

早在塔西佗的《編年史》日爾曼尼庫斯征討阿米尼烏斯的戰役中,就出現了騎在馬上的羅馬弓箭手。到五世紀初《百官志》(Notitia Dignatum),帝國全部67個弓箭手單位,已經有54個實現了騎乘化。他們大多被部署在前哨要塞或後方要點中,和羅馬的衝擊騎兵一起,構成堡壘網絡防守反擊的機動兵團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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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世紀浮雕中的羅馬騎射手。普羅科普烏斯在《波斯戰爭史》描繪他們:“參加戰鬥時穿著胸甲和長到膝蓋的脛甲。右邊帶著箭,另一邊挎著劍。有些人還帶著一支長槍,肩部有一種無柄的小盾用來保護面部和頸部。他們精於騎術,能在全速奔馳時毫無困難地左右開弓射擊,無論在追擊敵人或逃跑時都能向敵射擊。他們拉開弓時,弓弦掠過前額直到大約同右耳相對的地方,這樣射出的箭衝力極大,足以殺死中箭的任何人,盾牌和胸甲都擋不住他的力量。”

凱爾特人和羅馬人,都曾在不列顛使用弓箭這種武器。但前者的運用水平顯然遠未達到有效實戰程度。而後者,固然將之系統地融入自己的戰術體系,並進而實現了高度機動的騎乘化,但卻更傾向於使用舶來的羅馬式複合弓而非長弓,且戰法帶著濃濃的帕提亞、薩珊騎射手“東方style”。因此,和後世的英格蘭弓箭手,是沒有直接血緣關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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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世紀時候的羅馬弓箭手隊伍

撒克遜人與維京人輪番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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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狂國王亨利八世他對於騎士傳統與英國射箭文化的熱衷催生了第一本英格蘭長弓的研究著作

英格蘭長弓研究的先驅羅傑.阿舍姆(Roger Ascham),在他1545年進獻亨利8世的著作《愛弓之人》(<Toxophilus>)中,引用了湯姆森.埃利奧特爵士(Sir Thomas Elyot)的一段話:

當薩克森人在沃太閣王(KingVortiger)時期第一次來到這個王國定居並與佈列吞人開啟戰端時,沒有其它任何一件武器,比他們的弓矢,更令佈列吞人難以招架,這種怪異的武器他們之前從未見過,因此倍感驚恐。

當然,我們今人通過考古工作者的努力,已經知道不列顛的原住民很早就開始使用弓矢。但羅傑.阿舍姆在中世紀軍用長弓的源起上,還是歪打正著了。跟沒有寫下自己歷史的凱爾特人一樣,盎格魯-薩克森所屬日耳曼諸部的情形,只能根據羅馬人的零星記載和考古文物一點點拼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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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陸英倫的盎格魯-撒克遜人

公元453年萊茵河上的一場戰鬥中,日耳曼弓箭手和羅馬弓箭手激烈對射,最終挫敗了羅馬軍團強渡萊茵河的企圖,一定程度上展示了日耳曼弓箭手不俗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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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過萊茵河進入羅馬境內的日耳曼人

目前已出土的黑暗時代弓箭中,最早的紫衫弓出現於公元8世紀。雖然它們的弓臂長度還未達到中世紀長弓的標準,但其中出土於符騰堡(Wurtemburg)Lupfen的八件古弓,在制弓中引入了前所未有的切割方式。

通過對紫衫原木精心的切割,極富張力的邊材被置於弓背位置,而抗壓性優良的芯材置於弓腹位置,分別對應著複合弓的筋、角,構成了純天然的“複合結構”,其性能也自然高出普通單體弓一大頭,而這也正是中世紀軍用長弓的第三大特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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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人復原的原始長弓

在羅馬帝國放棄不列顛的防務後,盎格魯-薩克森人,還有後來的丹麥海盜,將日耳曼式弓箭帶到了英倫三島。隨著歲月的流逝,他們的弓臂穩定地加長。據推測:到11世紀時,軍用弓平均長度接近5英尺(約合1.5米),到15世紀,已增長到6英尺(約合1.8米)。

1298年德.班科卷宗(De Banco Roll)的一起謀殺案中,被害者西蒙.德.斯凱芬頓(Simon de Skeffington)之弟傑弗裡(Geoffrey),指控約翰.德.蒂爾第(John de Tilton)包庇凶手。據稱,殺死被害者的武器為:

一支箭矢,箭頭3英寸長2英寸寬,有倒刺,箭桿為白蠟木質,3/4埃爾(ell,古代長度單位,約合45英寸,1.125米)長,直徑1英寸。發射其的弓為紫衫質,弓弦為麻制……弓臂長1埃爾半(約合67.5英寸,1.69米)……箭矢命中受害人胸部左側……穿入胸腔6英寸。

從這些描述可以看出,作為凶器的這把弓,從外形和材質上已經完全具備了中世紀軍用長弓的全部要求。由此,可以斷言,最遲不過此案發生的愛德華一世時期,即將以“英格蘭長弓”之名大紅大紫的武器,已經完全成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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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的案卷一直保存至今

進入英倫三島的盎格魯-薩克森人無疑在實戰中使用弓箭,但他們的文獻記載中,卻極其缺乏相關的描述,這可能緣於盎格魯-薩克森語中,“投矛”這個單詞涵蓋了“箭矢”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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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克遜人的投矛與射箭訓練

只有一部描寫公元991年莫爾登(Maldon)之戰的詩歌,才描繪韋塞克斯王國的軍隊和入侵的丹麥海盜間,用弓箭對射。其中,著力描繪一個來自諾森伯蘭的勇士安什福斯(Ashferth):

一臉冷漠,穩穩地抽出一根根箭矢,洞穿盾牌,刺入敵身。

可惜一兩個人的勇猛最終沒能挽回大局,人多勢眾的丹麥人(據稱入侵的龍頭船多達93條)。最終擊碎了英國人的盾牆,逼迫英國人交出了第一筆丹麥金,開始了在英格蘭北部的大規模定居與擴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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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曆史上大名鼎鼎的丹麥區

丹麥人,和他們的日耳曼同族一樣,極度崇尚面對面的短兵相接,但縱橫海洋戰場的特殊經歷,使他們對於弓箭。因此,他們對待弓箭的態度,並不像其他日耳曼部族一樣抱持厭惡的鄙夷。

在維京薩迦中,強弓制敵的豪傑,和長劍飛舞的英雄並肩而戰,受人敬仰。隨著丹麥區的建立,維京人的長弓文化,也隨之在英格蘭北部地區紮根繁衍。附帶,也將歐陸遠至希臘羅馬凱爾特,下承日耳曼民族推崇肉搏、厭棄弓箭的文化特色,和維京文化對弓箭實用性的偏愛,這一對糾結的矛盾,深深注入了英格蘭軍事文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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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京人雖然是狂熱的近戰痴迷者 卻也深知弓箭的重要性

公元1066年,面對挪威殘酷王哈拉爾德(Harald Sigurdson)捲起的最後一場維京風暴,英格蘭戰士在國王哈羅德的戰士旗引導下,保家衛國,挺身奮戰。斯坦福德橋戰役最後階段:

英格蘭人從四面八方殺上來壓倒他們(指維京戰士),並不斷投擲標槍和(用弓箭)射擊他們。——《挪威列王傳》

隨著一支箭矢刺入殘酷王的喉嚨,黑暗時代最後一場維京風暴停息了,維京人馳騁北海大洋的時代一去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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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撒克遜人與維京人的戰爭中 弓箭手經常迂迴到重步兵兩翼進行側擊

諾曼底公爵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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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6年 諾曼底公爵威廉的橫空出世 永遠的改變了歷史

但1066年的英格蘭歷史,卻註定是一幕英格蘭人猜中了開頭,卻猜不到結尾的悲劇。還來不及發出勝利的歡呼,擦拭滿身的血汙與傷痕,英格蘭士兵就聽到了數百里外蘇塞克斯海岸的噩耗——諾曼人登陸了。

斯坦福德橋的維京戰士因為不明智的分兵,而不得不奔馳15英里的曠野以救援他們在橋頭寡不敵眾的國王。現在,英格蘭戰士則要穿山越林奔走數百英里,以迎戰新的敵人。

10月14日,當他們氣喘吁吁趕到黑斯廷斯附近森拉克山的山脊上時,大批北部地區的獵人弓箭手已經有意無意脫隊而去,而山下,諾曼人甲盔閃耀的步騎兵前,雲集著英格蘭人前所未見的大群弓箭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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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諾曼底人的新式軍隊中弓箭手佔有重要地位

此時的英格蘭人和維京人還在陸戰中把人數稀少的弓箭手、標槍手混為一談。在戰爭中將他們放在盾牆後方,以超越射擊提供微弱火力支援。或者讓一些弓箭手、標槍手,在劍盾手、矛盾手保護下,包抄敵軍左翼,射擊對方沒有盾牌遮蔽左半身的兩種戰法。

諾曼人對弓箭手和弩手的使用,明顯要更先進和系統一些。生活在亨利二世時代的羅伯特.韋斯(Robert Wace),在他的諾曼編年史Roman de Rou中,描述征服者威廉1057年瓦拉維爾(Varaville)戰役的部隊包括:

手持騎槍的騎士、手挽弓箭的射手和手握長矛的佃農民兵。這暗示了我們,在諾曼軍隊中的弓箭手,地位已經高於一般步兵。

普瓦捷的威廉描述諾曼底公爵在森拉克山下的佈陣:

他在最前線佈下裝備弓箭和弩的徒步戰士。在第二線,佈下更強壯的,甲盔在身的步兵。陣線的最後,是一個個騎兵分隊,公爵本人也在騎兵之中。

弓弩手的箭雨,拉開了黑斯廷斯之戰的序幕。在削弱英格蘭盾牆後,他們退到後方,為步騎兵的攻擊讓出通道。當發現步騎兵攻擊無果後,弓弩手又按照公爵的命令,前進到最初的位置,以漫天的箭雨進一步瓦解英格蘭盾牆的凝聚力,為步騎兵的攻勢打開缺口。在諾曼人衝擊和投射力量的聯合絞殺下,鄰近黃昏時,英格蘭人終於一潰千里,拋下戰死的國王全線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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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曼底人的弓箭手在黑斯廷斯之戰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戰役過後,諾曼人為誇耀勝利製作了長達70米的拜謁掛毯,其中的英格蘭戰士只有一個被描繪為弓箭手,他孤零零的存在,暗暗嘲諷著英格蘭人只將弓箭手當做物盡其用的獵人的落後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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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毯中唯一一名撒克遜弓箭手形象

諾曼弓箭手,除了和英格蘭北部弓箭手一樣濃濃的維京血統外,還很可能受到了法蘭克人的影響。

查理曼大帝在和東羅馬帝國軍隊衝突後,驚訝於對方雙重功效騎兵“有利則戰,不利則走”的跑轟戰術,頒佈法令要求自己的每一名騎兵也要隨身備好一張弓和一壺箭。雖然日耳曼武士血液裡鄙視射術的劣質文化基因最終讓法蘭克帝國建立雙重功效騎兵大軍的壯闊藍圖擱淺。但弓箭手在戰場上的巨大價值,還是被剛剛踏入基督教文明世界的蠻子們裝進了腦子裡。

到1066年,威廉為了準備他的英格蘭征服之役,從諾曼底公國靠近法蘭西王國的西部區域召集了遠勝於敵人的優秀投射部隊。他們在掛毯中,被具象為多達28人的弓箭手形象:

其中5人,和諾曼騎士一起佔據了顯赫的正文位置。1人甚至身著和騎士一樣的短袖鍊甲衫,頭戴諾曼尖頂盔。

還有1人,更是躍上馬背,在諾曼征服的十字戰旗下,和騎士一起追擊起潰逃的英格蘭人。

至此,伴隨諾曼人帶來的更先進弓箭手戰術理念,騎乘弓箭手,終於邁上了英格蘭的歷史舞臺,一個成熟與躁動並存的舞臺——中世紀封建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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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毯上的諾曼底弓箭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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